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锦鱼耸了耸肩膀:“唉,我要是知道是您,就不管这档子事了。如今既然已经报了官,不如先把人放了再说?”田老爷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转,只能暂时咬牙答应下来:“好,锦鱼贤侄,这回我就先听你的,放了这个混账东西!”田老爷说完,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那姓张的书生张禄跟前:“你给我记住了,再去见我家梦儿,我就弄死你!”那张禄咬着牙,一言不发。田老爷吩咐下人:“放了他!我们走!”下人闻声而动,把张禄放了就跟着田老爷转身离开了,围观的人群见没有热闹看,便也跟着走了。张禄一时间失去了桎梏,还被一个家丁恶意的推搡了一下,险些直接摔倒下去。周锦鱼一个闪身上前,扶了他一把,同时笑道:“张兄,小心了。”张禄站稳了一怔,疑惑的看着周锦鱼:“你,你是……”周锦鱼眯着眼笑道:“你竟然把我忘了,我姓周,叫周锦鱼。”张禄恍然大悟起来:“我记起来了,你就是头年捡了大便宜当了探花的那个?”周锦鱼:“……”周锦鱼讪笑一声,挠了挠头:“也可以这么说吧。”张禄这才意识到了自己失言,有些不好意思道:“多谢周兄方才帮我解围,周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受我张禄一拜。”他说着就要给周锦鱼跪下去,周锦鱼虽然以她探花的身份,确实可以当得张禄这个大礼,不过周锦鱼在把他想起来之后,却把他当同窗看的。周锦鱼拦住他,笑道:“我可当不起你这一拜,张兄,你我一同科考过,也算同窗了,你拜我我折寿,不能拜哈。”张禄眼中一愣,看着周锦鱼:“你把我,当同窗?”周锦鱼笑道:“那是自然,我记得你,当时在考场上当场指出监考官帮助其他举子作弊,然后被赶了出去,张兄如此刚正不阿,我乐得同你交朋友。”张禄忽然有些无奈的低下头:“可最终此事也不了了之了。”周锦鱼问道:“张兄日后有何打算么?明日便是春试,可要再考一次?”张禄道:“不了,不考了,我便是去考,也终究比不得那些世家子弟,到头来还是会被田家老爷看不起,不去了,不考了。”周锦鱼看了看他,扯着嘴一笑:“话可不能这么说,所谓莫欺少年穷,你不试一下,怎么知道自己不行,一定被看不起呢?”张禄一怔:“周兄,你说什么,莫欺……少年穷?”周锦鱼点了头,回道:“正是。”张禄张了张嘴,眼中闪出了些不甘,却终究弯下腰,开始默默的把田老爷给他毁掉的字画一幅幅的捡起来。周锦鱼看着他佝偻下的背影,坚定道:“张禄,我相信你,你可以的!”“明日春试,我也希望你能来。”周锦鱼说完,不理他忽然停下的动作,转身上了马车。第91章 [九十一][九十一]周锦鱼一路乘着马车进了皇城官署衙门,皇城官署占地面积极广,一进入便是一条长长的街道,街道上青砖铺地,有很多明日参加科考的举子已经到了,正三三两两的向前走着,大家都是往礼部去的,不时还有年轻的红袍官员行色匆匆的走过去。礼部同户部靠着,周锦鱼若是想进礼部,势必要从户部门前过。户部和兵部两个官署显然是最气派的两个,毕竟一个管着银子,一个管着军事调动,周锦鱼经过户部门前,正看到京城第一公子冯蔚之正在户部门前,和他爹冯伯杨在说些什么。周锦鱼经过的时候,冯伯杨正眯着眼睛向她的方向看过来,周锦鱼同他目光一对视,立刻站定了身子,恭恭敬敬的向他行了个礼。冯伯杨先是一愣,随即轻轻点了下头。不远处,冯蔚之也跟着回过头来,看到是周锦鱼,轻笑一声转过头去。冯伯杨沉声道:“那后生,我看着有些眼熟,却怎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蔚之,你可认得他?”冯蔚之轻哼了一声道:“那人名叫周锦鱼,是庆丰年的少东家,在长安城有些名头。”冯伯杨一怔,沉思半晌,回道:“是那次在祭天大典上,救驾有功的那个少年?”“就是他,”冯蔚之不甘心的点了头,又道:“此人运气倒是不错,头年考状元得了探花,原本探花不是他,听李维安说,是他捡了个大便宜。”冯伯杨再往那个叫周锦鱼的少年的方向看去,只见她已经向前走远了,看背影倒是风度翩翩,气度不凡。