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叶树不停地道歉，说着各种各样的情话，不过顾念尘全程没有回过他一个字。走回旅馆的时候，两人的衣服和头发差不多都干了。顾念尘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然后就去厨房帮老板娘了。吃晚饭的时候，顾念尘坐在了老板和浩棋中间，叶树一直盯着他看，不住地给他夹菜，顾念尘没有拒绝也没有说话。“你俩这是怎么了？”浩棋问道，明眼人都看出了不对劲。“叶子惹尘儿生气了呗，多明显。”林乃文边吃边说。“你咋了？”浩棋问叶树。“没什么，就是不小心掉水里吓着他了。”“那你没事吧，呛水没有？”“没事。”叶树恹恹地说。浩棋看他不怎么想回答，也就不再问了，安慰了一句：“小两口哪有不闹矛盾的，这说明他在乎你，等他气消了就好了。”他这话一出，其余人都看看他，然后又看看叶树和顾念尘。沈以儿疑惑地问了一句：“小两口？”林乃文给了张浩棋一巴掌，然后笑着说：“他开玩笑的。”“我和汪汪也是两口子。”浩棋对着汪一聪抛了个飞吻，汪汪忍着恶心给他回了一个。叶树想说浩棋没有开玩笑，但看看老板和老板娘就把话咽下去了。“你在哪掉的水，是田村那条河吗？”老板娘突然问道，看到叶树点了点头，她又说：“那河很危险，淹死过人，以后别去了。”“淹死过人？”林乃文好奇地问了一句。老板娘想再说什么，被老板捅了一下，她叹了口气，然后站起身离开了。“吃饭吃饭，多吃点。”老板热情地说道，只不过脸上的笑容没有了。吃过饭几人闲聊了会，然后就回屋了。顾念尘还是没有搭理叶树的意思，简单地冲个澡就倚床上看书了。叶树洗完出来，自顾自地坐到了顾念尘身边，这才几个小时他就很难受了，如果一直这样被漠视，他觉得自己一定会疯。“小土，你别不理我，你打我吧。”顾念尘的视线依旧在书上，没分给他一丝。“你这样我很难受，你怎么忍心让我难受呢？”叶树的声音带上了委屈，“你不打我，我替你打。”他说着就扇了自己两巴掌，声音很清脆。还要再接着打的时候，顾念尘抓住了他的手，他总是拿这个人没办法。叶树的苦肉计成功了，他小心地问道：“你还生气吗？”顾念尘摇摇头，他不生气，只是害怕。如果叶树出了什么意外，他一定不能原谅自己。“那你说句话，你都快四个小时没跟我说话了。”“我不生气。”顾念尘说完叶树就抱住了他，“我以后一定注意，你不让我下水我绝对不下，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不用，你做你想做的就好。”顾念尘把头搁在他肩膀下，闭上了眼睛，“只是你在做之前想一想我，如果你出了事我怎么办”“嗯。”叶树闷闷地应了声，他到现在才知道这世上有个人一直在为他担心，自己的生命不单单属于自己。第二天上午叶树带着顾念尘去赶了集，今天上午是汪一聪的桌游课，他俩光明正大地翘课了。这个乡里的集很热闹，和叶树小时候赶的集有点像。路边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瓜果蔬菜，摊主有的坐在小马扎上，有的干脆就坐在地上。“小伙子，看看甜瓜不，今早刚摘的，不甜倒给钱！”“番茄黄瓜，要买番茄不，保新鲜！”他俩每到一个摊子，就会被问要不要买，有的热情的摊主直接递给他俩切开的瓜，说尝尝不碍事，不要钱。顾念尘不好意思拒绝，更不好意思只尝不买，于是这一路走下来，他俩手里的东西越来越多。叶树没说什么，乖乖地帮他提东西。走到一个摊子，顾念尘突然停下了脚步，叶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了一位大爷手里拿秸秆正编着什么东西。他的面前有两个篮子，一个里面装着编好的蚂蚱，灯塔，蝴蝶等，一个装着长短不一的秸秆。叶树拉着顾念尘走到大爷旁边，蹲了下来，仔细地看大爷的动作。“看有喜欢的没，想要啥俺都会编。”大爷停下手里的动作，笑眯眯地说。