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别的，光是今天这位神明就已经两次对他说出“你想死吗”这种让人头皮发麻的话来了。他怎么还好意思说别人的？“没人想我死。”当然，吐槽是一回事，真正回答起夜荒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风烛看着夜荒那明明极端平静、却让他觉得莫名危险的脸，终是顺着自己的直觉说出了实话。只不过他在遣词造句上稍稍模糊了整句话的焦点罢了。没人想他死, 因为想要他的命的从来都不是人类。［有什么不能说的？你直接让夜荒去和第十宇宙的宇宙意志怼起来拉倒了。］［反正随便他们哪个倒霉都和你没关系。］风烛再一次无视了红蛇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馊主意。他从不是那种将希望寄托于他人身上的类型，他也更不可能利用夜荒对笼中鸟的占有欲而去让对方与人打生打死。因为他根本没有什么能给夜荒的。打从一开始他和夜荒之间就不存在等价交换的条件，或许正因如此，他才一直拿夜荒毫无办法。考虑到此刻这个话题有些过于险恶了，风烛干脆按中域的惯例随意吹了死神一波，想借此来不动声色地打消夜荒这突如其来的好奇心。“您是宇宙最强的死神。”“曾为您从属官的我, 再怎么样也没弱到轻易死去的地步吧？”风烛自认自己说的话没什么毛病, 但夜荒闻言后看向他的眼神却染上了几分晦涩难言的意味。就在风烛思索着自己是不是吹死神吹得有些太少了时，夜荒只是低嗤着重复了他刚才说出的一个字眼来：“‘曾’？”“风烛，你似乎弄错了一件事。”“自始至终, 我都没同意过你那可笑过头的辞职。”讲道理好吗？你当时都直接叫我“滚”了, 这还能硬生生解释成你没同意我辞职的？？？风烛眉梢微微动了一下。他强忍着夜荒那完全不讲道理的脾气, 也懒得开口反驳些什么了。反正他就算一个人能将十个夜荒怼得哑口无言也没用----谁让他打不过夜荒呢？所以宇宙最强什么的真的是bug中的bug。实力强到夜荒这种地步后，听不懂人话似乎也挺正常的。反正他从不需要顺着别人的意思行事。风烛见夜荒没阻拦他走下神座的动作后, 便在夜荒的默示下走回了他辞职之前所住的侧殿。此刻背对着夜荒的他自然也就无法发现，夜荒注视他背影时那种既沉郁又隐忍的眼神。宇宙最强？夜荒靠在神座上闭了闭眼。许是风烛刚才在殿内的时间太短，冰冷的神座上并未留下半点余温。但此时的夜荒依旧觉得血液在灼烧沸腾，连带着他沉寂了上万年的心脏都在焦躁动荡。他也曾以为他足够强了。但东域中心交界线上的败北却在一再提醒着他----他终究还不够强。因为不够强大, 所以他只能任由着自己的小小鸟落到东域；因为不够强大，所以他连风烛的死亡命运都无法窥测一二。如果他再强一点，如果他能强到挣脱第一宇宙的弱点，如果他能强到打破第十宇宙的桎梏……他的告死鸟是不是就不会再肆意奔逃？大抵是心绪过于动荡，之前为了见到风烛而被夜荒强行压抑下去的伤势再度席卷了他的每一寸血肉、每一寸骨骼。对此，夜荒只是面色平静地无视了那份宛如烈火焚烧的极致痛楚。他就这么抬手按了按似是有些昏沉的额头，然后倚着神座再度闭目养神了起来。比起找个地方沉眠养伤，他先要弄清楚他的告死鸟离开他的缘由。而另一头已经回到侧殿的风烛正坐在沙发上摆弄着自己的智能。该说还好死神殿里能够隔绝一切灰尘吗？不然就死神那种完全不放任何存在进入神殿的占有欲，这一刻他就不是坐在沙发上摆弄智能、而是站在漫天灰尘里思考人生了。一分钟后，风烛抬眼看向了智能上方的虚拟屏幕。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纯文字的聊天界面，而此刻整个聊天界面已经被id为“匿名”的家伙所发出的留言给占据了一大半。这些文字用了一种特殊的加密方式，最后翻译成宇宙通用语就是：［你之前说的猜想我找人尝试过了，结果是不成立。］［当然，这也可能和那个人带来的影响太小有关，毕竟命运类的特殊称号向来难以捉摸。］［虽然不知道你从哪得来的情报做出了这种猜想，但在我的评估里这个猜想成立的可能性太低了。说起来也真是少见，这似乎还是你有史以来第一次猜想错误吧？］风烛看完这三段文字后，顿时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在酒神殿的十个月里他并非什么都没做。先前他得到【东王的悬顶剑】这个称号后，便做出了“命运类的特殊称号可以通过影响身份权势足够高的人物来获得”的猜想。