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中滚滚雷动,隐约传来阵阵异兽的怒吼。姬轩辕闻声颜色大变:“蚩尤!你豢养的凶兽凡人难制,何苦放出来为害苍生。”“我与苍生无仇,只要一人偿还我族人性命。”九黎王一脚踢开面前挡路的士兵,手中刀锋遥指赤袍如火的联盟首领。“炎帝烈山!你既然想要这世间无人可敌的力量,想要无上的权柄,我成全你!”金色的雷光从天而降,七只形态各异凶兽奔走咆哮。“杀了他!”姬轩辕目露阴狠,立刻下令诛杀蚩尤。“住手!”炎帝见围困的士兵纷纷放箭,厉声阻止,奈何此处都是有熊氏亲兵,竟无人听从他这个联盟首领的命令。“我,九黎王蚩尤,以性命咒你和你的部族后人,拥凶兽之力,永生永世受其桎梏,世世代代血亲相残,不得好死!”蚩尤身中数箭,双目尤死死盯着炎帝,直到逐渐没了气息。“九黎蚩尤有不死之身,为防范其尸首作乱,给我分尸四块,葬于天下四仪。”姬轩辕立刻下令道。呆愣的炎帝没有管涌入自己体内的金光,也没有上前阻止,只是面色苍白地看着有熊氏亲兵将九黎王分尸。“帝榆罔立,诸侯携贰,胥伐虐弱。分二正二卿,命蚩尤宇于少昊,司百工。帝德不能驭蚩尤。产乱出洋水,登九淖以伐空桑,逐帝而居于涿鹿。轩辕乃习用干戈,合炎帝共伐蚩尤。围于涿鹿。炎帝弟祝融献计,以火攻,蚩尤部大败,流血漂橹,轩辕驾指南车,杀蚩尤,肢解,身首异葬。画蚩尤于军旗,诸侯望旗而降,乃得天下。”----《逸周书·尝麦》☆、第五十章“小四?你醒了?”楚殣睁开眼失神地望着面前毛线的脸,反应了一会才想起来自己是谁,身在何处。毛线松了口气,连忙把他扶起来。楚殣下意识想揉头,抬起手来却发现右手上的伤已经被人处理过了,地上医疗箱里可以看到血清和碳酸氢钠。“这里处理措施有限,你伤的……有点严重,等出去了立刻就去医院处理。”毛线有些焦急,环顾了一眼四周寻找出路。“你知道怎么对付这些东西,早有准备,”楚殣语气平静地发问,“我叫你辰莫先还是常珸?为什么瞒着我?”毛线微怔,带着几分秘密被戳破的慌张:“这……我……我是知道这里有蒙古蠕虫,可我不知道你会被咬,不然我一定告诉你了……”“我他妈说的不是这些破虫子的事,”楚殣忽然打断他,骂出声来,“你行啊,这么多年瞒的天衣无缝是吧,把老子耍得团团转很得意吗?你这几次非要跟着我是为了打探齐家消息是不是?我日你妈个龟孙!”“我不是,我没有……我……”毛线心虚地小声反驳。骂完之后心情舒爽许多的楚殣感觉连带着刚刚梦里的愤恨都消了不少,挥挥手示意他不要再说:“算了。”“我真的!不能告诉任何人的……你别生气啊四儿!”“谁他妈跟你生气了。”楚殣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你有苦衷行了吧,回去让我揍一顿就完事儿了。”毛线一时喜形于色,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见楚殣左手抱住了后脑,眉头紧皱,似乎头很疼的样子。“怎么了?我刚刚让人打过血清了,毒素应该没什么作用了啊。”楚殣嘶了一声,想起刚刚那个奇奇怪怪的梦,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思虑。齐家是炎帝后人,改姜姓为齐姓,大概是东周时田成子盗齐国,诛杀齐国姜姓贵族时的事。可如果那时候的齐家已经有了那么强大凶兽之力,又为什么会被人推翻,又或者,上溯千年,为什么在涿鹿之战后的阪泉之战败给了黄帝?史载涿鹿之后,有熊氏名声鹊起,诸侯望风而降,乃与炎帝战于阪泉,大胜而归,顺土德,封禅泰山,称黄帝,代有天下。而末代炎帝烈山榆罔不受黄帝诸侯之位,也不曾回西北,而是辗转南下,从此湮没无闻。待到姜姓再度出现在世人视野中,已经是商末的事了,而此前的三皇五帝,夏商王族包括后来的周王室,都是黄帝后人。“烈山氏既然得到了九黎凶兽之力,为什么败给有熊氏?常家既然是黄帝之后,为什么改姓常?”楚殣冷不丁地冲毛线发问。“你这都知道了?”毛线愣了愣,“你家先祖诅咒烈山氏之后,烈山那一脉消沉了很久,一直是有熊氏当政。不过后来他们不甘沉寂,两家倾轧千年,各有胜负,改换姓氏也是常态,后来正统流传下来的就是我家这一支。”“咳咳,我家,先祖?”楚殣咳嗽几声内心的震惊。楚家是蚩尤后人??五里大雾和招魂赶尸……好像的确是蚩尤所创。“对啊,所以齐淮远刚认识时对你充满了敌意,就是因为蚩尤使得齐家几千年不得安宁,而楚家也一直觉得当年是烈山氏背信弃义,所以和齐家没有往来。”