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这是许覃的弟弟。受了伤来借住几天。”许诺整个人都炸毛了,用力摔上浴室门落了锁。祝昀尴尬地摸摸鼻子:“他……性格有点怪,你别管他。”说着他扭头对上白微微发亮的目光,突然一愣----这渴望的眼神,居然跟祝秋十成十的相似。“你……饿了?”白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垂眸看向祝昀,抿唇道:“有点。”家里几个都是酱油瓶倒了也不会扶的大少爷,祝昀不在的几天,厨房里的披萨外卖盒堆成了山。他无奈关上冰箱,本想随便下个面条,炒个番茄蛋什么的,把白喂饱再说,结果却被白强行推进了卧室。白不由分说地翻出睡衣:“先休息吧。你累了。”睡了一路,这会儿反而清醒了,祝昀单手撑着衣柜,挑眉:“这么着急干什么?”白的动作僵了僵,垂下视线:“哪、哪儿有。”“出了什么问题?”祝昀慢慢开口,“是许诺?”白没说话。“他也不是人?”祝昀皱起眉头,忽地想起初雪的那天晚上,许诺的伤口说是狗咬的,但事后他偷偷看过,犬齿根本不可能造成这么长的撕裂伤----能从蜘蛛口中救人,许诺多半也不是人类。白停顿片刻,突然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你也看见蛛女了,是不是?”祝昀点点头。比起其他幻形蛛,萝莉脸蜘蛛身的蛛女简直想忘也忘不掉。“其实她并不是偷渡客。”白垂头叠好睡衣,拉着祝昀到床边坐下,“人面蛛并不是她制造的幻觉,而是她的原身。”遮光帘半掩着,在白脸上刻下一道明暗分割线。望着他复杂的神情,祝昀脑中闪过一个疯狂的猜想:“你是说……”阳光下,白的眼眸像是无机质的玻璃珠,他的声音并无起伏,却说出了惊人的话:“她是流放者与地球人的混血。”“流放者和引路人关系很亲密,相互爱慕,甚至发生关系的也不在少数。”白淡淡道,“流放者完成任务,离开地球,而人类的生命又非常脆弱,最后留下了不少无人照料的混血孤儿。”祝昀喉头干涩,不知该说什么。“除了蛛女之外,大多混血并不强大,他们很难完成任务,因而日复一日地困在这颗星球,被同时排斥在两个世界之外。”“完成任务?”祝昀愣了愣,“不是只有流放者才……为什么他们也要?他们不是无辜的吗?”白沉默了很久,轻轻叹息了一声:“不,他们的出生,就是原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祝昀终于反应过来,面色变了:“所以许诺,是许覃父亲和……”“不会,他的年龄对不上。但他的确是混血种。”信息量太大,祝昀靠在床头,隐隐感到了头疼:既然许诺和许家没有半点关系,为什么偏偏又缠上了许覃?而且,明明家里多了个陌生人,许家人为什么没有觉察出任何异样?祝昀犹豫着:“难道他是他的引路人?”“或许吧。”白道,“和记录在案的流放者不同,混血儿的任务是隐藏的。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完成任务,否则蛛女早就能离开了。”祝昀呼出一口气:“那这件事,我们……要告诉许覃吗?”白揽着他的手松开,从裤兜里摸出一只小小的塑封袋,里面静静躺着一枚晶莹剔透的丸状物。“真正的答案都存在他的记忆里,”白将装着蛛卵的塑封袋递给祝昀,“或许你该把选择权交给他。”白衣服上仍沾染着蜘蛛的粘液,他陪祝昀坐了一会儿,就起身走进主卧配套的浴室,很快,淅淅沥沥的水声响了起来。祝昀垂眸望向手中的蛛卵,脑子里乱哄哄的。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两人未出生的孩子----相比外星人,他活不了很久,而白,也总有一天要离开。到时候,无人照拂的它也会变成蛛女的模样吗?世界对待异类如此残忍,把一个无辜的生命带到这样残酷的世间,你真的想好了吗?说实在的,他现在一点儿也不想要孩子了----想到将会留下它一个人,他心尖上就像被针尖碾过,抽抽地疼。祝昀忧心忡忡思忖良久,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饼,最后爬起身,翻出老王的联系方式。此人是人类世界和外星世界的交汇点,或许会有什么建议也说不准。“怀孕?”老王不知身处何处,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十分嘈杂,间或夹杂着姑娘银铃般的娇笑。饶是如此,也挡不住他井喷般的如雷笑声。