十命声音忽然大了起来,楚轻瞪着他,咬牙切齿般的说道:“朕从未说过不要他。”十命想再说,却又不知具体该说什么。他跟在楚轻身边十几年,看着他从小受尽欺辱,看着他一步步处心积虑的走到今天。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楚轻问鼎天下之心。他也曾发誓必会与他保持一心,只是,在和全淼的相处中他的想法发生了一些变化,那个愣愣傻傻的小子让他有些向往平静的生活。然而那个傻小子还不知道其实他自己也早被算计,算计他的人还是赵时煦。一想到此处,想到赵时煦俘虏了梁国六万大军,那么全淼母亲和姐姐的身份也被曝光与众了。不知那傻小子现下如何了?十命思绪已然飘远,一颗心挂在全淼身上,这些事发生的如此急促,他却连什么解释都没有给全淼。“你在想他?”楚轻看着忽然出神的十命,冷冷的问道。十命回过神来,“皇上难道真的不顾及小王爷吗?他腹中还有您的血脉。”楚轻咬着牙瞪着十命,“朕与他的事,你不必过问。”“皇上...”“够了,你乖乖待在京都听候调遣,这次的事,朕既往不咎。”十命垂眸思索了一会儿,“皇上,我爹年事已高,一个人去梁国怕是不妥,属下愿意同去。”楚轻嗤笑一声,“你才将魏国搅和了,还想再去梁国搅和?”“若没有皇上的默许,属下万万不敢如此。”十命忽然回嘴,“皇上早已猜到属下在哪儿,在做什么,您大可派人前去魏国揭穿属下,但您没有这么做,您内心深处,也是不愿南境被魏国拿下的!”“荒唐!”楚轻怒喝一声,“朕不揭穿你,是为了借南境之手俘虏梁国那六万大军!”“皇上!”十命膝行两步,“您不会做这样的计划,您若真的想攻下南境,又怎会让南境俘虏梁国那六万大军?这岂不是变相的送给南境六万大军,壮大他们的力量么?太矛盾了!”十命从未如此高声反驳过楚轻,令楚轻怒气骤升,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指着他喝道:“十命,你当真以为朕舍不得处置你!”十命擦了下嘴角的血,仰头看着他,“皇上,您并不是神人,没有预见未来的能力,梁国那六万大军,并不是您计划的!”“十命!”楚轻沉声一喝。十命看着楚轻,紧握双拳,片刻后才从地上爬起来复又跪好,声音也沉寂了下去,只道:“属下犯上,请皇上降罪。”楚轻盯着他,压抑着爆发的情绪,从牙齿里挤出了一个字,“滚!”*十命退出后,张然立刻迎了上去,焦急的询问,“大统领,皇上怎么样了?”十命面无表情的看着张然,“张公公,你我都是自皇上少年时便伴在他身边的,您认为,南境和小王爷,谁对皇上更重要些?”张然听后,朝里看了一眼,躬身道:“此事怎是奴才能置喙的,皇上心中自有天平。”十命侧头看着张然,“张公公...”“大统领,您累了,先去歇息吧。”张然躬身道。十命拧眉,未有多言,只是当他走到宫门口时却见长孙劲松骑着一匹马等在那儿。“小侯爷?”长孙劲松一笑,扯着缰绳道:“爷爷想见你。”******赵时煦惬意的躺在山坡上,却忽然觉的喉头跟火烤似的干涸,但见不远处有一汪泉水,便忙要翻身起来找水喝,只是才坐起,他便见那泉水中忽然站着一个白衣男子,那男子用荷叶装着水,唇角勾着笑意,一步步的朝他走来。赵时煦看着容颜绝美的男子,只觉的他十分眼熟,好似在哪儿见过一般,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那男子走过来蹲在他面前,一身白衣不染尘埃,好似天外之人。“时煦,喝点水。”赵时煦听他唤自己,忽觉心口一阵钝痛,痛的他抬手推翻了他手中的荷叶,泉水洒了他一身,但落地却发出尖锐的‘哐当’声。这一‘哐当’将赵时煦彻底震清醒了。“时煦,你醒了?”赵王见床上的儿子忽然睁开了眼睛,顾不得收拾被他推翻的水碗,惊喜的唤道。原来是梦,梦中之人竟还是楚轻?可笑啊。赵时煦侧头看着,露出一丝浅笑,“父王...”这一开口,赵时煦才觉得自己的嗓子沙哑的厉害。赵王赶紧再命人倒了杯水喂他喝下,才让他的嗓子舒服一些。“你可是醒了,在城门就晕了过去,都晕了整整两日了。”赵王擦着额头上的汗,长吁了口气。“让父王担心了。”赵王伸手探上他的额头,烧是退了,但看赵时煦还是虚弱的很,“去传单大夫。”“单大夫?”