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风烛刷【大玩家】这个称号的时候，那些吃喝玩乐的本事可基本都是那位以醉生梦死闻名于世的酒神带他入门的。事实上在红蛇看来，风烛若是真的想要成神的话，他根本从一开始就不该去找什么夜荒。比起死神来说，酒神重泉说不定才是他成神的最好切入口。最起码接受酒神的橄榄枝后, 他不必面对中域那些日日夜夜的明枪暗箭。想到这里, 红蛇一时间也有点懒得管风烛的事了。它虽然不怎么理解风烛的做法，但它好歹看出来风烛已经下定决心、有了自己的打算了。这种情况下它说再多也没用。它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地看着风烛发挥，反正到最后吃亏的肯定不是这小子就对了。“别这么悲观。雷霆星其实也挺好的, 至少它还算安静。”比起中域整日整夜蔓延着的爆炸似的哀鸣, 以及那些神明时不时毁了一座宫殿、动不动打爆一个星球的狂躁与喧哗, 雷霆星的居住环境当真是好到不能再好了。人还是要知足的。就在风烛无所谓地和红蛇瞎侃的时候，他的智能上忽然收到了一则来自多洛莉丝的信息。信息的具体内容如下：“通知。”“东王将于半个月后出征东域边境。战争部队自今日起训练翻倍, 医疗部队随时待命，各后勤部门开始着手准备出征物资。”“届时我会随东王一同出征。出征期间，雷霆星一切事务由其他三骑士负责。”“以上。”显然，这一看就是一则再普通不过的群发信息。然而风烛看着看着却忽然笑了起来。本来已经不想理会风烛的红蛇瞥到对方的这个笑容后, 突然觉得有些头皮发麻。因为这样的笑容这些年来它已经见过太多次了。而无一例外的是，每当风烛这么笑时，不久之后都一定有大事发生。比如说他拍下了死神的正面照，比如说他成了夜荒的从属官，比如说他忽然离开了中域，比如说他成了东霆的第四骑士……再比如说昨天那场轰动了整个宇宙的直播。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笑容简直就和灾难一样。两者全都可以毫无预兆却又轻而易举地将世界搅个天翻地覆。要不是先前那场直播结束时风烛笑得太过惊心动魄，使得中域那群难搞的神明都几不可见地愣了一下，他最后能不能那么顺利地结束那场直播都还不一定。［这则信息有什么问题？］红蛇不知道风烛到底从中看出了什么来。反正在它眼中，无论是多洛莉丝那公式化的措辞、还是她在信息里下达的命令都没什么毛病。甚至于多洛莉丝似乎还特意顾及了风烛的脸面。因为她明知道风烛毫无实权，却未将直接风烛排除在高层之外，反而说的是“雷霆星一切事务由其他三骑士负责”。至少这则信息的表面功夫是完全过得去的。“其他的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这出征的时间点却选得挺有意思的。”风烛的目光停留在这则信息写明的出征时间上，暗色的瞳孔里透出了些许似笑非笑的意味。依照惯例来看，东域边境确实有一群异兽即将迎来短暂的冬眠期，而在此之前它们必定会袭击周围的星球以囤够食物。所以东王和多洛莉丝选择出征边境理论上来说并没有任何毛病。唯一有毛病的是他们选择的出征时间。“一月中旬，可没有什么厉害的异兽会冬眠。”第十宇宙异兽何其之多，绝大部分人对它们的生活习性可能听都没听说过。但在南域真理星图书馆待了整整一年、脑子里还构筑了记忆宫殿的风烛却早已将东域边境的异兽种类摸了个透彻。毕竟要来东域当这要命的第四骑士，他自然不可能什么准备都不做。以他了解的知识来看，会选择在一月或者二月才开始冬眠的异兽种类不算太多，其中棘手到能让东霆亲自动手的只有隶属爬行纲的一种蛇类。这种蛇的学名有点复杂，又因为其通体火红犹如红烛一般，所以风烛一直都简单粗暴地称其为红烛蛇。红烛蛇的冬眠周期是十二个月零二天。稍微换算一下就知道它今年冬眠的起始时间应该在二月初二。以它们会在冬眠前十天疯狂袭击东域边境从而囤积粮食的习性来看，这场充斥着弱肉强食的血腥交战应该在一月底开场。可东霆却偏偏选择在一月中旬便直接出征了。虽然这可以说是东域在未雨绸缪，但在风烛看来这实在有点操之过急。毕竟红烛蛇属于极善隐藏的类型，在它们主动现身之前旁人很难发现它们的踪迹。