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阴气汇聚,应该是阎君来过。”无常低头道。这话是说给黎见和明礼听得,黎见接着问:“那水痕是什么?”无常摇摇头:“不知。”明礼带着一身冰寒,倒是和一旁的夏炎之像极了,两人对视一眼,忽而同时出手向不远处的树后袭去。一头银龙化成人身,立刻前去查看。明礼和夏炎之哪里等得,飞身移到了树后,低头一看却是个脸上只有眼睛的人形东西。这东西的质地有些像没了壳的蜗牛,看起来粘腻又恶心,明礼垂下眼,心中忽然有了猜测。那水中显然不止爬出了一只这东西,而源源又在此地停留过,如果源源与这些东西交过手,那会不会顺着这地上的水痕便能找到他?明礼二话不说仔细的寻找起地上的水痕。夏炎之自然也想到了,一行人紧跟着水痕,又找到三四只这怪物,而越往不尽天的枯林中走这东西越多,他们有秩序有方向的,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黎见被那一堆堆东西恶心的难受,只能让无常将自己放回怀里,眼不见为净。而此刻身在药炉内的李思源正竭力与周身的火抗争,他将松花的元神放入莲心,被那火气灼的几近虚脱,死撑着一口气汇聚阴气。何寄倒是不阻碍,自在的拿出本书,静静等待李思源筋疲力尽,与松花一同被炼制成魂。上古真神与佛莲修成的阎君,两者相融,必是至味。李思源渐渐力竭,他体内的神力与他还未曾相融,此刻也在烈火之下溢散,他的身体被烧灼,可奇异的是他的身体被烧出伤疤,很快他便涌出一阵黑雾将肌肤治疗填补。他身上的衣服早已被烧尽,巨大的莲覆盖着他的身体,他在药炉之中蜷缩着,渐渐连意识也模糊,再听不到任何声音。他却不知,何寄的树屋已经爬来了无数只寒潭中的怪物,何寄皱着眉,眼里闪过疑惑,然而这些东西不给他思考的机会,争相恐后的向他扑来。何寄自然不将这些东西放在眼里,一边斩杀这这些东西一边思考。很快他便发现了这些东西是奔着药炉来的,而当他看到这些怪物身下极为明显的水痕,才狠狠的瞪了眼药炉。到底还是被李思源摆了一道。他嘴上说着不惧明礼和夏炎之,和这两人合起手来还是很麻烦的,而药炉也已经被开启,现在移走又要等上十几年才能再次开启,得不偿失。何寄恼怒的将外部设下重重结界,而这么一来,气息外露,明礼和夏炎之原本还差些距离才能找来,现在倒是清楚了位置。明礼和夏炎之攻不破何寄的结界,可何寄却想不到,虚越很快也来了。小木被虚越牵着,一步一步的跟着化解结界,他尽力模仿着虚越的动作,可却仍赶不上虚越的速度。何寄的脸色越差,很快夏炎之的身影出现,迅速的将这树屋化作火海。何寄立刻召来三千灵蝶,向众人袭去,明礼立时将战戟扔在空中,无数惊雷炸起,立时将灵蝶炸得灰飞烟灭,连□□的时间也无。明礼皱起眉,对于何寄身上的魔气疑惑不解,之前见这蝶妖时,分明只是个没多少修行的小妖,可如今他身上的气势,分明是由神入魔的气息。夏炎之眯起眼,看向何寄:“蝶神,沉凉。”何寄没说话,只冷冷一笑,身后涌起无尽黑雾,势如滔天,整个枯林震了震。很快这林中划出无数的飞影,半人高的蝶自地下涌出,黑压压的成群结队而来。美丽的蝶原本娇俏可爱,可如下放大却变得惊悚可怖,小木手抖了抖,被几条银龙护住,虚越布下灵盾,将那些巨蝶挡在外侧。这画面看起来极其悚然,如同众人被安置在了玻璃罩中,而外面变异的巨蝶疯狂撞来,血肉模糊,而更多的蝶扑上,霎时这地方不见天光,只有熊熊燃起的大火。夏炎之却不管,直直的飞向那药炉,何寄自然不让人,头颅化作巨大的蝶头,狰狞可怕,他的背被撑破,支出巨大的翅膀,这过程如同破蛹,茧却是张人皮。明礼立时将战戟掷向何寄,何寄侧身躲开,却是被刺破了翅膀,而他却像不知疼痛,继续召起魔气往两人身上击去。夏炎之觉得何寄有些怪异,如此强大的魔气,却被明礼轻易的击中,但此刻他也只能乘胜追击,化身原型直冲何寄飞去。明礼自然动作迅速,周身带着雷电的红龙勒紧蝴蝶,很快何寄的两只翅膀便被勒断,紧接着他的头被凤凰的利爪撕碎。深绿色的浆水爆出,明礼立刻闪躲,他迅速的游走到药炉边,却对这炉子束手无策。