于是他早早联系了熟悉的情报贩子与他合作确认这则猜想的真假，准备确认完毕后再提交任务获得一笔巨额赏金----事实上第十宇宙悬赏特殊称号获得方式的任务一直都不少。虽然这种任务虽然达不到一个1000亿的程度，却也一直都堪称天价。又因为命运类的特殊称号既罕见又特殊的缘故，拥有这类称号的人如无意外基本都不会缺钱，所以有关这种称号获得方式的悬赏向来比寻常的悬赏还要更贵一筹。原本之前风烛还打算靠着这个情报再凑个三百亿出来，然而今天他却得到了这么一个颇有些出乎他意料的反馈。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成年时觉醒的特殊称号是【天命】，所以他今后新获得的所有特殊称号都只会与命运有关。这是第十宇宙毋庸置疑的铁则。所以【东王的悬顶剑】这个特殊称号一定是属于命运类的。如果他获得这个称号的原因不是因为东王对整个第十宇宙的命运都存在着非凡影响力的话，那也就是说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东王东霆这家伙本身就与命运有关吗？死神与命运有关是因为他能操纵各种存在的死亡命运，但风烛实在想不出东霆能和命运扯上什么关系。总不会是因为这家伙成年时觉醒的称号也是命运类的吧？这似乎也说不通。毕竟如果命运类特殊称号的觉醒者能从同类身上获得相应的称号的话，这种算不上多难得的情报应该早已在第十宇宙流传开来了才对。暂时想不通前因后果的风烛最终只能将一切归咎于东霆太过特殊上面。他现在也没空去纠结这个称号究竟是怎么来的，因为他的目光已经落到了那位匿名的情报贩子发出的后几条留言上：［对了。说完坏消息之后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之前你让我找的能缩短特殊称号冷却时间的人我还真的找到了一个。］［我也仔细确认过了，那家伙能够缩短他人15%的称号冷却时间，而使用这种能力的前提是需要知道某个足以确认被缩短冷却时间者具体身份的特征，比如说长相啊指纹啊什么的。并且被这个能力所作用的冷却时间最长不能超过500天。］“我这要命的运气终于触底反弹了啊……”风烛看了对方发出的第五条留言许久，才微微扯了下嘴角靠在沙发上低语了一句。最近他接二连三地撞上最最倒霉的情况，如今终于也走运一回了。要不然他都快怀疑自己原本的运气是不是负的。否则为什么他明明拥有着【奇迹】这个称号带来的100%的幸运值加成，却还倒霉到这种惨绝人寰的地步？回过神后，风烛继续浏览起了剩下的留言来。其实剩下的留言无非就是一张价格表而已。价格表上罗列了帮他确认命运类情报真假的花费、以及为他冷却特殊称号使用时间所需要的具体金额数。以上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加起来总共是250亿。嗯，其实这基本上就是将他当成二百五在瞎要价。不过情报贩子之间的交流向来都是这样，那些斗智斗勇尔虞我诈在这里简直再正常不过。这里的所有交易不提交情如何、只提金额多寡，所以也根本谈不上什么骗与不骗的。因为这一切全凭自愿。念此，风烛也顶着同种格式不同颜色的匿名id直接打字回复起了对方的留言：［一百亿。］［这种能够帮人缩短称号冷却时间的家伙基本上都在为各大星域的上层效力。相应的，他们也绝不可能私自与人交易。所以你找到的这位只会是不想进入上层视野却又有些缺钱的人，而我给出的一百亿已经足够那人挥霍一辈子了。］风烛这些话刚发送没几秒，对面的回话就迅速出现在了屏幕上：［……你这价未免也砍得太狠了吧！算了，我也不忽悠你了，一口价一百五十亿。］［一百亿是够他过一辈子了，我呢？之前帮你证实猜测总要花钱的吧？你也知道命运类特殊称号的拥有者究竟有多难找，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位、费了大力气才说服对方帮忙测试的啊！］风烛半点都不在乎对方的卖惨。事实上这种话谁当真谁是傻子。不过他也没再继续砍价，而是直接打开了自己那个专门用来交易的账户给对方转了一百五十亿宇宙币过去。毕竟只有两方双赢的时候，两者才会有下一次合作。至于风烛给对方发过去的特征仅仅是三个字----“悬顶剑”。因为这是最难联系到他本人的特征。他如果发出自己的照片或是“告死鸟”三个字，直接分分钟就掉马了。与其这样，他反而宁愿在中域多熬一个多月。