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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1 / 1)

军医紧张忙碌到天光大亮,才止血包扎完毕,交代了切不可随意一动后,才匆匆离去,等会儿煎好了药还要尽快送过来。曹显昏迷着,没有醒来。陈靖元在中途确定曹显不会有生命危险后,就先离开,顺便把所有护卫兵都叫了出去,守在门口,只留林晟钰一人在账内照顾。林晟钰心思一刻不间断地锁定在军医的吩咐上,按要求换水、擦拭、裹药粉……只到军医离开,才拉过一个凳子坐下,近近地凝视曹显苍白的脸,整个人再次被心悸的恐惧淹没,眼睛一闭,就看到长长的匕首直插入曹显胸口的一幕。虽然从小到大,曹显就是个蛮横惹事、争勇斗狠的,受过大小伤不少,也曾为了自己冲动差点拆了学堂,受过家法,可这次,却是因为自己差一点就丢了命,林晟钰接受不了,害怕到浑身发抖。呆坐了好久,林晟钰什么事都没干。军医两个时辰后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进来,两人半扶起曹显喂了下去。随后陈靖元过来看看,随便拿来了午饭。林晟钰才想起来去换掉了睡衣,勉强扒了两口饭就吃不下了。整个队伍也只能先就地歇着,陈靖元说了一下是进了刺客,重伤了太子。听说来救了大家伙的太子居然在军营里被行刺了,西蜀军幸存的将士们眼睛都红了,纷纷请命要去追缉。陈靖元说是刺客武艺高强,而且玩的是阴险的手段,安抚大家不可乱动,平白丢了性命,太子吉人自有天相,性命无忧,静养几天就好。曹崇礼原本就是贴身跟随太子的护卫队,平日也少与人打交道,离去后一时间也没什么人察觉。一整天,直到晚上,林晟钰一步不离地守在昏迷不醒的曹显边上,喂药喂水,晚上还帮着换了一次药,自己反而不想吃也不想喝,晚饭拿来了也没动。好在虽然人没醒,但看起来呼吸平顺,伤口也没再出血,甚至烧都只起了一点,总的状况让他稍稍可以安点心,在夜深后困意袭来,不由地趴在曹显身侧睡去。林晟钰醒来时,先听到了旁边的说话声。一睁眼,欣喜地看见曹显已经醒了,正半躺着和陈靖元说话。“你先带他走吧,连同西蜀的人先回大营去。周启一的三千兵马也随你一起,他是原先禁卫队里出来的,服你指挥。如果何志毅敢动手,你也不用客气。”“我担心殿下这边会不会有事?”、“我这边能有什么事,他在这里会有些麻烦,早些走比较妥当。”曹显转头,看见林晟钰揉着眼睛的刚好醒来。“晟钰,我刚刚和靖元说好,让他先带你回去,你继续在这里不太好。”“嗯,我是离开比较好。”林晟钰低声应了,头却垂了下来,发热的眼眶一定不能让人看见,太羞耻了,怎么可以这么伤心呢?太自私了!明明离开才是对的,都连累得曹显差点丧命了,哪怕他不提,其实都应该主动离去,彻底断了关系,才是林晟钰你应有的情义啊。“晟钰----”曹显看着林晟钰埋着头,悲伤地耸起的双肩,眼神里满是纠结,依旧苍白干裂的嘴唇张合了几次,最后什么也没说。陈靖元出去开始召集西蜀将官,准备午前就启程回营。林晟钰打起精神帮曹显洗漱后,喂食药水和流食,一边平静地说一些两人的旧事,也照旧聊一点局势,努力让两人最后的相处时光依旧如初。吃完后曹显让林晟钰帮忙坐直了一些,并罩了外衣,遮住了包裹整截胸部的纱布。