叶树偏头看看顾念尘，“小土？”顾念尘也蹲下来，小心地在篮子里扒了扒，然后问大爷：“可以编树叶吗或者树也行？”“树叶？什么树的？”“杨树。”顾念尘说道。大爷笑着说道：“咋不可以？只是杨树叶到处都是，还是第一次有人要这个。”说归说，他手却没停，一根根的秸秆在他灵活的双手中不断弯曲缠绕，三四分钟之后一片杨树叶就出现在了。“看看还行不，老头子第一次做。”顾念尘接过，对着大爷笑了笑，“很好。这片杨树叶比现实中的小了一些，正好可以放在手掌上，秸秆编得很紧密。“大爷可以编爱心吗，带名字的那种？”叶树笑着问道。大爷从篮子里扒拉了两下，拿出一个爱心递给叶树，“这样的行不？”“非常行，要俩，一个名字是小土，一个是小树。”顾念尘看看他，叶树对他眨了下眼，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是送给对象的吗？”大爷边编边问。“对，大爷咋知道的？”“这多明显，也只有你们这些小年轻有这些心思。”大爷笑着说道，“听你俩说话，不是咱这的人吧，来旅游的？”“对，来玩的。”“这穷地方啥都没有，那么多景点咋不去啊？”“景点早被人踏遍了，我们就喜欢这小地方。”叶树边看大爷的动作边和他闲聊。“大爷您编这多长时间了？”“记不太清了。”“生意好吗？”大爷笑着摇摇头，“这东西不稀罕，老一些的人都会编，我也是闲，给自己找点事干。”说着说着就编好了。大爷从篮子底下变戏法似地掏出一段红线，分别在名字上绕了一下。叶树笑嘻嘻地接过来，“谢谢大爷，一共多少钱，这三个？”“不要钱，我瞎编着玩的。”大爷摆摆手，“就当我送你们的一个纪念品。”“不行，那太不好意思了，您花了时间和精力的。”叶树掏出一张一百的递给大爷，大爷不接，他就扔到了篮子里，然后赶紧拉着顾念尘跑了。两个人跑了一阵，才想起来刚刚买的东西还在大爷的摊前，于是他俩又走了回去。“我们东西忘带了。”叶树尴尬地说道，他看到两兜东西都在大爷的旁边。“你把钱收回去，不然我不给你。”大爷把钱递给他。“那就全都送给您了，您带回去吃吧。”叶树说完又拉着顾念尘跑了，不顾后面大爷的喊声。跑了一会儿，两个人停下来喘气，叶树喘了一会然后愉快地笑了起来，他把编有“小树”的爱心放到顾念尘手里。顾念尘看着他笑了笑，然后把心握在了手里。“要不要再回去买点？你刚刚买的瓜和菜都送给大爷了。”叶树问道。“你还有钱吗？”这里只能用现金，顾念尘是今早刚到学校的时候，被叶树拉出来的，所以他并没有带。“当然有，带对象逛街哪能不带钱呢？”叶树豪气地说道，“走，想买啥尽管买。”于是两个人又逛了一圈，避开了大爷在的那一块，到了快十一点的时候，拎着大兜小兜的东西回去了。“老板，我们买了菜。”叶树刚进旅馆就说道。“就是这个小伙子。”叶树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往柜台后瞅了一眼，就看到刚刚在大街上的大爷出现在了老板身边。叶树看看顾念尘，显然顾念尘和他一样愣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是田大爷，他刚刚来，说你俩买的东西落在了他那里，还有一百块钱。”老板解释道。“这乡里就这一家住宿的，我想着你俩应该住这，就来了。”“不是，那是送您的，不是我们落的。”叶树说道。“哪有平白无故送人东西的，你俩长这么机灵，脑子咋不好使？”大爷像是有点生气，“钱来得不容易，别这样花。我有手有脚，不愁吃不愁穿，要你俩钱干啥？”大爷把一百块钱塞到了他手里，“拿着!”“那我们也不能平白要您的东西。”顾念尘开口了，“是您先送我们的。”老板听了一会，搞清楚了是咋回事，就说道：“我插句嘴，田大爷编那些东西从来是不收钱的，所以你俩不用非给钱。”大爷点了点头，“没啥成本，秸秆到处都是，我就是找点事干，有人喜欢就行。”“好好收着，不然我要生气了。”叶树茫然地点了点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那您留这里吃个饭吧，到饭点了。”