他也不怕对方收了钱不办事，因为等价交换是每个情报贩子的底线，对方根本没胆子打破这个被众人默认多年的规矩。果然，风烛发完特征的一分钟后，他称号面板上【亡命之徒】这个特殊称号的冷却时间那一栏已经刷新了。他是1月17号离开的雷霆星，然后在酒神殿里待了十个月，而这也就是说……----他的保命称号，还差六天冷却完毕。第57章 酒神的龙舌兰（十四）其实六天这个时间并不准确。因为他在酒神殿其实待了十个月零一天。现在是11月18号18时10分, 此刻他称号面板上显示的【亡命之徒】的冷却倒计时是5天16时49分29秒。原本风烛是想在11月23号中午11点、也就是这个特殊称号冷却时间结束的刹那，就立即离开中域这个鬼地方的----毕竟他实在有些拿不准夜荒对他究竟是个什么态度。风烛勉强还算相信夜荒之前的许诺，但信任这种东西对他来说终究有点太过奢侈了。这种命悬一线、受制于人的多疑感也让他无法在诸神星上多加逗留。因为他每多待一分钟，就很可能又多了一分变数。况且他即将见底的死亡倒计时也不允许他再这么得过且过下去。之前的那十个月由于彻夜无眠的原因，风烛基本上都在强行集中精神筛选着悬赏任务网上那些不用出门就能完成的任务。最后这些零碎任务的总金额哪怕加上东域第四骑士一个月的工资、以及东王东霆个人情报这个任务所带来的收益，也不过只有260亿而已, 其中的150亿还被他转头就给花出去了。如今风烛的全部身家仅有1819亿，要用最后一年时间赚够1200亿实在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所以他根本没时间再在中域这个要命的地方继续浪费下去。然而在死神殿里待了四五天之后，风烛发现之前他最担心的事其实并未发生----夜荒似乎并没有将他这个弱点二十四小时囚禁起来的想法，这五天里他也从未对他起过半点杀意。甚至于他的活动范围竟然都未曾受限。某次风烛曾踩着死神殿正门边缘不动声色地加以试探过，然而站在他身后的夜荒丝毫没有阻拦他去路的意思。那个男人自始至终都只是神色平静地任由着他走出了神殿。不过风烛并未作死到就这么直接离开、然后胆大包天地徒步横穿整颗诸神星。事实上他刚踩上了死神殿门前的台阶, 就又转身走了回来。毕竟这颗星球上想要他命的家伙有点太多了。而整个死神殿撇开夜荒这位冷情冷性的神明不谈, 这里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诸神星上少有的安全之处。所以他没必要立即离去。风烛不仅没有立即离去，甚至还改变了自己在23日中午离开这颗星球的想法。因为中域当真十分荒芜。实际上在这群第一宇宙的神明一同降临第十宇宙之前，整个中域都还只是一片未开发星域。就连这颗诸神星都只是临时改造出来给神明们居住的而已。而这也意味着, 除了诸神星本身以外, 它十光年内建造了飞艇停靠区的星球有且仅有一个。那颗星球的公共飞艇起飞的频次低得可怜不说, 连起飞时间都格外得随心所欲----毕竟每位神明都有自己的私人飞艇，平日里压根就用不到这玩意儿。它们一般是为了那些偶尔需要用到飞艇的神仆、神侍、选民们服务的。实际上这个飞艇停靠区打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方便神明们出行所建, 而是为了给那些送物资到中域的运货商们提供一个临时停靠的地方而已。之前风烛也说过，神明们的占有欲太强，所以大部分情况下他们根本不让旁人登上诸神星。一般这种时候都是由他们麾下的神仆先开着飞艇到中转星球，然后再将物资转移到各位神明的私人飞艇上运回来。----反正那些惯来奢侈的家伙们从不在意途中的损耗与花费。所以如果风烛打算23号中午立即就走,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他要么等那艘频次极低的公共飞艇起飞，要么就直接运用称号空间跳跃到运货商们的飞艇上去。毕竟他的身体素质还没高到东霆那种能够横穿宇宙的非人类强度。而以上这两种选择的风险都极大。因为风烛弄不清楚夜荒是不是真的无所谓他离开与否。如果不是，那么一旦夜荒发现了他不在诸神星上的事，绝对会直接封锁诸神星附近那唯一的一颗中转星球。到时候他若是还没来得及离开，便会再度成为瓮中之鳖、笼中之鸟，然后又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无能为力、插翅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