不一会儿,陈靖元领了周启一进来,曹显说了让他跟陈靖元先走,并有可能要帮着钰何志毅对抗的事后,周启一倒是很干脆地说了声“得令”就应下了,且愿意听从陈靖元调令,果然如曹显所说,对陈靖元很是服从。两人走后,林晟钰也要去集合准备出发了。“你最知道了,我这身体,就这伤三五天就能下地蹦跶了,你不要太担心。”临走时曹显安稳地躺着,笑嘻嘻地安慰林晟钰。林晟钰哭笑不得,说是是是,就知道你逞能特厉害,但这次可是重伤,好歹悠着点,军医说不能动还是不要乱动了。半晌午,队伍分拨开出,林晟钰跟随在书记官列队的最后,打马奔行,随着身后的临时营地渐渐远离,人也渐渐垮了下来,瑟缩着抱紧缰绳,空茫茫地任由马儿跟着前行。正午,大军小歇的时候,陈靖元骑着马前后巡视,一眼见到抓着干粮发呆的林晟钰,下马就过来了。往他身边一坐,顺手夺了他手里的干粮塞自己嘴里。林晟钰看见自己的干粮没了,转头看看陈靖元,也没什么反应,转回头继续发呆。“至于吗?茶饭不思的,看你脸都白了,这可是在行军。”“哦。”林晟钰又抓了一块干粮,塞进嘴里使劲嚼,心里想着这可至于了----世道这么残酷,十几年的情谊硬被逼断了,而且是在他痴心妄想然后累及别人性命后。“不过是十来天,就又见上面了,不要急嘛。不过都说小别胜新婚,你俩三年没见,刚见上又离开的,确实不好受,也理解。”陈靖元拍拍手,干净利落地跨马而走,徒留身后林晟钰瞪圆着眼看他跑远,一脸你在说什么我真的不明白的傻傻表情。跑了一下午,林晟钰终于知道厉害了,晚上没睡两个时辰,一天多没好好吃饭,这身体虚浮得根本不着力,硬挺着在坚持在马背上,冷汗除了一身。入夜后再不敢折腾,好好吃了晚饭后到头就睡,一觉到大天明后,精神才缓过来,理智也回笼了,心思回到了眼前该做的事上,重抄旧业----不,是前不久做过的事----描行军图,葛城这一路来的时候是急行军,没有时间画,趁回去的歇息间隙正好补上,且其他书记官看见了也主动开始帮忙,细化行军图这一项,俨然成了西蜀军里书记官的一项新工作。三日后,队伍回营。迎接他们的是从并树撤回的宴常冀和少量留守将士,何志毅亲自带队去了柳岙和西沟一带,并没有回转。五日前大营有接到讯报,前方已大捷,缅军遭何志毅携优势兵力反杀,一击却敌,缅军一日内被杀溃而逃。按理,何志毅作为新到的主将,应该急于带兵回营,收编宴常冀这营兵马,并整肃军务,开始树威,如今不回,难道已经知道太子亲援,救下陈靖元后要找他算账,不敢回?打算在柳岙拥兵?如果这样,西蜀军就被分裂成了两队,朝廷也不会做视不理。陈靖元回了第一先锋营,把周启一这队人马也带回安置,以防备何志毅随时回营找事。随同陈靖元出征的一半第一先锋营将士此战也去了近一半,宴常冀显然已经听说了于彭海被迫进京和何志毅拒绝援兵葛丘的事,听陈靖元说了太子领兵为后盾,已派来周启一的这三千兵马,足以摆平何志毅和他自带的亲兵,之后就将回京为于将军辨明曲直的安排,从见面起就阴沉沉的脸色才略有松动。“为了一己之私,就可以弃我西蜀数万将士于不顾,置我疆土于险境,如此小人,岂可容他窃我西蜀兵权?”“没有一个西蜀军将士会投向他那边的,于大将军才真正与上下同甘共苦,与我等情同手足,我们绝不会舍弃他!”宴常冀语气坚定,其他第一先锋营将士也纷纷附和。陈靖元安抚了一下大家的情绪,并安排了紧急的战后抚恤等事务,才带上跟在身边的林晟钰去了后院。意外林晟钰本来打个招呼想直接搬去营里文书官的住所一起,陈靖元只叫他先等着。