如果东域烧着大把军费提前出征、就只是为了对付边境除红烛蛇外的那些寻常异兽的话，未免也太过得不偿失了些。除非东霆打一开始就不是为了那些杀不尽的异兽才这么做的。而整个第十宇宙里能和异兽并列成为东王心头之敌的，除了第一宇宙的神明们又会有谁呢？第一宇宙和第十宇宙的盟约一共就签了一千年。现在一千年快到了，或许东霆早就想对神明动手了。至于第一宇宙的神明们也一向都看不惯东霆。只不过碍于盟约所制，两方表面上才一直都相安无事罢了。现在契机却来了。他这么个得罪了中域大量高位神明、还知晓了神明竭力掩藏的秘密的家伙恰好跑到了东霆的眼皮子底下，东霆要是抓不住机会大概也当不上什么东王了。对东霆来说，自己根本就是有史以来吸引神明的最好靶子。等到他率军离开雷霆星之后，那些神明固然还是进不来这颗星球，但他们的手下却不受那么多的限制。风烛还记得当初他刚来雷霆星时，那位色欲之神的神仆也差一点就混了进来。虽说东域中心地界禁止神仆、神侍、选民进入，但第十宇宙也遵循着某些规则，它所赋予的称号向来是越强大限制便越多。像【禁神令】这样的称号阻却所有神明以及大部分和神明有关的人已是极限，与之相对的，这个称号之下所能钻的空子当然也不会少到哪里去。举例来说，只要某位选民向自己侍奉的神明辞职，第十宇宙宇宙意志便会默认他她不在这个称号的约束范围内。至于那位选民之后是否和神明还有联系，宇宙意志根本在所不问。到时候那些人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踏入东域。由此来看，这群堪称活古董的神明们千年以来究竟在雷霆星安插了多少眼线，谁也无法真正弄清楚。不说别的，光是酒神那家伙的后手就绝不会少。风烛甚至觉得连他如今所在的东王宫说不定都有重泉手下的人。但凡东霆一走，就该是他们群魔乱舞的时候了。所以东霆选了那么个时间点出征很可能就是出于这个原因----他想将雷霆星上某些神明的眼线全都一网打尽。和这种一劳永逸的事比起来，那些因为提前出征烧掉的钱财又算得上什么？等到东霆出征之后，边境还算平稳的局势使得他完全可以游刃有余地注意着雷霆星的动静。说不定他还能及时抽身赶回来亲手除去大批暗线，然后再回到边境去和恰好现身的红烛蛇们的厮杀一番。“东霆……呵。”这时候风烛不禁再度怀疑起了自己的运气来。他发现他自打穿越起就仿佛被命运给诅咒了一般，什么样的疯子、什么样的厄运都成堆的往他面前凑。之前在中域当了两年活靶子也就算了，来到东域以后他竟然还摆脱不了当靶子的命！本来风烛对东霆这么一位庇佑人族的王者多多少少还心存敬意。他自始至终都没打算太过算计对方，只是想着在二次直播之前观察出东霆的理想型，然后就直接走人罢了。但现在既然东霆都反过来这么利用他了，他似乎也不必再对这家伙客气什么。半个月的时间，如果只用寻常手段的话风烛没把握能够找出这位暴君的理想型。然而现在可就不一定了。附在风烛手臂上的红蛇听到他的这声冷笑后，忍不住僵着身子微微抖了一下。那一瞬间它忽然都有点同情东霆了。之前红蛇没想通风烛所说的买卖究竟指的是什么，但现在它估摸着风烛指的很可能是东王理想型那件事。而以风烛现在的状态……别说是试探出那位暴君的理想型了，红蛇甚至觉得风烛说不定能将东霆所有的底细都倒腾得一清二楚。它早就看出来了。在这片宇宙之下，根本没有任何存在能抗拒认真起来的风烛。人不行，神也不行。第35章 东王的悬顶剑（十五）［你确定真的要这么出门？］［风烛, 我再问一次，你是认真的？］早上七点，就在风烛走向寝殿大门、即将开始着手第四骑士的工作时，他手臂上附身的红蛇终是忍不住开口了。“是是是。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决定都很认真。”风烛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寝殿的门，他整个人的表情也随之调整到了平日里完美无缺的模样。红蛇见状无奈地将那句［我是怕你被东霆给扔出东王宫］给咽了回去, 然后默默保持着风烛所需要的安静。它姑且还算了解风烛，也清楚这小子根本就不是劝得动的类型。正常情况下，风烛大多只会充当着一种旁观者角色，冷眼分析着局中之人的信息，得到想要的便利落收手离去。而看他今日的举动，这一次他似乎打算亲身上阵了。看来东霆真的是将他给得罪狠了啊。