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昌儒道:“哦?”周锦鱼点了头:“我好说歹说,那孩子总算是要同意了,可今儿公主从宫里回来,竟然说那老太傅辞官了,你说这事闹的,让我白费了唾沫。”孟昌儒叹口气道:“此时本官也略有耳闻,老太傅辞官返乡,是年纪大了,身体熬不住了。”他说这话,多少有些惺惺相惜的成分在,毕竟他如今也是到了岁月不饶人的年纪,还能在官场折腾几年?若是不出什么大错,兴许还能得个善终,可就算得了善终,将来哪天生上一场大病,便是想退也退不下来。周锦鱼故作为难道:“可不是么,下官今日找您来,就是不想让公主失望,若是给璟睿找不到师父,那我也没法和公主交代啊。”孟昌儒道:“可此事,本官也帮不上公主什么啊……本官,总不能去跟老太傅说,让他不要辞官吧。”周锦鱼忙道:“那自然不必,下官来这里也是为着这事儿,下官听闻,邱麓书院的老院首柳熹,才高八斗,在全天下人的读书人里,此人才能可排在前五,下官便想,若是由柳熹来教我家璟睿念书,那璟睿必定可以学问大涨,不过,下官为难的是,若是此事由下官去向万岁爷说,必然不妥,所以,这才想到了您,您身为当朝丞相,万岁爷一向与您亲近,您说一句,可比下官说一百句都好用。”孟昌儒心下大悦,看周锦鱼愈发的顺眼。周锦鱼这几句话,虽说是让他帮忙,但也说了他同天顺帝的关系亲近,要说起来,整个大晋朝,他孟昌儒确实是天顺帝不可或缺的左右手,虽然与韩禀信一党分庭抗礼,但如今韩禀信已然被天顺帝所忌惮,如今他在朝中的话愈发的顶用。周锦鱼虽然是明摆着要吹他,但他一被夸,自然是开心,毕竟没有人不喜欢听好听的话。况且,周锦鱼话中的意思,是说元昭公主要为府上的公子找师父,而周锦鱼此来,想必也是受到了公主的授意,若是如此,便也不妨卖她一个人情。想到此,孟昌儒道:“驸马爷尽管宽心,此事本官尽力便是。”周锦鱼忙笑道:“如此,多谢大人。”有了孟昌儒的举荐,柳熹能进宫当太傅的事也便**不离十,若是柳熹能顺利当上皇子太傅,那么如此一来,冯伯杨若是想要有什么心思,就要掂量掂量了。他动一个邱麓书院的老书生容易,但若是敢动皇子太傅,那简直就是无异于虎口拔毛,天顺帝定然不会轻易揭过去。周锦鱼自然是相信孟昌儒的,毕竟此人一诺千金,若是他答应了便一定会给办。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办的这样快。到了第二日早朝,天顺帝便下令,直接让柳熹入宫当太傅,至于邱麓书院那边,他每日进宫只需要教授皇子学业两个时辰,也不会太过耽误。只是令周锦鱼没想到的是,天顺帝竟然当着众臣的面,让她升任七品吏部考教司员外郎。这个官职虽然只有七品,却极为重要,再者说,周锦鱼原本是从七品,所以在吏部备受轻视,如今总算也是转了正。周锦鱼谢了恩,散朝之后从金銮殿走出来,吏部尚书刘古道笑看着她道:“锦鱼,你好好辅佐郭大人,他为人我清楚,只要不惹到他,平日里跟你插科打诨,和你脾气应该合得来。”周锦鱼扯了扯嘴角,心道,这个插科打诨到底是夸她还是损她呢,嘴上忙道:“多谢大人提点。”刘古道拍了拍她的肩膀,向前走去。周锦鱼又一歪头,看到小国舅苏潜竟然也跟了上来,笑道:“锦鱼啊锦鱼,你可是不地道,你去了邕安风光而返,我去了宿安,却是什么都没查到,我可真羡慕你的好运气啊。”周锦鱼笑道:“下官误打误撞,这才碰了运气,查到邕安县私通山匪的事,也不是下官一个人的功劳,多亏了岭南总兵及时来援,若不然,下官一定就死在那里了。”小国舅苏潜阴阳怪气的道:“如今你升了官,可还记得我们当初的约定么?”周锦鱼忙道:“下官记得。”她看了看四周依旧有官员走过,便道:“大人,借一步说话可否?”小国舅苏潜点了头:“锦鱼啊,去宝香阁快活一番,如何?”周锦鱼斟酌了下,终于点了头:“好。”小国舅苏潜笑她:“还担心你家公主会罚你呢。”周锦鱼傻笑着不说话,苏潜笑骂了句:“锦鱼,我可跟你说,这男人啊,若是家里的事都管不了,那在外面还怎么威风?”周锦鱼摇头道:“那这话我可不认,你也知道的,我们家公主,她……咳咳,我怕她,总之啊,咱们到了宝香阁说完事,就趁早回去吧,我可不想被公主骂。”