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缪能感觉到他捏住自己脖子的手抖动的厉害，又似乎极力克制，才能没下死手将他的脖子掐断。似乎是怕自己会失手掐死他，南承逸终于放下了手，但人没有离开，贴在陆缪的身边，威压时时刻刻将他围绕，让他感受到强烈的威胁，让他知道，他无法从他手里逃走，想都不要想。陆缪面无表情，“你是为这个背叛我？因为我没告诉你，我真正的目的？”南承逸脸色越来越冷。“我从没想过瞒你，只是你也没问过。”陆缪道，“如果你在意，那的确是我的问题。”“我从未想过你会离开我。”南承逸道，“遇见你的第一眼，我便喜欢上了你，你说要收我做徒弟，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我以为这是一辈子的事。”“是，你永远都是我的徒弟。”陆缪道。他微微垂眸，“我不否认我利用了你，但我不是随便收徒的人，收你为徒的心是真的。”“真的？”这话反而让南承逸更加动怒，他站在陆缪眼前，狠狠瞪着他，“收我为徒的心是真的，那他呢？！”“他？”陆缪不解，怎么多了一个他，他是谁？“他是谁？师父你不知道吗？他那么爱你，他天天挂牵着你，他连死的时候都在想你，师父你不知道吗。”南承逸说这些话的时候，嘴里仿佛含着血。他死死盯着陆缪的表情，看到他脸上出现异样的神色时，他嘴里的血腥味更浓了。陆缪转过身，一直清明的眼神忽然变得黑沉，“你在幻境里看见了什么。”南承逸命令自己不要别过头，直视他的目光，哪怕这会让他更加痛苦，“该看见的都看见了。”“哼。”陆缪冷哼一声，原来这才是他的伎俩，不顾一切要将南承逸拖入幻境，埋得是这样的心思。真不愧是天道的传人，和他一样卑鄙无情。“所以。”南承逸道，“幻境里都是真的，那个人是谁？他是你最重要的人。”“是的。”陆缪没有否认，他从来坦然。南承逸双眼危险的眯起来，内心因为这句话变得千疮百孔。陆缪抬头，目光又变得清明坦荡，“我的每个徒弟都是最重要的人。”他盯着南承逸，认真的一字一句，“你也是。”南承逸微微一怔，嘴角微微上扬，目光微微垂下，他凑近陆缪，低声呢喃。“师父。”“你以为，我要的是这个？”南承逸眸子一狠，捏住他的下巴，“我要的是你心里独一无二的位置，你是我的，只属于我。”陆缪抬头盯着他，“你竟然是这样的人。”南承逸这会真的笑了，笑意不明，“我是怎样的人，师父才知道啊。”“师父失望了吧，我竟是这样的人，这样病态爱慕你的人。”陆缪摇摇头，轻轻抚开他的手指，温柔的与南承逸捏紧他手指的狠劲天差地别。“不，我没有失望。”南承逸最不喜欢的，就是他这样的云淡风轻，自己无论做什么也无法激起他的一丝一毫情绪。“师父，你就留在这里吧，这里只有我们，没人能打扰到我们。”陆缪看着他，“你是要囚禁我？”“师父，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南承逸背对他，陆缪看不到他的表情，摸不到他的情绪。但他却清楚的感觉到，他周身溢出的威压，是警告，也是无法控制的泄露。“你吸收了他。”陆缪肯定道，怪不得天道会虚弱成那样。他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能力反噬了他，却原来，是他的好徒弟吸收了天道的力量，还对他隐瞒了真相。“他想挑拨我们。”南承逸道，“师父，企图伤害你，企图让你不开心的人，我都不会放过。”陆缪看着他，“可你让我不开心了。”“是啊。”南承逸道，“我让你不开心了，我很生气，生我自己的气。”陆缪盯着他不再说话，他的力量波动越来越大，若不是这里是宇宙最深处，若是处在联邦内，只怕首都星这样重重防护的重要星球，也会被他的力量搅乱的天崩地裂。陆缪知道，他还有理智，只是这股力量和他内心的死结渐渐控制了他。他很聪明，得到了力量，如陆缪所愿修炼成圣，却利用本世界天道占有先天优势的力量束缚了陆缪，让他无法达到完全的功体。陆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别生气，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从来不认错的陆缪，第一次说了这样的话。