顾念尘看大爷要走开口说道，“我们俩买了太多的菜。”“对，留这里呗，你回去一个人做饭多麻烦。”老板也劝他，“一顿饭而已，这俩孩子买这么多东西，吃不完。”“对对，大爷留这里吧，我有问题想问您。”叶树反应过来也赶快说道。“行，那我就蹭顿饭。”作者有话要说：石胖子&傻哲：我俩已经很久没出现了，您这个老人家是抛弃我们了吗？蠢作者：你们说啥？我听不见，听、不、见！石胖子：果然年纪大了，耳朵不灵光了，唉……☆、第75章顾念尘回屋放了下东西，就去厨房了。他这几天有空就去帮忙，最初老板娘不让他干，后来拗不过他，也就习惯了。“你想问我啥？”大爷和叶树坐在柜台旁看电视。“就是想问问您，编秸秆难吗？”“不难，有手都能做。”“哦。”叶树点了点头，犹豫了会开口问道：“那我能跟您学吗？”“能啊，有啥不能的？”大爷听完他的话就笑了，“又不是不能给外人说的什么家传秘笈。”叶树于是就跟着大爷学了起来，浩棋一群人回来的时候他都没注意到。几人都没人见过这手艺，在旁边看了起来，浩棋和林乃文甚至也拿着秸秆学起来。大爷说篮子里有看中的直接拿走，他们也不客气，林乃文捡了一只蝴蝶，一朵花，一个自行车，甜甜地对着大爷笑。吃饭的时候，因为菜比较多，人也比较多，所以就分了两桌。叶树和大爷坐在一起，不住地给大爷夹菜，大爷起初是笑的，不断地说这孩子太好了，笑着笑着突然就流泪了。“没事，我就是高兴的，很久没这么高兴了。”大爷笑着抹泪。老板拍拍他的背，“高兴就多吃点。”“唉好，多吃点，你们也多吃点。”大爷拿起筷子笑着往嘴里塞东西。“田大爷是个好人啊。”晚上的时候老板跟叶树讲，“早些年时候，他老婆嫌他没本事，出去打工跟一个有钱人跑了，他把一岁多的娃拉扯大，又当爹又当妈。儿子上学不行，但挺听话的。出去当农民工，也不知怎得，脚手架塌了，正好砸到他，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就这么没了。”“那小伙子跟他爹一样，人很好，在家的时候，看谁家有困难就帮忙，见人就打招呼。田大爷才五十多岁，前些年头发还是黑的，他儿子出事后，几天就白了。”“唉，不都说善有善报吗？白发人送黑发人啊。”老板叹了口气，“白发人送黑发人啊，我也体验过，我儿子就是在那条河里淹死的。” 说完这句他就不再说了。叶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知道这世上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着无数的悲剧，都有人死去。他忽地感到自己的渺小，小人物的悲哀，不会有人在意。又过了两天，他们该走了。最后一节课如第一节课一样，是玩游戏，分离会。田家苗小声地问叶树，可不可以给她留地址和电话号码，她要给叶树写信，等到爸妈回来了，就用手机给他打电话。叶树想跟她说没有谁会一直在她身边，都会分开的，但看着她的眼泪就把话咽下去了。“这是我编的，送给你。”叶树给她一个秸秆编的小花，跟大爷学的。田家苗笑了，“嗯，谢谢小叶哥哥，我会好好放着的。”“你想不想跟爸妈说话？”叶树问她。田家苗想了一会，摇摇头，“不要，小叶哥哥你给我地址和号码就行了。”她掏出自己的本子和笔递给叶树，“我不会打扰你的，只是想你的时候跟你说说话，不行吗？”她看叶树没有接，眼泪就又跑了出来。叶树无奈地接过，写下了自己学校地址和手机号。“别哭了，二狗，烦不烦人？”田家禾刚玩完一轮，看到田家苗在哭，就走过来不耐烦地说道，同时揪了一下她的头发。“要你管？我就烦你。”田家苗嚷嚷了一声，倒是止住了哭声。叶树看着他俩笑了笑，揉了揉田家禾的头发。“别碰我。”田家禾嫌弃地说了一句，没有躲开。“大狗，好样的！”叶树带着笑意的声音在他头上响起。田家禾不自在地说了一句，“我当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