苏潜哈哈一笑道:“就依你。”两人去了宝香阁,门前一阵香粉味儿扑鼻而来,有几个姑娘们站在宝香阁外面迎客,周锦鱼和苏潜往门前一站,便有人直接把他们带进了雅间去。等进了雅间,苏潜才道:“说吧,你想同我说什么?”周锦鱼便把当日在左郎中韩絮屋里看到一本册子的事说了,苏潜闻言,果然来了兴趣,忙问道:“那册子里有什么,你可看清了?”周锦鱼摇头:“这下官记性一向不好,哪能知道这些呢,不过国舅爷您神通广大,自然会自个儿查明白,对吧?”苏潜点了头,忽然看着她一笑:“好你个周锦鱼,想不到你临调到考教司,还送我一份大礼。”周锦鱼道:“当日您对我说,良禽择木而栖,下官也是笃定,大人有朝一日,必能在吏部有一番作为,是那韩絮所不能比的。”苏潜很是满意周锦鱼的回答,笑道:“你放心,本官若是有朝一日,能当上吏部尚书,你必是本官的左右手。”周锦鱼笑了笑,没应声。周锦鱼其实很了解苏潜,此人急功近利,表面上跟谁都是嘻嘻哈哈,看起来不务正业,其实内心很有算计。但他有一个很大的弱点,那便是小心眼,且斤斤计较,当年听闻有一个新去吏部的官员得罪了他,他便直接让那人家破人亡。这样的人,她自然不敢真的去依附。至于苏潜同韩絮的争斗,周锦鱼的态度和尚书刘古道的态度一样,那便是乐见其成。毕竟对于刘古道而言,这两人背地里瞒着他做的事也不是一件两件了,而刘古道曾经向她隐晦的提过这些事,所以,刘古道不喜欢他们二人,这是可以肯定的。只是这些年他们二人明争暗斗,却是谁也没能斗得过谁,不过这次就不一样了,周锦鱼对苏潜稍加暗示,他便会牢牢的把握住这个机会,一旦找到证据,定然会对韩絮直接发难。而韩絮,也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不过,这也都是以后的事,便不是她来操心了。离开了皇宫,周锦鱼先是去了吏部考教司,同考教司主司郭尚见了面。郭尚是个年过半百的胖子,周锦鱼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桌子前啃西瓜。周锦鱼不禁失笑,这个郭尚,果然如尚书刘古道所说,为人乐呵呵的,看起来很是没脾气。但有些人,往往也是看起来好相处,几句话下来,郭尚套了她不少话,但周锦鱼也不是傻得,含含糊糊的糊弄过去。一番交谈之后,她才得知如今考教司无人可用,郭尚对她的调任很是欢迎,毕竟总算多了个帮手。周锦鱼见过了郭尚,便回了驸马府。回府的时候,却见魏华年已然不是她走时的神色,一扫方才的为难之色,脸上多了丝欢喜。周锦鱼问道:“公主,可是有什么好事?”魏华年道:“方才收到舅父的来信,说陛下有意让他出征契丹,虽说他……”魏华年没继续说下去,而是道:“若是他去了战场,倘若父皇非要让大皇兄随军出征,有他在,也好对大皇兄有个照应。”周锦鱼顿了顿,忽然道:“公主,我也想去战场。”第146章 [一四六][一四六]魏华年闻言,神色微怔,她实在不明白周锦鱼为何忽然会这样说。但她并未提出什么意见,只是问道:“驸马想要建功立业么?”周锦鱼摇头,笑道:“什么建功立业?公主,我呢,励志做一条咸鱼,最好什么都不做,无病无灾的躺在家里,老婆孩儿热炕头。”魏华年知道她在说笑,便问道:“那你是为何非要去战场不可?”周锦鱼支支吾吾,并不想说。魏华年也便不问了。过了会儿,周锦鱼忽然问道:“公主,你觉得,如今以咱们大晋的兵力,能打得过契丹么?”魏华年怔了怔,摇了摇头。周锦鱼无奈一笑,其实也不怪魏华年不看好,就连她其实心里也没底,如今大晋的兵力早已经不是当年天顺帝打天下时那般强势,如今的军队中大多都是官家子弟,吃不得苦,因为要打仗的关系,从百姓中强行让男丁入伍,那些百姓们原本种地种的好好的,忽然要打仗了,他们一定难以适应。周锦鱼道:“且看吧,凡事不到最后,也看不到结果。”魏华年只是看着眼前的少年,久久的说不出话来,周锦鱼的功夫她是信得过的,若是上了战场,自保大抵是没问题。只是,两军交战,凶险万分,周锦鱼真的能够应付的过来么?万一出了什么岔子……魏华年不敢继续往下想,她上前一步,主动牵着周锦鱼的手道:“驸马,你若是要去战场,本宫也不拦你,万事小心。”