南承逸似乎也感到了意外，怔怔看了他一眼，如瀑布般汹涌倾泻的力量稍稍缓和了些。“师父，你不会离开我。”南承逸似乎终于找回了一点理智，目光灼灼的看着陆缪。陆缪嘴唇微动，还是不忍骗他，“我要回去，我要救他们。”“都是为了他？！”南承逸的力量猛然冲击出，在宇宙深处造成巨大的动荡。陆缪看着那些摇摇晃晃的星星，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是只有一个徒弟！我所有徒弟都是我的亲人，我怎能忍心看他们陨落而不顾！”“那我呢！那我你就不要了吗！”南承逸执念一生，理智断裂，全身心都是让陆缪留下的念头。“我要。”陆缪叹了口气，“我要的，可是......”这句柔软的话稍稍抚平了些南承逸的理智，他死死盯着陆缪，整个人在理智和非理智之间挣扎。非理智的他想要将陆缪完全占为己有，让他永远无法离开自己，但这势必要让陆缪永远不开心。理智的自己努力控制，不做任何伤害到他的事。南承逸想要平衡他的渴求和陆缪的快乐，却发现这是件极其困难的事。种种压力让他喘不过气，他的力量越强，他就越发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冲动。“南承逸！”陆缪见他紧紧捏住自己的额头，疯狂又痛苦，不由心疼，“你别这样！”“为什么我就不能成为你心里的唯一呢！”南承逸一边控制自己一边质问他，“爱我就那么难吗？和我在一起就那么难吗？！”陆缪想要开口，被南承逸阻止，“我知道，你舍不得他们，舍不得你的徒弟们，尤其这其中还有他，那个你最爱的人！”“不是的！不是的！”陆缪想解释，南承逸却推开了他。第五十三章他不等陆缪开口, 从他嘴里听到那个人的名字，说出他不想听到的话，伸手点了下陆缪的眉心，解开了他的禁制。力量源源不断的在陆缪体内涌出, 南承逸紧紧抓住他的胳膊，趁自己还理智, 一字一句咬牙道, “要么就杀了我，回去救你的徒弟，要么就留下陪我。”陆缪纠结的快疯了, “你就非要我做选择吗？！”“不然呢！你回到过去你还能回来吗？”南承逸道, 说得陆缪哑口无言, “千万年后，我还会在吗？！”陆缪痛苦的捂住脸, 一边自己亲手养大的心心念念的徒弟, 过去的每个人, 他曾亲眼看着他们陨落，他当时无能为力, 他一直后悔。一边是南承逸, 第一个让他心动的人，到底怎么取舍，太难，真的太难了。“我怎么能杀了你。”陆缪道。“对不起，师父。”南承逸竟然冷静了下来, “师父，即便强大如你，也必须要做取舍和选择。”陆缪闭上眼睛，强大又如何，其他种族羡慕神族无所不能，可即便这样又如何，还是无法两全。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已经天荒地老，陆缪终于开了口。“对不起。”南承逸眼神里最后一丝光熄灭了，他闭上眼睛，“我不怪你。”陆缪闭上眼睛，手指落下的一瞬，南承逸倒了下去。他在自己会伤害陆缪之前，控制自己，最终倒在了陆缪手上，心甘情愿，也心满意足。“对不起。”在他落地之前，陆缪抱住了他的身体。从未哭过的陆缪，第一次尝到了流泪的滋味，他也曾绝望过，徒弟们陨落的时候，他简直要疯了。可从未像现在的心情，他竟然这么冷静。“我会回来陪你。”眼泪落在南承逸脸上，他静静地看着南承逸的脸，就像看他身体的一部分那样熟悉。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和南承逸就像一体，再也分不开了。但其实他早该知道，他会选择，只是他没想到时间会来的这么早。猝不及防，连陆缪也感到了崩溃。彻底的崩溃。他静静的抱着南承逸坐着，不知道坐了多久，他闭上眼睛，闪亮的星辰堆起一座水晶棺。陆缪将南承逸放了进去，又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他终于能回到过去了，天道用尽了力气也要阻止他，以防他的回去，改变如今的世界，毁灭如今的世界。