毛线若有所指,“烈山氏贪求力量与权势已经成了一种本能,为了达到目的没什么做不出的……”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地面又开始震动起来,楚殣挣扎着站起身,发觉四处墙壁又在移动。“小四!过来这边!”毛线领着人往东北角而去。楚殣刚抬起脚,脑海中忽然闪过黄帝诛杀蚩尤时阴狠的面目,竟下意识犹豫了片刻,一时呆在原地。“小四!”毛线见状有些着急,立刻想要折回来,奈何石闸快要落下,硬是被属下拉了回去。等楚殣反应过来,四周已经只剩下自己和安安静静没有存在感的尸仆,强烈的震动晃得他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手撑在地上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寂静的墓穴使得楚殣有些后悔刚才为什么犹豫了一下,这地下陵墓危机重重,要是再冒出来一群蒙古死亡虫,哪怕还有阿普,自己也是死无葬身之地。面前的墙壁忽然升起,手电筒的白光直射过来,刺得他不由用左手挡住了眼睛。“呼,你还活着啊。”齐修嘴上没好话,却是如释重负的样子,移开了手电的灯光。楚殣望过去,入眼便是几具尸体,与刚刚毛线身边的常家人一样打扮刀尖还滴着血的齐淮远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别动我。”楚殣皱起眉向后瑟缩了些许。齐淮远拉人的动作僵住,手悬在半空中停了一会,缓缓收回去,目光却不经意落在他的右手:“手怎么了?”楚殣掸掸身上的灰站起来:“被虫子咬的,正好遇到毛线,简单处理了一下。”“常珸?”齐淮远眯起眼,琥珀色的眼眸中露出些许压抑的暴虐。“你杀了常家的人?”楚殣没理会,看向地上的尸体。齐淮远回头施舍了一眼给那些被一刀封喉的死者:“正好遇上,他们应该也是和常家的大部队走散了……你手没事吧。”楚殣又躲了一下,没让对方碰自己的右手。齐淮远察觉出他态度不太对,却不知道为什么,“怎么?见不得我杀常家人?”面色冷下来的齐家主着实有几分可怕,似乎一言不合就会拔刀相向。齐淮远觉得自己现在的确杀气腾腾,很想立刻杀了那个辰莫先,却还不得不克制着内心的凶煞,尽量平静地看着楚殣:“这些常家人个个手上染血,也不是无辜之辈,没什么好同情的。”楚殣内心有些烦躁,脱口而出:“当年炎帝诱杀我先祖,也不是什么好人。”齐淮远一时怔愣,过了半晌露出点凉薄的笑意:“的确,好人一词我可担不起。既然你还记恨着前人之仇,想要继续报仇雪恨,齐家奉陪。只是,别忘了当初杀人分尸也有有熊氏的一份功劳。”“你别说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楚殣头疼地挥手。若说报仇,蚩尤诅咒了烈山榆罔不够,还令其子子孙孙不得安宁,这仇也算报得彻底了,实在轮不到他来记恨什么。更何况,自古以来,群雄逐鹿,枭雄辈出,恩恩怨怨纠缠不清,楚殣不觉得几千年前原始部落时期的仇能延及到今人身上。只是连日来接受的信息太多,令他一时难以消化,又不知如何抉择,故而心烦不已。“那个虫子又来了。”一直躲在沙利叶身后看热闹的阿斯蒙蒂斯忽然开口。“二位,有什么仇什么怨咱们过会儿再说行吗?”沙利叶举起手杖敲了敲墙壁,“你们也不想喂虫子吧。”“吱吱----吱吱”齐淮远看见拐角爬出来三只中等体型的死亡蠕虫,立刻把面前的楚殣扯过来护到了身后,冲着虫头开了几枪。被拉得七荤八素的楚殣目光复杂地盯着面前高大的背影看了会,无声叹息。“我观察了一下,”魔鬼不慌不忙地用手杖在地上点了几下,“这地下应该还有一层才对。上边这层一直出于移动之中,像一个迷宫,不过是个用来把人耗死的幌子。”“那怎么办?你总不会想让我们在地上炸一个洞出来吧。”齐修看着那些虫子越来越近,有些气急败坏。“阿斯蒙蒂斯,动手。”□□颇不情愿地瞥了下嘴,上前来在地上凭空画出一个法阵,坚实的地面竟然逐渐变得波光粼粼,好似湖面一般。“吱!”金穗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最先扑上来的蠕虫被拦腰斩断,两截尸体依旧在地上不停蠕动着。右手行动不便的楚殣没法自卫,只能老老实实躲在齐淮远身后躲闪那些四溅的酸液。“左边!小心!”楚殣密切注意着周围动向,想也没想就出言提醒。