他能看到里面的情形,李思源早已神志全无,莲正紧紧合着,覆盖着蜷缩着的人。应龙吐出大水流到药炉里,可这药炉里的火不仅不灭,反而越烧越烈。夏炎之站在他身后,开口道:“这是不尽之火。”明礼的越加血红:“你没办法?”夏炎之抬手试图将这火收出,可这火似乎是活物一般,做出一副鬼脸半点不动。而两人想要取出里面的人,亦是无法,虚越走来,看向药炉,也是皱紧了眉。“药炉之内自有乾坤,这不是结界,我也无法。”小木急的去碰药炉,却被烫的收回手,正在此时,自大地传来剧烈的振动。众人转身,只见那地上死去的蝶内部竟是动了动,随后飞出一阵黑金色的流光。虚越睁大了眼,这光魔气冲天,而在此深藏的竟是无量佛法。“大魔金蝉!”第97章地动山摇。明礼盯着那枯萎灰败的巨大蝶身,忽而回忆起了之前的事。那时他赶去废旧的工厂救源源,明明已经将何寄杀死,可最后却只留下了个同样灰败的蝶身,他心知妖物狡猾,却不想真相竟是如此。脱壳。大魔金蝉,死而后生。能在他的眼底将人带走,又能在他的眼前逃脱,怎会是一只小小的蝶妖?而这蝶神的壳子,怕也是金蝉强行占来的。可那时的他满心都是李思源,哪里会想那么多。明礼回首盯着大火之中的人,身上的龙血彻底沸腾。大概终究是堕龙化神,明礼比其他妖物更难保持理智,此间龙血暴动,他的理智也消了大半。然而金蝉幻出无数身体,让人无法分辨哪个是真哪个是假。红龙怒吼着,他心里还记得是这人害他的源源受难,立时翻腾出雷电,这声势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骇人,立时将所有金蝉的身影一一打破。“哈哈哈,堕龙就是堕龙,即便修行千年化生龙王也是一样。”何寄的声音响在空中,带着满满的恶意与嘲讽:“终究是从污秽中生出的野兽,不,你比野兽更危险,也更加疯狂。”他继续幻出无数身影,每一个都在大笑,虚越深知这是金蝉在刺激明礼,可他的灵盾挡不住金蝉的幻音,这声音直直印在每个人的脑子里,挥之不去。明礼的眼中心中都只有杀了金蝉,疯狂的攻向其中一道幻影,然而这幻影未触即碎,随之而来便是何寄打出一道掌印。无常挥手召来冰盾,然而那黑金色的掌印霎时穿破冰盾,继续向明礼的龙身而去。而就在此时,夏炎之化身凤凰撞向明礼滚到一旁,那掌印瞬间落空。龙阵与虚越一同设起禁制,何寄的声音接着响起。“没用的,就算你们护着那药炉,可入炉便不得出,除非成丹,这药炉是不会打开的。”他低笑几声,愉悦道:“而你们,会在成丹之前为他们殉葬。”“真龙凤凰,可都是好药材。”炉内的李思源手指微动,他费力的睁开眼,感受着身上的肌肤血液被火吞噬,又被体内的力量修复,这过程极为痛苦,可他甘之如饴。他心中明白这是阎君的力量在被火锻造与他融合,何寄错了,他以为这火能将他融尽,却不想他反而被这火帮了一把。他费力的笑,头发眉毛尽数被火烧光,他闻到皮肉焦烂的味道。何寄更错的是,明礼并不是毫无理智的攻击,而是在替他争取时间,没人知道李思源的真正情况,除了刚刚一直守着药炉看着的明礼。何寄看着地上狼藉的人,心情大好,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他抬起手,一道佛印自天际而来,重重的压在夏炎之的身上,斑斓的凤凰轰然坠地。明礼不去管地上的夏炎之,而是快速的飞向何寄,何寄先是截下了明礼的惊雷,转过头一时不妨,被明礼的龙爪按在地上,巨龙一口咬上他的脖子。何寄微眯了眼,周身震出一圈黑光,化作无数道枷锁,束住明礼的龙身,明礼几下挣脱,却又被一道佛印打中。何寄又看向龙阵的方向,几个佛印扔下,银龙便被束缚,虚越带着小木躲闪,无常立时与应龙上前对战。“你倒是用寒链啊!”黎见急的大吼,无常的本命灵器便是寒链,如今却不用了,这般下去定然吃亏。无常充耳不闻,反而将寒链收回了手腕的咒印里,黎见再看不到外面,也不敢接着大喊让他分心。很快了,在坚持一阵。李思源心中想着,他的身体已经彻底融合,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黑色的印记再次出现额上。接下来,是怎么出这个药炉。