冯蔚之坚定的道:“父亲放心,这次的状元我势在必得,李维安说此人就是一个草包,没什么真才实学,他不会成为我的对手,也没有资格会成为我的对手。”冯伯杨冷哼一声,训斥道:“话不要说得太早,你外公前段时间在府中养病,孟氏一党的气焰越发嚣张,万一事情有变----”皇城官署人多眼杂,冯伯杨自然不会再说下去,冯蔚之立马会意:“是,儿子一定谨慎行事。”冯伯杨这才放心,挥了挥手:“去吧。”冯伯杨行了礼:“是,儿子告退。”周锦鱼已经来到礼部门前,因着今日是举子们前来报告的日子,因此,礼部人声鼎沸。院子里提前准备好了一章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两名礼部官员,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两本名册,那两名官员一左一右,手中拿着笔正对着名册画名字。周锦鱼前面已经排了不少人,其中也有几个面熟的,是头年科举落榜的,有人已经认出了周锦鱼。“我当是谁,这不是探花郎周锦鱼吗?”“吆喝,还真是周探花,怎么着,周探花头年捡了个探花郎还不够,今年这是奔着状元爷来了?”“以人家这运势,指不定状元郎也是信手拈来呢,咱们还是趁早散了,在这儿瞎忙活一阵,倒还不如人家捡个漏来的容易。”那两人一唱一和,在一旁声音虽然不大,但却足以让周围人都能听到。他们全都向她的方向打量过来,眼神中尽是轻蔑之意。“所以他除了运气好,命好,还有什么,我们若是有他这个运气……”“做梦呢,咱们哪里能有人家的运气,人家家财万贯,不考状元也饿不死,咱们若是考不上,回家种地呀?”“种地?我不种地,若是考不上,明年再考!我就不信了!”“王兄好志气,就不能顺了某些小人的意!”周锦鱼默默的听着他们的奚落,这才没一会儿,她就成了小人了?人言可畏啊人言可畏,不过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丝毫不加理会,由着他们说。还是其中一名负责登记的官员看不下去了,他把手中的笔往桌上一放,呵斥道:“你们吵什么!保持肃静!”周锦鱼感激的看他一眼,那官员却不假辞色,只是向她轻一点头。轮到她的时候,周锦鱼双手递上了自己的文书,朗声道:“学生周锦鱼。”那官员在手中的名册上掀了几页纸,找到了她的名字,然后用毛笔把她的名字圈起来,道:“行了,你可以走了。”周锦鱼又弯腰拱手行了个礼,刚要走,就见那官员站起身来,喊了她一声:“周锦鱼,你等等!”周锦鱼一怔:“大人请吩咐。”那官员身子往前倾了倾,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迅速道:“二皇子托我告诉周公子,祝周公子金榜题名。”周锦鱼闻言,瞪大了眼睛看向那名官员,有些惊讶。那官员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冷漠的样子,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道:“明日不可迟到,不可作弊,周锦鱼,你记住了吗?”周锦鱼连忙道:“学生记住了,多谢大人提醒。”周锦鱼说完,转身穿过人群,恰好看到冯蔚之正似笑非笑的打量她,那眼神让她很不舒服,就像是在看戏一样。周锦鱼装作看不到,出了礼部大门。谁知道刚没走出皇城多远去,还没到停放马车的地儿,一个男人直直的向她走了过来,小声问她:“公子,明日科举想不想高中?”周锦鱼想要绕过他直接走人,谁成想那人竟然直接挡在了她的面前,截住了她的去路。周锦鱼蹙眉:“让开。”那男人笑道:“公子别忙着拒绝嘛,看公子这打扮,想必是有银子的,我们家老板就喜欢你这种有银子的款爷。”周锦鱼见他鬼鬼祟祟的样子,想了想,试探道:“你们老板是……?”那男人见周锦鱼上钩,眯着眼笑起来:“公子,借一步说话。”周锦鱼点了头,一边跟着男人往人少的地方走,一边打量着四周,她方才还没注意,现在一看就觉得大有问题了。此地已经出了六部官署衙门的管辖范围,就连守卫的官兵都已经没有了。但此地又是举子们进皇城的必经之地,因此不止她一个“款爷”被拉住了,还有几个衣着华丽的公子被人揪住。她一回头,正看到冯蔚之也被一个陌生男人给拉住了。