现在才带着他往内院去,且一直走过士官的营房,快要靠近医庐停下来,两人面前是两套独立的尖顶瓦房,还围进一小院,放置休闲的石座椅。相比于将官们单人的简单两开间,这在第一先锋营里堪称豪华的两套房人人知道,是专门招待贵客的,一年用不了几天。陈靖元伸手推开一扇院门,领着林晟钰走了进去,伸手指了指朝着小院的三间房门说你随便挑一间住吧。“……”林晟钰觉得要么他耳朵坏了,要么就是陈靖元脑子坏了。“我一个人住这里?这不行的吧?”只好先小心翼翼地求证一下。“太子回来后也住这里,你先住下。”林晟钰笃定陈靖元是搞错什么了,“陈将军,这绝对不可以,我是不能住这里的。”“有什么不可以的,在太子回来前,我只能先把你安置在这里。这里方便,太子来了你也不用搬来搬去,而且这里安全。”陈靖元自顾自探头四顾,查看房屋情况。“将军,太子……我以后跟他不宜相见了吧。有损……他的声誉,况且让他在朝堂里左右为难,还差点连累了他性命。他让我离开是对的,断了关系才好。”不能让陈靖元误解了这些,在曹显开后让他离开后,他就该离得远远的,怎能让他再为难?林晟钰埋头艰难地说完了要说的话,慢慢抬头对上陈靖元惊诧莫名的眼神。“哦,原来你以为自己被嫌弃了啊,难怪那么伤心。”“……”这是嫌弃这么简单的事情吗?“你就好好呆在这里吧,太子一回来肯定第一时间就找你了。放心,他恨不得每时每刻都把你待在身边呢。”陈靖元淡笑着说完,转身就要走开了。林晟钰一头雾水的,怎能让他就这么走了,急急叫唤,“将军请暂且留步,可否回答晟钰两个问题?”“太子是否在朝中因晟钰惹人非议?”“连护兵队长都要行刺于我,太子在军中是否也因晟钰惹了嫌隙?”“请将军相告,否则,晟钰岂敢再面见太子?”林晟钰弯身长揖求恳。陈靖元只好回身扶他起来,无奈皱眉,“曹崇礼不是在杀你的,他绝不会来杀你。”“但是我们听到线报,确实又有刺客来追杀你,且有可能混入队伍里,太子又受了伤,才要先带你……”“曹崇礼不是来杀我的,那他是真的冲着太子去的?”林晟钰震惊了,“但他明明说他不是杀太子的?为什么?他到底杀谁”“……这个现在不能解释。”陈靖元眉头紧皱。“这么说他是故意重伤了太子,但你们都没有捉拿他?!”“曹显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有人要杀他?”林晟钰突然心底发寒,堂堂太子的命,居然被漠视,到底出了什么状况?“明知道有人要杀他,为什么您不守着他?他重伤中,万一再有人来杀他,岂不十分凶险?”林晟钰心慌意乱,语气都不自禁扬了起来。“……曹崇礼应该也不是真的要下死手的,谁知道他突然发什么疯……”陈靖元面对林晟钰质问的口气,居然有些心虚,不知觉就辩解了一句。“应该不是?!可事实上差一点就戳中要害了!”林晟钰觉得自己要疯,心里头万千个疑惑翻腾,为什么护卫队长要刺杀太子?为什么陈靖元这样的太子心腹,对太子的生命之危显得淡然?曹显,贵为太子,却不见太子应有的至高无上的尊宠,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他刚刚受了重伤要休养,曹崇礼会不会再趁机杀他?这个可能性比较小。还有没有其他人来杀他?其他护兵?其他将士?刺客?何志毅----?“陈将军,请速遣斥候查探何志毅将军的动向,要快,已信号弹传信。