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石头低头喃喃念叨的话，小赵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双手往前一放，朝着石头笑着抬起头，“他呀，不是不喜欢，我看是很喜欢吧。”“是很喜欢吗？……”石头把手抬起来将手心托着的小物什放到眼前，仔仔细细地看着这只小家伙。它略显粗糙的皮肤上布着稀疏而不均匀的细细绒毛，整个身体红彤彤地，像是被什么砸中以后肿起的小包，这只小家伙也瞪圆了眼睛偏着脑袋看着石头。石头也学着木头的样子伸手去碰了碰小鸟的脑袋，粗糙的皮肤上有毛孔隆起的细微的颗粒，小小淡淡地感觉不到它的温度。被石头这么一碰，小鸟缩了头原地弓着脖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像是在地上寻找出路一般。确实挺可爱的呀。木头一路飞奔出来，脑海里想着到竹林或者松林什么地方去找点干枝搭起来建个小窝，却没想到一直没有出来过，外面完全不是自己所想象的样子。四周偶有几片树林，整体上光秃秃的一片，要一直往上翻才远远地有一片绿林。木头一直往前走了很久很久才隐隐约约看到一小片竹林，连忙直直地冲着小竹林跑过去。地上散落着竹林的枯叶，木头的脚踩在厚厚的竹叶上发出脆脆的破碎的声音。用干枯的竹枝太脆了，一弯曲就断裂开，没办法编制成一个小窝的模样，木头转而把目光投向仍在竹林上生长着的枝叶。细细的竹枝被木头掰了下来，按照手里环成的圆一圈一圈地绕着，又从两边穿下去一点一点地织起小窝来，很快就编出了一个半球的形状来。随后木头又捡起了几个干枯的竹枝，把细小的枝桠小心地掰成一小段一小段，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小枝桠插到刚刚编好的小巢的框架来。光是树枝恐怕不够柔软舒适，用竹叶又嫌竹叶的棱角或许会割到小家伙。木头一边在脑海里思索着小巢的规划，一边脑海里浮现出了那种小小又脆弱的小生命。应该还是用干草比较好，刚刚过来的荒地上应该有比较柔软的干草。木头一边想着，一边手里环着自己刚刚编好的小巢往回走。之前被石头打断的思绪又飘了回来。果然啊，牵绊是不可避免的。在这短短的一小段时间里，木头的心思就已经完全被一只小活物占据，若是什么也不为它做，无论如何也不能过意得去。或许这就是没有悟透生命所在，仍旧为这些一丝一毫的事情紧紧地抓住了思绪不能脱离，四大皆空里也或许是必须学会一种袖手旁观的冷漠才能真正地脱离出来吧。或许要经历最痛苦的纠结，才能做到最坦然的释怀，或许要经历最刻骨的依恋，才能做到最淡泊的分离。所以佛去体味人间疾苦，不是为了去感同身受人的喜怒哀乐而助人，是为了将自己从这七情六欲中抽离出来以便追求彻底的超脱。木头在自己的思绪半梦半醒，恍然间已经走到了那片荒地，随即蹲下身去折起枯草来，一小块一小块仔仔细细地铺在小巢里，忽然拨开一片叶子出现了一只小蚯蚓。追求无所牵绊是目前做不到的，至少现在，还有一只小活物在嗷嗷待哺地等着他回去。第七章 鲜美的汤木头手里握着铺满了干草的小小鸟巢，飞快地往回走去。这小小的鸟巢虽然比不上真正的鸟巢那样千丝万缕精致万分，但是也编得十分精巧，小枯枝都仔仔细细地找了位置插好，干草也是一片一片细细交错摆放的，还与鸟巢的枝干相互压好，即使是将这小小的巢穴倒过来，也不会散架落下很多草叶。像石头得意洋洋地带回一只鸟一般，这鸟巢是木头今天的得意之作，石头的脚步也不自觉地轻快起来。走到山谷外，河边已经空无一人，木头和小赵估计已经进去做饭了，木头想到这里更加快了脚步往山洞口走去。刚一穿过洞口，石头就立刻发现了回来的木头，立刻飞快地跑了过来站在斜坡下面等他。“你回来啦。”“嗯！”木头笑着向石头点了点头，两只手捧着自己编制的鸟巢，伸着一只腿蹲着身子往下滑。石头蹲在下面拦住了木头，随后把木头扶了起来。“小鸟呢？”木头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编制好的小小鸟巢，满面笑容地抬起头来看着石头。“你等一下哦，我给你一个惊喜。”石头扬起微笑看着木头。木头不明就里地看着石头，石头却坚定地笑着对着木头点了点头，又扬了扬富有感染力的微笑，木头也跟着他的笑一起笑了起来。“来吃饭吧。”小赵把盘子往桌上一摆，一双一双地把筷子摆好，朝他们看过来。石头一个蹦蹦跳跳地就奔着桌边去了，木头跟在后面走过来，一抬头蓦地对上了小赵的视线。