赵王点头,昨日来了一个老头,自称是赵时煦的故交,还是个医者,一直照看他的身子,这次是千里迢迢从大靖追随他而来的。原本赵王对他十分戒备,只是当那老头说出赵时煦现如今的身体状况,他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哎,我对不住单大夫啊。”赵时煦半是真挚半是调笑的说道。“你小子知道就好。”爽朗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赵时煦和赵王一同看去,只见单于背着药箱疾步而入。“单大夫,南境风光好,待我好了,带您去转转。”赵时煦哑着嗓子说道,看的单于想打人。“王爷。”单于对赵王拱手一礼。赵王见他二人说话方式便知单于昨日说的是实情,客气了许多,“单大夫不必多礼,快看看时煦。”单于点头,坐在床边给赵时煦号脉。赵时煦依然喜欢在他号脉时跟他搭话,“您怎么来了?好好的宫廷御医不做,真来南境吃炮灰啊?”单于瞧他都这时候还是这么不正经的样子,恨恨的棱他一眼,“闭嘴~”赵时煦笑了笑,闭上了嘴,任由他号脉,也习惯性的看着他一边号脉,一边将脸上所有皱纹都给皱成了沟壑。“老先生,时煦怎么样?”赵王问道。单于看了眼赵王,又看了眼赵时煦的腹部,“小王爷腹中之子,按照月份来算,已经五个月了吧。”赵时煦笑出声,“这您不比我更清楚么。”“这孩子怕是等不到足月出世了。”赵时煦眉心跳了一下,平静的问道:“他要出来了?”单于点点头。赵王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不足月的孩子生下来,能活下来的少之又少,即便活下来,怕也是体弱多病。“还有多久?”赵时煦仍旧平静的问道。“最多两月。”单于淡淡道,他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出现了。“老先生,比起孩子,本王更关心时煦的身体。”赵王反应过来,急切的问道。单于看着他父子二人,事到如今,倒也是平静了,“小王爷气血大亏,若孩子早产,恐有性命之危。”赵王一听,控制不住的提住单于的衣领,“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儿子身强力壮,定能长命百岁。”赵时煦没有赵王那么激动,他只是忽然想起了原书中自己的结局,这书三分之一的时候他就死了的,如今活到现在,难道还是要死?那折腾这么久,岂不是白折腾了。“父王,您别那么激动,又不是一定的事。”赵时煦哑着嗓子宽慰道。听到他的嗓音,赵王更是难受,恨不得提剑飞去大靖砍下楚轻的脑袋。“老先生,还请您竭尽全力,本王会将全城的大夫都召来,你等一同尽力,定要让小王爷安然无恙。”单于听后,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应声,只是无奈又痛惜的看了赵时煦一眼。不知怎的,就如同看到了当年的宣珏一般,但明明楚轻才是宣珏的儿子。这命运当真是奇特。单于提着药箱退了下去为赵时煦配药,房内便又只剩他父子二人。赵时煦看着赵王,还未开口便听他道:“儿子,是爹对不住你。”赵时煦眨巴了下眼,笑道:“爹,都这时候了就别说这些了,先解决眼下的事,外头情况如何了?那六万大军您如何处置?魏国可有卷土重来,大靖和梁国可有动静?”赵王听着赵时煦的话,都这时候了,他还...“这些事你不必再管,你放心,南境不会有事。”“爹~”赵时煦拉住他的胳膊,神情认真的道:“这些事我必须要管。”“你都...”“爹,你相信我。你放心,在大结局之前,我绝不会让自己有事的。”赵王对他这话似懂非懂,但里头的意思倒是明白,“你先休息,吃点东西,稍后再与你细说。”赵时煦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切的问道:“父王,三水呢?”赵王听闻此话,脸色沉了下来,“那一家子梁国细作,你还顾他做什么?”赵时煦撑起身子,“父王,三水并不知情,并且他母亲和姐姐还有用处,您不会...”“放心,那母女二人皆被我废去武功关押着。”赵王冷着脸道。赵时煦松了口气,只急切的问道:“三水呢?您把他怎么样了?”“自然也是废去武功,关在地牢。”