冯蔚之显然也看到了她,勾起嘴角一笑,显然和她意图一样,想要看看这些人到底想要做什么。周锦鱼随着男人来到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问道:“到底什么事?”男人压低声音道:“公子别急啊,看公子您的打扮,显然是有不少银子,小人这里有明日科考的考题,不知道公子有没有兴趣。”周锦鱼做出吃惊的样子:“不能吧?明日的考题?我怎么觉得不太可能呢,据说这次的试题可是万岁爷亲自出的,还没出金銮殿呢,你们就知道了?”那男人笑了一声:“公子,说句大不敬的话,这金銮殿算什么,我们老板自有手段。你看……”男人说着,手里拿出了一张纸,那张纸的右下角,赫然是当今皇帝的玉玺印章,周锦鱼去年见过一次,所以不疑有假,且上面标明了年月日,正是明日考题的冰山一角。周锦鱼一怔,刚要拿过来:“这是!”男人已经把那截纸收了起来,讳莫如深道:“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想不想高中?”周锦鱼立刻点了头:“想,做梦都想!”男人满意的笑道:“那不就得了,考题能给你,就看公子愿不愿意花银子了。”周锦鱼歪头往冯蔚之的方向看去,只见冯蔚之已经答应了同跟他交涉的男人一起走了,周锦鱼问道:“多少银子?”男人伸出了一个巴掌。周锦鱼一愣:“五百两?太多了吧,你们抢银子啊!”男人摇头笑道:“不,是五千两。”周锦鱼:“……”这可比直接抢银子要好。周锦鱼故意做出万分纠结的样子:“可是我娘可能不会给我这么多,我……”男人一见她犹豫,立刻就说:“银子的事好商量,我们也算是有缘,这样,我替你给我老板求求情,说不准也能便宜些。”周锦鱼立刻一拍手,万分感激的道:“大哥,如果这样那就太好了,实话跟您说了吧,我若是能高中,我娘便是不乐意出银子,我奶奶也愿意出的。只是……”周锦鱼殷切的看着他:“真的能便宜?”男人拍了下他的肩膀,跟她笑道:“放心,你喊我一声大哥,就是自己人,大哥又怎么会让你吃亏,包在我身上。”男人此时眼中尽是贪婪,方才还有所掩饰,现在看向周锦鱼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的肥羊。在他不遗余力的又一通忽悠之下,这只肥羊终于答应和他前去看一眼考题,并且约好,一旦见到考题,周锦鱼便要回府里拿银子去买。周锦鱼随着男人来到停放马车的地方,恰好距离周府的马车不远。周府的车夫阿忠一见周锦鱼随着一个陌生男人要上马车,刚要跟过来,周锦鱼立刻向他暗中打了个颜色,摇了摇头。阿忠立刻会意。周锦鱼随着男人上了马车,马车瞬间开始行驶起来。周锦鱼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男人说着话。“听你的口音,应该不是我们本地人吧?”周锦鱼问道。男人以为周锦鱼好骗,自然也就放松了戒备,回道:“我是上月刚来京城的,投奔京城的表兄。”周锦鱼点了头:“这样啊,我说大哥你这官话我怎么听着绕口呢。”男人傻笑一声:“京城的官话我也觉得绕。”周锦鱼认可的点头:“不妨事,能说清楚就好。”她话音一转:“话说,大哥我问你,若是我能买了这考题,你这能从中间提多少银子啊?”男人眼珠子转了转,说:“我们这提不了银子,这不单纯就是为了给老板做事,为了让你们都能高中嘛。”周锦鱼十分感激的说:“大哥,你可真是个好人,能结识你是我三生有幸,若不是咱们刚认识我怕你不放心我,我就跟你结拜成兄弟了。”男人一愣,重新开始打量起这个富家公子来:“你,你当真愿意和我结拜?”周锦鱼叹气,为难道:“唉,我这不是怕您嫌弃我嘛,不过也没关系,等我拿到考题,若是能高中了,定然忘不了大哥的恩德。”男人似乎激动起来,又看了周锦鱼好几眼,坦言道:“兄弟,你这兄弟我交定了!”周锦鱼十分真诚的咧着嘴笑了笑:“我也是!”此时马车已经走出了一段路,周锦鱼想着,她这边一切顺利,就不知道冯蔚之那边是什么情况了。第92章 [九十二][九十二]周锦鱼千算万算,却没料到等她到了地方的时候,冯蔚之已经被绑了起来。此时的冯蔚之依旧是那身风靡长安城万千少女的白衣,只是发丝凌乱,被脏兮兮的破布堵住了嘴巴,动弹不得,狼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