红蛇下意识地想起了凌晨那位想要强闯东域的死神。不知为何, 这一刻它已经预感到东霆最后的结局了。就在红蛇稍稍有些走神时, 风烛已经走进了东霆的寝殿。也不知道是因为东霆过于狂妄还是因为他全然不在乎，这位暴君的寝殿向来对四骑士们毫不设防。久而久之，风烛也懒得按门铃什么的了, 反正他就算按上个一百遍东霆也不会回他一声。到了最后还是要他自己走进来。其实东霆的寝殿不设防也不难理解。因为东霆的五感向来比凶兽还敏锐, 但凡有人进来他的肌肉便会瞬间紧绷起来。连带着那被他半掩在手背下的眼皮也会隐约跳动一下, 无声诉说着他烦躁而倦怠的极致清醒。这种情况下殿门究竟设不设权限似乎也不重要了。反正东霆这种时刻走在刀尖上的家伙，根本不存在任何被人偷袭暗杀的可能。风烛面色平静地走到了东霆的床前, 他知道这个男人在他进门的那一刹那就醒了。甚至于更早的时候，东霆便已没了睡意。毕竟东霆的身体素质不像人类更像是神明，大部分时候他甚至都不需要睡眠这种东西。以他平日里每天七点直接去训练场的做派来看，今天这个点他还没起才有些奇怪。许是由于雷霆星上终年乌云缭绕、总是一副电闪雷鸣的模样, 再加之冬日本就昏沉，东王本身既不喜亮色又厌烦智能操控，所以东霆的寝殿里总是充斥几分若有若无的沉郁与死寂。关于不喜亮色、厌烦智能操控这一点，这家伙似乎也和中域的那群老古董们挺像的。有时候风烛也在想东霆是不是投错了胎，他这样的性格显然更适合第一宇宙一些。风烛顺着窗帘下隐约渗进来的微光瞥了下东霆床上的褶皱，然后又看了眼东霆身上那似乎是刚换上的无袖背心，粗略地推测了一下这家伙在床上很可能都没躺满一个小时。这就解释得通东霆为什么这个点都没起来了。因为他六点之前都还待在训练场里，直到不久前才回到寝殿稍稍躺了一会儿。现在的东霆与其说是在休息，不如说是正处于一种浑噩而压抑的隐忍状态。他似乎正在竭力平复着自己被诸神们挑起的澎湃战欲。如果是平时，风烛或许会倚着墙静静等着东霆恢复正常。但现在？东霆的情绪越躁动越好，这样反而正好方便他套话。想到这里，风烛垂眼注视着躺在床上完全没有起身打算的东霆。然后他就这么漫不经心地走向了东霆的床头，准备按下位于东霆床沿上方的灯光开关。预料之中的，他抬起手在越过东霆头颅之前就被对方利落地反扣住。之前还在闭目养神的东霆此刻面色阴沉地撩起了眼皮，他那猩红瞳孔中涌动着的满是危险而晦涩的杀意。“不要命了么？”东霆沙哑的声音缓缓回荡在寂静的寝殿里。说这话时他并没有看向风烛。因为他怕这种时候再看见活物在自己眼前晃荡，他会忍不住直接扭断对方的颈骨。“所以你这寝殿也该装一个智能了吧？这样我也不必抬手按什么灯光开关了。”风烛近乎诡辩的话惹得东霆下意识地加重了扣着他手腕的力度。东霆神情莫测地注视着自己眼前那属于风烛的苍白手腕。无论是对方手腕上那纤细过头的淡青色血管，还是手腕间那沁着几分凉意的极端脆弱感，都将他本就乱七八糟的思绪搅得越发紊乱。或许是寝殿里昏昏沉沉的氛围太容易激发恶欲，有那么一瞬间，东霆甚至已经开始想象着风烛手骨折断时的清脆声响。然而下一秒，他略有些失焦的眼睛再度重归平静。东霆烦躁地啧了下舌后便松开了风烛的手腕，然后抬起右手盖住了自己那愈发晦暗的猩红瞳孔。“我用不惯智能。”大约半分钟后，冷静下来的东霆终于再度开口了。这一次他的声音除了比平时低上几分外，再无半分异常。而这也是自风烛踏入寝殿之后，东霆第一次正眼看向了他。只一眼，东霆原本准备开灯的动作却骤然一顿。“……你这头发是怎么回事？”这一刻，东霆低沉的嗓音难得带上了些许不确定的意味。因为风烛今日的头发颜色实在是……太微妙了。东霆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对方那一头彩虹色的头发，那种浅色的渐变色调在朦朦胧胧的光线仿佛透着一种童话降临的荒谬感。要不是东霆根本就没睡着过，他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而这也是为什么刚才风烛出门时，红蛇一再确认他是否真的要这么做的原因。当初在酒店里风烛弄出这么个奇葩的发色来，红蛇只以为他是闲得发慌随便玩玩，它怎么也没想到风烛竟然真的会付诸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