可他算不到南承逸对陆缪疯狂的爱，会主动促使这提前发生。再没人能阻止他了。陆缪却踌躇、犹豫的不像他自己。陆缪狠下心转身往外走，一道声音忽然在天际响起。“师父，你做什么，我都不怪你。”陆缪脸色大变，手指微微颤了颤，手上幻化出的空间裂痕差点没能坚持下去。陆缪闭上眼睛，一步一步，脚步如灌了铅一般艰难。但他最终还是走进了裂缝之中，回到了过去。一道白光闪过，眼前的薄雾渐渐散去。陆缪定睛看着天上发出温暖光耀的光芒。陆缪认出这光芒是什么----正是和他同时出生的天道。他不知道这是过去的什么时候，只是能通过他熟悉的天道确认他的确是回到了太古。天道的一片仙气缥缈的空间里，盯着眼前的水镜，那里出现了一段影像。他在看什么？有什么能引起天道这样专注？陆缪走过去，一走近，他就看到了水镜里的景象。他看见了他的徒弟和他们的族人陨落后的归宿，他们没有消失，而是化作了一颗颗星辰，沉睡在宇宙深处，等待再次的苏醒。陆缪呼吸停了下来，他没有回到他们陨落之前？而且，他们......他们都在未来？在他来之前的未来？陆缪捏紧了拳头，手心里尽是汗，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心沉。紧接着，影像里出现了那个人的身影，他最疼爱的小徒弟----妖皇。陆缪静静的看着他陨落，看着他化为星辰，但景象没有消失，他在宇宙深处沉睡了很久，直到苏醒，转入轮回，出生在宇宙某个星球上。那里有一对位高权重的夫妻，欣喜的迎接他的到来。“我终于等到你了，我的嫡子，联邦未来的继承人。”“你承载了我全部的希望，可我却也希望你一生安乐，便唤你承逸吧，从今后，你就是联邦的皇太子----南承逸。”在夫妻欣喜若狂的神色里，陆缪浑身冰冷的脸色渐渐变白。第一次见到南承逸那熟悉又莫名的好感，与他相处时深入骨髓般自然的亲密，所有都有了答案。怪不得，怪不得。“你后悔了？”天道忽然转过身，似乎早就知道他会来，没有意外，没有惊讶，也没有敌意。“没有。”陆缪狠狠将心里的痛压下，“我从不后悔。”他不后悔，他只是心痛，心痛的无法呼吸。“我知道，你不会后悔。”天道缓缓道，他们虽是双生，他却占据了所有的感情，而陆缪天生无情。可到最后，充满感情的他陨落了一个又一个种族，最是无情的陆缪，却为了复活不惜任何代价，甚至牺牲了自己的最爱。不知该说是讽刺，还是感情复杂，世事无常。“这是你的计划吗。”天道收回思绪，听见他的话，明白过来，忙道，“不是，如果我能保住他们，我也不希望他们陨落消失。”他有他的使命，更迭是不可避免的法则。他们陨落，陆缪发疯，这不是天道希望的。他杀不死陆缪，陆缪也杀不死他，为了不让陆缪阻止他消灭人类，他将他赶出了世界，将他送去未来。他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但他已经没有办法，只能寄希望于未来的天道。看样子，未来的天道没有做到，不然他不会回来。天道不知道陆缪会做什么，他总是那么不可预测。他缓缓叹了口气，“是你。”陆缪盯着他。“是你的执念太强，留住了他们最后一丝生机。”天道说，这也是他没想到的事。陆缪漠然以对，原来，他们都还在。“那我还有见到他们的一天。”“我想是的，你好好去找，或许能再见到他们。”天道说。陆缪沉默了很久，复活不了他们，在未来再次寻找到他们，似乎是最好的答案了。他会去寻找，将他们一个个找到，确保他们得到了幸福。“你变了。”天道忽然轻笑了一声，“变得温柔了。”陆缪微微垂下眸，“是吗。”天道说，“我很高兴，我一直希望你能明白感情是什么。可我又不希望你明白。”“有了感情，就一定会明白痛苦。”天道微微叹气。陆缪想到了过去的种种，他的徒弟，还有南承逸，让天道意外的是，他竟然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不是冷笑，不是嘲讽的笑，而是真情流露，幸福的笑。天道也笑了，“看来你这一趟，收货很大。”“是啊。”陆缪长叹了口气，“我认识了他，是我最大的收获。”“我似乎有点理解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