小赵的眼神里似乎有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恍惚之间木头以为自己看错了，等木头又摇了摇脑袋抬起头来想要再仔细看看时，小赵已经就着桌边的板凳坐了下去。“快来快来！”石头向着木头招手，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像是一朵向日葵一样令人感觉温暖。“来了来了。”木头也对着石头笑了笑，加快了步子走过去。石头立在石凳旁边，见木头走近了一把拽着木头在板凳前坐下，忽然又用一只手挡住了木头的视线，“等一等哦，不要偷看哦！”“嗯嗯。”木头坐着用力点了点头，让石头一个慌张连忙去上下移动着手挡着木头的眼睛。木头的眼睛听话地闭着，一阵一阵食物的香味飘了上来，木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嘴角扬起舒心的微笑。耳边上方传来了吹气的声音，可以听得见石头在呼呼地吹着什么东西。石头真是好贴心啊。木头在心里默默地念道。“张开嘴哦。”石头的声音幽幽地传上来，温柔而亲切。木头听话地张开了嘴，“啊……”石头又握着勺子轻轻吹了吹，缓缓地弯下身子就往木头的嘴里送过来。香味扑到木头的鼻尖，温温柔柔地撩拨着木头的味蕾，一股温温热热的汤汁沿着勺子的边缘倾下来，缓缓地流向木头的石头，一瞬间就溢了满齿的香甜。汤汁鲜美浓郁，尝得出新鲜的香菇的味道，还有柔滑的油脂浮在表面。木头将汤汁含了一会儿才吞咽下去，饱满香甜的汁水顺着喉咙一直滑到胃里，那一股香味似乎也钻进了肺腑。木头哈了一口气，随后又舔了舔嘴唇。“好喝吧？”石头把挡在木头眼前的手放了下来，他的声音甜甜的，像是刚刚被含在嘴里的那一小口汤一般润滑。“嗯～”木头用力地点了点头，扬起微笑睁开眼睛转过头对着石头问道，“谢谢你～是什么做的呀？”“我特意去采了香菇。”石头语调起起伏伏十分欢快，“和给你的礼物一起炖呀。”“给我的礼物？”木头忽然有点云里雾里地弄不清石头话里的意思。“对呀，喜欢吗？”石头扬起头带着真挚的微笑看着木头，等待着他的回答。“嗯～很好喝，可是……”木头的脑海里隐隐约约挂念着什么，但这一瞬间他忽然想不起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石头开心地转了一个圈，“多喝点补补身子哦。”石头又停下来拿起大勺子往木头的碗里稳稳当当地又盖了一碗。“嗯嗯，谢谢石头。”木头扬起甜甜的微笑，端起碗来又喝了一口，随后大吐了一口气，“真香～”一直埋头夹菜默默往嘴里塞的小赵忽然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看着木头，把筷子趴地往桌上一拍，吼出一声，“木头你别喝了！”“怎么了？”木头正端着碗准备往自己的嘴里送，听到小赵的话被吓了一跳，停下手来看着小赵。小赵一副忍无可忍的模样，啪地站起身来，走到木头面前把木头的碗夺下来往桌上一放，一时间汤汁四溅，有一丝的汤汁落到了木头的手上。木头连忙低下头去擦了擦自己的手。“你知道汤里面煮的是什么吗？”小赵却没心思理会汤汁的事情，自顾自地继续大声发问。“蘑菇啊。”木头不知所以地回答道，看了看小赵，又看了看坐在旁边的石头。石头也向着木头笑着点了点头。小赵却怒气冲冲地转过身来对着石头说道，“你说！只有蘑菇吗？”石头却安安稳稳地坐着，瞥了一眼面朝着自己的小赵，慢条斯理地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是蘑菇啊。”“怎么了？”木头感觉到气氛有些僵硬，但又对小赵的怒火不明所以，略有点迟疑地小声问道。“没什么，吃饭吧。”石头偏着头对着木头笑笑，朝着木头点了点头。这句话却似乎让小赵更加气急了，小赵又朝着石头往前迈了一步质问石头，“你把小鸟炖汤给木头喝，这还没什么？”“什么？！”听到小赵的话，木头惊得立刻站起身来，手里握着的碗筷也从松开的手心中翻了下去，啪嗒啪嗒打到桌上磕得头破血流一般，随后又从桌上弹起来跳了两下落在地上，磕得边缘参差不齐的碗在地上静静地躺着，像是无人问津的尸体。石头扬起天真的眼神看向小赵，目光里的那一丝纯澈仿佛明镜一般的湖面，通透而不染尘埃。小赵也直直地盯着石头，那眼光仿佛是一头野兽张开的血盆大口一般凶猛而虎视眈眈。像是被魔鬼掐住了咽喉一般，空气静得可怕。