赵时煦一阵头晕目眩,扶着头忙要翻身下床,并埋怨道:“父王,您怎能不问我便随意处置我的人?”“时煦,你不能总这么仁慈!”赵王扶着他。“我要见三水...臻兄!”赵时煦不顾赵王,喝了一声,赵臻果然应声而入。“臻兄,带三水来见我。”赵时煦吩咐道。“这时候你折腾什么?”赵王有些发怒,喝止赵臻,奈何赵臻却只听赵时煦一人之言,只略欠了下身便往地牢去了。作者有话要说:晚安~第91章 丢了便丢了全淼被带进来的时候很是狼狈, 一双杏眼肿的跟核桃似的,想来是哭过了。他一进来赵时煦便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有些微弱,武功被废,除了折磨人的疼痛外,也是非常伤内里的。所以赵时煦第一时间便感觉到了全淼的‘虚弱’。“三水~”赵时煦坐在床头, 看着被赵臻扶着进来的全淼, 声音里有些自责有些心疼。全淼看着他, 一双眼毫无焦距, 不知是疼的很了,还是人是懵逼的, 毕竟这一切发生的毫无征兆,他什么都不知道。“全淼, 小王爷在唤你。”赵臻在他耳旁提醒。全淼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赵时煦, 而后身体软软的跪了下去, 连声音也轻若蚊蝇,“属下叩见小王爷。”看着全淼的举动,赵时煦心里闷闷的, 这小子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 从来没有这么“规矩”过。“起来吧。”赵臻扶他起来,顺手将一旁的椅子提过来,准备扶全淼坐下。“属下不敢。”全淼看着那椅子,声音淡淡的。赵时煦从床上下来,一时间百感交集, 也不知该说什么,只那么看着全淼。全淼一直垂着眼眸没有看他,面色十分平淡。“三水~”赵时煦终是开口,“你若怨我,是应当的。”全淼垂着眼眸看着自己的脚尖,摇了下头,“属下不敢,小王爷对属下全家都有恩,若不是小王爷,属下的母亲和姐姐早就在几年前饿死了,是小王爷大发善心,收留了我们。”赵时煦听全淼故意这样说,心里愈发沉闷。当初,他收留全淼一家,不止是看上了全淼的勇气,而是那时他便知道他的母亲和姐姐是梁国的细作。那时他并没有想那么多,梁国要在各地安插自己的细作很正常,每个帝王都会这么做。只是他觉的,自己装作不知道,看着他们作,更有意思。自己做个‘黄雀’也没什么不好的。只是全淼从始至终是不知情的。这就是细作的高明之处,全家不能都是奸细,得有一个干净之人,最方便打探消息。“三水,南境与梁国本就敌对,此事我并没有做的不妥。”赵时煦看着他,认真的说道。全淼身体几不可察的抖了一下,嘴唇微微蠕动,半晌后才道:“属下明白,只是求小王爷看在属下跟随您多年,忠心不二的份上,饶属下母亲和姐姐一命。”赵时煦看着他,“我暂时不会要她们的性命。”全淼双拳微微握了握,眼眶控制不住的泛泪,声音也有些哽咽,“小王爷,属下如今已成了一个废人,不能再继续保护您了。请您开恩,让属下带母亲和姐姐走吧,属下保证她们不会再和梁国有牵扯。”赵时煦看着眼泪落个不停的全淼,很是心疼,“三水,是我对不起你。”全淼抬起胳膊擦了擦眼泪,摇着头道:“没有,小王爷是南境的小王爷,一切以南境利益为重是对的;只怪属下太愚蠢,不知母亲和姐姐的动机。如今,属下无话可说,若小王爷不能放过她们,属下自不会让小王爷为难,不过,为尽孝道,属下也会拼死抵抗。”赵时煦听着他的话,全淼的脑回路从来没有这么清楚过,说话也没有这么有条有理过。“你先回房歇息,之后的事再议。”赵时煦淡淡的说道。全淼依然没有看他,只道:“母亲在哪儿,属下自然也要在哪儿才是。”赵时煦听后,有一丝心软,但是那两个女人暂时是不能走出地牢的,这点理智他还是需要保持。“臻兄,你吩咐下去,将牢房收拾收拾。还有,不许动刑逼供。”赵臻应了一声,将全淼带了下去。赵时煦撑着桌子坐下,只觉的太阳穴突突的跳着疼,撑着颞部靠在桌上。对于全淼这件事,的确是他的不是,在途中他有机会跟全淼摊牌,也有机会阻止他母亲和梁国的联络。但是他没有选择这两个温和的方案,而是等着梁国那六万大军到来,再将其一举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