李思源冷冷的看着周围的火,这火像是有灵智,对着他张牙舞爪。他想着外面众人的境况,心中戾气大盛,五指成爪将那火尽数拉扯到手里。何寄似乎觉得无趣,他抹掉脖子上的血迹,那伤口瞬间愈合:“快到成丹的时候了,你们是想观看,还是想先殉葬?”他想了一阵似乎觉得不妥,接着道:“你们可不是什么小麻烦,我觉得还是先殉葬的好,以免多事。”说罢何寄伸出手,无尽的梵音自天际而来。不尽天的上空浮出一片风暴般的云,那是灵力汇聚的显现。远处的山头也刮起一阵狂风,梦貘静静的看着,捧着一包薯片咬着吃。“你说他们能赢吗?”木屋还没搭建好,双离再次放下了工具坐到他身边:“不知道,要帮忙吗?”梦貘看看他:“才不去,那可是被镇压了几千年的大魔,明礼都被打成那样,你没见地藏都没来。”双离擦了手,顺走一片薯片:“既然一开始就知道,为什么不提醒他呢?”梦貘眨眨眼,良久才开口:“因为我也想知道,李思源究竟有没有资格坐上那个位子。”双离笑笑,正想再拿片薯片,伸出的手突然被拍了一下。“别偷我薯片,盖房子去,不然今天没地方住了!”双离缴械投降,任劳任怨的去盖房子,梦貘偷偷看他,满眼的笑意。佛印接踵而来,红龙的鳞片碎裂几片,不堪重负的倒在地上,砸出一道深坑。何寄像是还不满足,转而将众人一一压在佛印之下,笑的风轻云淡。这之间的差距就像是一个成年人看着一群刚回跑跳的孩子,不论他们的潜力有多大,现如今却还是不敌他一人。何寄羡慕又惋惜的看着明礼:“若我像你这般大时有这般能力,大抵也不会入了魔。”他摇摇头:“可惜天不与人。”说罢他抬起手,正准备将一众人解决,忽而药炉之处一声炸裂响起。接着是一连串的爆炸,连附近的银龙都被殃及。何寄眼中光彩一亮:“成丹了。”然而烟雾退去,哪还有那炉子的痕迹,早已被炸得四分五裂不见踪影,而李思源,也不见了踪影。何寄脸色大变,他刚要开口,他放出的梵音忽而飞至天边,不尽天上方的风暴瞬间扩大,连那天际的流云似乎也染上了佛光。轻吟的梵唱响起,这声音似乎来自山海,来自大地,用最纯挚的声音低诵。又像是来自每个生灵的心。微雨自风暴之上落下,所到之处滋润了枯木,干涸的水源。万物生长,妖灵们纷纷出动,承接这载着无量功德的雨水。山顶的梦貘便轻轻一笑,抬手接住这雨水,手心便开出一朵小花。何寄的眼珠微颤,这力量他太过熟悉,七千年前,正是这样的力量将他打入地狱深处,从此天日不见。他转过身,天际的人额上黑纹,墨色的长发披在身后,身上是纯黑带着火纹的长袍。那上面的正是炼狱之图,像是活着一般,微微飘动,其中百鬼的眼睛正盯着他。而那个人,如千万年前一般,风轻云淡的踩着阴雾,踏空而来。唯一不同的,是眼前的人身侧开着一朵怒放的莲,可那双眼,是与阎罗一样的幽深。他口中吐出咒音,天地便为他所用,是云,是风,是大地泥土,是万物生灵。都是他。那雨水落到明礼的身上,他眼中的血红渐渐消退,脑中霎时清明。何寄眼中的恨意越深,他抬起手,无数的身影显现,每一个都向李思源的方向攻去。红龙立时闪身挡在李思源的身前,大吼一声,震出一层防护的灵力。李思源笑着伸手摸他的鳞片,他闭上眼,连同身旁的莲一同绽出金光,而何寄的其中一道□□的脚下,便出现了朵一模一样的莲花。这莲花缠住他的身体,让他动弹不得,明礼立时冲上前张开大口,死死咬住他的脖颈,甩到地上。李思源终于明白了阎罗的话。地府自成一界,与神界分庭,阎君所代表的是与天帝一般的威严与强大,那是无人可及的高峰。一界之主,是不会畏惧任何事物的。“阎罗曾问我,何为阎君,我说不知。”李思源低头看向地上狼狈不堪的何寄,无喜无悲,缓步走下天际。他再次开口:“他告诉我,阎君掌生死,判鬼神,而地府,是三千界公允之所在。”“我那时不明白,但现在我似乎理解了。”“阎君是掌管万物大道的判者,融于世间离于世间,也正是因为恶的存在,我才有存在的理由。”他每一步都踏着阴雾,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何寄的心头。“违与公允者,杀。”“作乱忤道者,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