第八章 重归温馨空气也仿佛随着这气氛的僵硬而凉了下来，三个人相互之间僵持着，像是在为了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各执一词，各自立在三角的一个尖端，疏离而稳定。忽然石头扬了扬手，仰着头大笑起来，随后伸着手去拉小赵，“你别急啦，我本来是想吓吓木头的，没想到你误会啦。”石头的手伸过来拉着小赵，小赵感受到石头的手温温暖暖的，这一丝丝温度微微地将小赵的怒火融化了，小赵的目光柔和了一些，眼神仍旧停留在石头身上，等着石头的解释。“木头走了以后我就去采蘑菇了。”石头松了小赵的手，把手收回来左右比划着方向，“我在那边采蘑菇的时候碰到那边刚好有一只小鸟巢，想着小鸟回归自然更好，我就把小鸟放进去了。”“正好鸟巢边也有几支羽毛，我就捡了回来准备吓吓木头的，谁知道吓到你啦。”随后石头从袖口里掏出几根羽毛来，往桌上一摆，“你看，花纹和大小都不一样的啦。”“汤里是没有小鸟的哦。”石头又仰起头看着小赵补了一句。小赵半信半疑地往前看了看，果然那羽毛明显不是小鸟的绒毛，带着一点麻纹的小花点，羽毛舒展着扬着美丽的弧度。“原来如此。”木头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走到石头身边，“幸好小鸟没事，善哉善哉。”随后木头想起了什么，往自己的怀里一掏，几块小碎叶子落了下来，一只精巧的小鸟巢摊在木头的手心，“我还特地给它做了一个小巢呢，看来它已经有了更好的归宿，这是用不着了。”“欸～”石头一股脑凑了上来，用一只手拎起了木头手心的鸟巢，放在自己的手心里凑到眼前细细地看着，“好可爱哦。”“小鸟更可爱呢。”木头扬起微笑，脑袋里浮现出立在自己掌心的小小肉球，不由得更加深了微笑。石头蓦地抬起头来，眼底像是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风雪覆盖一般，眼神冷冷地望着木头温柔的表情，只是一瞬间，那冰雪就又融化了换成照耀积雪的日光。立在前面的小赵自顾自地想着什么，若有所思地往自己的位置上走去，随后又坐了下去。“既然用不到了，这只鸟巢就送给我吧。”石头自顾自地说道，抬起头来笑眯眯地看着木头，像是一只等待喂养的幼崽满怀期待地看着自己的依靠。听到石头这句宣布自己主权的话语，木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送给你吧，送给你吧。”随后又向着石头点了点头，笑着转过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啊。”小赵忽然发出一小声惊呼，随后站起身飞快朝着放锅的那边走去，木头和石头一时疑惑，他们的视线也跟着他的举动一同前进。很快，小赵在石台前蹲下，又抽了一双筷子，拿了一只碗朝着木头走过来。木头这才恍然记起了自己落到地上的碗筷，连忙一撅身子滑下板凳，躬身去收拾地上的碎片。小赵却飞快地迈步走了过来，把碗筷往桌上一放，就向着木头蹲下来，“你别动你别动，我来收拾。”“我自己来吧。”木头仍旧坚持去捡地上的碎片。“我来我来。”小赵一把挡住了木头的手，抓着木头的手从木头的手里抽出了木头已经捡起来放在手里的碎片，自己又三下五除二地快速收了收地上的碎片，往破了大半的碗里一搁，就站起身来自顾自地拿着碎片往山谷另一头走去。石头的目光被他们俩的举动牵引着，在无人注意到的这一刻间格外冰冷，像是长年冰封的雪窟一般透着寒气。木头收了地上的筷子，站起身子来往桌上一放，扭头过去看着小赵的背影，小赵走得很快，像是在赶着什么事情一般，两只腿飞快地摆动着往那边走着。看到木头看着小赵的视线，石头也顺着去看了看小赵，随后从自己的板凳上滑下来，走到木头边上，“木头，你喜欢那只小鸟吗？”这句话问得慢慢的，石头语调有点低落，缓缓地似乎带着一丝冰凉的哀伤。木头被石头突如其来的问话惊得愣了一下，下意识说道，“喜欢呀，真是很可爱的礼物呢。”随后又扬起了微笑温柔地看着石头。“不可以哦。”石头也抬起头来看着木头的眼睛，忽然间石头的眼睛里噙满了泪花，星星点点像是浩瀚夜空里闪烁的银河。“你只可以喜欢我。”石头的这句话几乎低到尘埃里，轻微地几乎难以听见，好似一阵只能吹动柳絮微小的丝在空中晃动的微风一般，轻轻地吹进木头的耳朵里。听到石头这句话，木头的嘴角扬起一丝温和的微笑，眼波温柔地看着石头，目光清澈得像是空无一物的明镜，“佛爱世人，我们应当热爱众生，我当然喜欢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