我怀疑他有绕行前往截杀太子的可能。”“……确有可能!”陈靖元脸色大变,和林晟钰急行前往安排斥候。上次并树之行,斥候队已习得信号传讯之法,且已实践了其便利之处,林晟钰补充了更多一些特定的讯号表达后,二十人奔行出营,往柳岙西沟而去,估计最快明日午夜可传回讯息。“何志毅肯定已得到太子来援,且将军已获救的消息,则必然明白事情不能善了。绕后偷袭太子兵马,可占尽先机,是上选。”若是得到太子重伤且分兵给陈靖元回营的消息,则百分之百是彻底击杀太子的绝好机会,和志毅必定不会错过,后面这些林晟钰不敢说出口,一想到有人可以轻易对太子下手,林晟钰忧心如焚,不敢想曹显若陷入绝地……“请将军予我一路精兵,即刻驰援,有备无患。若确入我所料,待明日消息到已迟。”“我亲自带先锋营人马同去。”陈靖元也是急了,同周启一交代了一下情况,“若我们料错最好,则何志毅有可能日内回营,无论如何你先顶住一时,我们可速回。”宴常冀已听令集合了并树带回以及其他先锋营留守的共三千轻骑,一声号令,陈靖元和林晟钰并骑,领队伍急急往葛丘赶去。马蹄起起落落,一路飞沙腾雾,林晟钰第一次觉得奔马的速度太慢,恨不得不眠不休地赶路,早上破天荒地天还没亮就醒了,坐起来焦急地等待天色露白,眼看着一切例行的早餐、喂食、整马、列队都嫌多余,只想即刻出发,一瞬间就到驻营地,见到人还平安无事。见林晟钰明显反常的状态,陈靖元这一路也是心思沉重,寡言少语地安排着队伍尽快赶路。一日将晚,离驻营地尚有三四里地,隐隐听到人马的嘶喊和兵刀的撞击声。林靖元脸色大变,一马当先急速向前冲去。林晟钰脸上早没了血色,狠狠一打马,不管不顾紧紧跟上林靖元,一刻钟后,厮杀正酣的战场近在眼前----曹显怎样了啊?他可是重伤都还起不来啊!眼前只见刀光剑影,处处是飞溅的鲜血。林晟钰急得浑身发抖,咬牙拼命催马,不知不觉越过陈靖元冲到了最前面,一头扎进了战场。陈靖元一见,只好飞快赶上去,为他左右抵挡飞剑流失。混乱的战场上要找个人哪有那么容易?林晟钰循着主账的方向弯弯折折地尽量往里靠近,前后左右或捉对,或围杀到敌我双方穿着一样的精甲银盔,唯一的不同只是甲边和盔沿上一红一金的镶边,明明是兄弟同胞,却在这里刀剑相向,不死不休,为什么?林晟钰越看越是心痛难耐。“太子在此,尔等此番作为,是想谋反吗?”“太子在此,尔等此番作为,是想谋反吗?”林晟钰此行换上了西蜀军墨色的甲猬,配玄色头盔,振臂高呼间纵马奔突,周围百人听闻谋反一时心惊而愣间,只见黑沉沉一人一马从外而来,狂奔而至,只好纷纷闪避。“太子在此,尔等此番作为,是想谋反吗?”“太子在此,尔等此番作为,是想谋反吗?”“……”顷刻间连过数百人,遥遥可见主账尖顶和帐前腾起的阵阵黄尘,激战之最就是那里了!突然前头一人一马迎面冲击而来,人未至,一截雪亮的枪尖抖着花直冲面门,须臾将至。陈靖元此时落后了一个马身,眼看不及援手,目眦欲裂。斜刺里一道雪亮的刀光扑出,咣----一声挑偏了枪尖,林晟钰已拉缰绳稍稍拨转了马头,错身间,一人飞马直撞入前面枪手大开的胸门,一把狭长的匕首狠狠插正胸口后拔出,血如箭飚出,人随之歪倒落马,一击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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