周锦鱼笑着点了头,随口轻松的应了声:“昂,知道了。”隔了一日,又是早朝,令朝臣们都没想到的是,天顺帝竟然不知道何时已经把岭南总兵长孙盛喊到了朝堂上。当长孙盛迈着大步,身穿铠甲在金銮殿上,向天顺帝行礼的时候,周锦鱼几乎能够听到群臣的抽气声。不用想她也大概能猜到那些人在想什么,他们一定是在想,这个朝堂,又要开始变天了。当年天顺帝初建大晋朝,原本朝臣中大部分的武将以长孙盛马首是瞻,只是后来长孙盛被贬,这才让韩禀信能够一人独大。不过如今,随着长孙盛的回归,那么已然便意味着朝堂中必然会有一番全新的局势。原本已经站队韩禀信的非他一手提拔的班底,心中也开始逐渐动摇,到底是不是应该继续站队韩禀信。随着天顺帝的一个决定,朝堂瞬间开始鸦雀无声。天顺帝看着群臣们道:“此次出征契丹,由长孙盛出任副帅。”此话一出,满朝皆惊。朝臣们低头窃窃私语,周锦鱼站在原地,默默的听着,丝毫不发表看法,毕竟也没人找她这个吏部小官员讨论。但这无疑向群臣们透露了一点信息,那便是,天顺帝想要用长孙盛来牵制大将军韩禀信。但之所以让长孙盛当副将,周锦鱼想着,也许,最大的一个可能性便是,天顺帝恐怕是连长孙盛都信不过,这是让他们二人彼此牵制。因为在所有人的眼中,长孙盛和韩禀信二人,无论是谁,都仿若是一头猛虎,而一山,是容不下二虎的。周锦鱼能想到的,那么其他久经官场的老油条,自然也能想得到,甚至想的比她还可能更多,毕竟朝堂中一向都是千丝万缕的关系,如今长孙盛得势,他们一定会上赶着巴结。这不,一散朝,就有几个武将便围在了长孙盛身边,嘴上说着各种恭喜的话。长孙盛在岭南坐冷板凳坐了那么久,心中自然有气,虽然对他们的吹捧心有飘飘然,这无异于出了一口恶气,但他依旧不愿意搭理他们,只是说了句场面话道:“等去了战场,还要仰仗诸位。”那些人连声应是,满嘴尽是表忠心的话,励志要杀尽契丹狗贼,好好辅佐长孙将军之类的。不远处,韩禀信带着几个亲信看了,只是冷哼一声,脸色不快的离去。周锦鱼前脚刚要走,就听长孙盛喊道:“锦鱼,你且等等。”周锦鱼的脚步一顿,回过头去,就见长孙盛已经撇下了众人,向她的方向走了过来。长孙盛走到她跟前,笑着说道:“锦鱼,你可真是个福星啊。”周锦鱼讪笑一声,向长孙盛行礼:“下官,见过长孙将军,恭喜将军军官拜副帅。”长孙盛此时在她面前也不做掩饰,眼中尽是笑意:“还真让你说对了,本将如今真的被调回了京城,锦鱼啊,你可当真是个福星,本将军这下可要好好谢谢你。”周锦鱼忙道:“哪里是锦鱼的福气,明明是将军您的福气才是。”长孙盛拍了拍她的肩膀,打趣道:“之前在邕安的时候,你尚且唤本将一声舅舅,如何在京城反而生份了?”周锦鱼一顿,立刻从善如流,喊了声:“舅舅,我……”长孙盛眼中尽是笑意,显然对她这声舅舅很是受用,笑道:“本将这回能回来,全仰仗你上次给我搭的桥,听陛下说,你在他面前,说了我不少好话,我可真应该好好谢谢你。”周锦鱼面上带笑,心下却是不解,她当日跟天顺帝汇报邕安县之事的时候,并未有夸大的说辞,也只是说了长孙盛出兵援助之事,怎么听长孙盛的意思,倒像是天顺帝是因为她的关系才把他调回来一样?周锦鱼心下不解,却面上不显,笑道:“上回在邕安,全靠舅舅您的相助,我也是实话实说而已。”周锦鱼原本想趁机把她也想跟着上战场的事跟长孙盛说说,想借着长孙盛的关系,把她带到战场去。可天顺帝之所以能看中她,不外乎是她在朝中没什么关系,也向来不站队,若是此时借着长孙盛的嘴去天顺帝那里说,天顺帝难免会怀疑她和长孙盛有什么勾结,反而不妥。想到这里,周锦鱼便什么都没说,只是借口自己要去吏部办差,要先走一步。长孙盛原本要带她去自己府上喝酒,但见周锦鱼急着要走,也便不再留她。周锦鱼虽然知道自己若是同长孙盛开口,他一定会答应带她去战场,可她也犯不着让天顺帝因为这事来忌讳她。可这么一来,她该通过谁的嘴来向天顺帝去说这事呢?周锦鱼犯了难。可她却没想到,当天夜里的一道圣旨,帮她解决了这个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