齐淮远余光瞟见左侧墙壁上方爬下来的死亡虫,却抽不出手来对付,电光火石间稍加思虑,便侧过了身决定用后背硬扛。不过预想中的攻击并没有到来,齐淮远困惑地回过头,看到尸仆阿普已经得到命令解决了那只偷袭者。“谢谢。”齐淮远已经变作沉黑的眼眸透出几分笑意,将此前的凶戾紧张尽数化解。楚殣少有地听到对方的道谢,不甚自在地咳嗽一声,目光飘了开去。“先生们,现在可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沙利叶拎起阿斯蒙蒂斯扔到法阵上,被六芒星覆盖的地面荡起水波,阿斯蒙蒂斯就这么惊叫着掉了下去,“咱们该跑了。”周围不断传来沙沙声,似乎有更多的蒙古蠕虫在靠近,剩下几人也不再逗留,迅速跃入了下一层。底层墓道的高度也不过两米多,跳下来毫无问题,楚殣抬头看了眼头顶发现石板已经恢复如初。“咱们往……”轰----齐修话没说完,一声轰隆巨响便打断了他的话,还隐约可以听到石块碎裂的声音。“那群混蛋真敢炸??妈的炸塌方了怎么办?”齐修破口大骂。蒙古人断然不敢在成吉思汗陵搞爆破,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常家人。“他们,想干吗?”楚殣迟疑着发问,“常家也是为了成吉思汗的财宝而来?”“他们还没穷到这地步,”齐淮远冷笑,“常家来,无非是给我找麻烦,只要能给我找不痛快,常琨就开心了。”“……”这两家人怎么听上去很幼稚的样子。☆、第五十一章沙利叶来找齐家合作,本意还是为了齐家手里的那几件神器。毕竟他们费了几百年的心思才弄清楚打开地狱需要哪些神器,分别在何处,谁知遇到了中国人捣乱。原本这些魔鬼并没有把中国人放在眼里,可现今却发现问题越来越棘手。魔鬼眼中一向利益为上,与其和对方硬碰硬,倒不如化敌为友,所以这些“高贵的”恶魔才屈尊来找齐家主谈判,达成了协议。可如今又莫名其妙杀出了一个常家,叫沙利叶有些恼怒。齐家为了找英国人的不痛快抢了佛舍利和神矛昆古尼尔,现在常家又为了找齐家的不痛快来抢札撒克,一旦对方成功了,他还得浪费时间去接触那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另一个古老的中国家族。这些中国人有病嘛??没事这么喜欢给人找麻烦?楚殣沉默地跟着齐淮远,内心却是千般思绪。齐家和常家遇上了怎么办?齐淮远和毛线要是动起手来怎么办?真他妈难办……“这前边应该是椁室了。”齐淮远弯腰看向地上散落的白布条。“这是什么?”楚殣被转移了注意,凑过来问道。“这是达日其格,也就是汉人所说的招魂幡,上面写着的字是蒙经。”齐修双手合十毕恭毕敬地冲这些几乎腐朽的布条拜了拜,毕竟叨扰亡灵可能要遭报应的。阿斯蒙蒂斯好奇地东张西望了一阵,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楚殣:“这儿有两个门诶。”楚殣闻言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在前面看到了两道木框门。“按照蒙古葬俗,生人和死人不可走同一道门,”齐修皱起眉,看上去很是苦恼地解释道,“这两道门,一个是生门,一个是死门。入葬时由怯薛军护送棺木由生门出入,而死门是亡灵通行的死路。”“撒旦啊,你们东方人的花花肠子真多。”沙利叶无语地看着两个一模一样没有区别的门。“走这道门。”楚殣在地上拨弄了一阵,捡起一道门前的动物骨骼。传说古代蒙古王公深葬,会杀死负责下葬的士兵,并且在墓前杀死一只当年的小羊羔。然后第二年,死者的血亲会带着母羊来到墓地附近,母羊会循着小羊的血迹找到墓地并且徘徊哀鸣。一旦母羊死了,后人就再也不能去祭拜先人,墓地所在也就无人知晓。齐修本来还打算再仔细斟酌考虑一番,正准备警告不大懂蒙古墓制的楚殣别乱下结论,就看到自家主人已经二话不说走了进去。……不想浪费时间的魔鬼于是也跟了上去,反正什么生人的路死人的路在他看来都没什么威胁。墓道两侧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个灯台,不过其中的动物膏脂早就已经燃尽,无法照亮这古老的坟墓。借助手电筒可以看到墙上全部都是仿木砖雕壁画,精湛的工艺讲述着墓主人的生平。经年的氧化使得壁画已经失去了原有的瑰丽色彩,稍显黯淡,然而所有雕刻的圆润笔触和上色都还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