老王疯狂捶桌,都快笑岔气了:“哈哈哈哈哈哈怀孕!”祝昀:“……”“妈呀这什么地球黑科技?男人还他妈能怀孕?”老王笑到打嗝,“白怀孕了哈哈哈哈哈,哦,稍等。”他捂住听筒,冲着身边的众人嚷嚷:“都静一静,静一静啊!”背景里的歌声、起哄声、劝酒声全都停了。老王鼓足中气,似乎爬到了桌子上,振臂高呼:“石锤了!白是受!赔率都两百多了吧,拿钱拿钱!”祝昀:“……”话筒对面大概是外星公务员团建活动,“卧槽”声此起彼伏,老王很快被七嘴八舌的八卦群众围在中间,手机咔地挂断了。与此同时,浴室门拉开,白侧头擦着头发走出来,敏锐地感觉到祝昀情绪不对。祝昀的目光意味深长,从性感的锁骨,一路往下,最后停在平坦的小腹上。“怀孕,哈?”他唇角的笑容变得扭曲。毛巾啪嗒掉在地毯上,白薄唇微张:“……”啊咧,暴露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白往前一扑,按着兴师问罪的祝昀滚到被褥里。湿漉漉的脑袋钻到祝昀怀中蹭了蹭,旋即猛地吻上了对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的唇。“你……唔……嗯。”祝昀被他八爪鱼似的缠住,唇齿交接,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只得挑起凤眼,恼火地瞪了他一眼。一吻毕,两人喘息未定,距离十分暧昧。祝昀胸膛剧烈起伏着,一番折腾,衬衣领口挣开了两颗,露出线条美好的锁骨。白覆在他上方,湿漉漉的蓝眼睛委屈巴巴地眨了眨,似乎他才是被强迫的那个。他抬起手,扳过祝昀的脸,沿着唇角落下一串啄吻,最后轻轻含住了对方泛红的耳垂,含糊不清地讨饶:“我知道错了……”说着他讨好地轻吮,牙关微张,轻轻磨了磨,满意地听到祝昀的呼吸蓦地粗重起来。白埋首在他颈侧,撒娇似的哼哼唧唧:“你看,我家都被你拆了,你要是赶我走,我就没地方去啦。”听他煞有介事地说歪理,祝昀都气笑了:“你家?公园是国家公共资源好吗?”白停下动作,撑起半身俯视他,目光柔软且纵容,轻哄道:“你生气就揍我,别赶我走。”午后的光斑细碎地落在他眼中,像是一汪春雪初融的湖泊。祝昀猛地回想起梦里那双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双眸,再面对这样的白,不知怎的,怒气忽然散了。他别过脸,颧骨微红,嘟哝道:“揍你?我是那种打老婆的人渣吗?行,你可以暂时住下----”白眼神一亮,就听他非常残忍地说:“但我房间就别想了,去跟祝秋挤餐厅吧,小白同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第四十五章 承诺傍晚, 累成狗的林科长找白大吐苦水, 彼时白正在厨房里陪祝昀煮面。祝昀听说环保局介入的事儿, 面色也有点阴沉,心道刘胜广还真是一不做二不休,报警举报一条龙, 特么不整出点事儿来不算完。偏偏等祝昀打电话去,那人还装着一问三不知, 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实在是可恶。祝昀沉着脸剁葱花, 几乎把嫩绿的小葱拍成了泥。当晚徐医生值班没回来,祝昀端着碗, 夹在气氛诡异的许家兄弟和白“表兄弟”之间,开始觉得两居室单人公寓实在是有些小了。许覃冷冷敲碗:“赶紧吃饭,吃完再练两小时睡觉。”祝秋嘤嘤嘤撒娇未果,最后吸吸鼻子道:“那, 那可以让诺哥陪我练嘛……”说着拿大眼睛透过指缝去瞅许诺,满脸垂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许诺强自镇定:“我今晚要去公司……加班。”白放下碗,淡定地抹抹嘴:“正好,我也要出门。”许诺迅速脱下鞋子, 缩回客厅:“还, 还是不去了吧……”许覃狐疑地眯起眼睛:“打什么哑谜呢?”众人统一摇头:“没!什么都没有!”说到底也是忙了一整天,祝昀饭后有些疲惫, 拐去卫生间洗漱。白就像连体婴儿一样,亦步亦趋地跟着。祝昀默默拿起电动牙刷。白狗腿道:“来, 我帮你挤牙膏吧!”祝昀随手冲了把脸,闭着眼睛去摸毛巾。白热情道:“来,我帮你擦干。”祝昀走到马桶前。白站着没动,斜眼望向他的裤链,蠢蠢欲动……祝昀:“……出去啊!!”一整个晚上,不论祝昀想要做什么,背后总能及时地伸出两只手来,恨不得吃喝拉撒也替他代劳。祝昀心好累,刚想说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就看见白眨巴着眼睛抬头看他,水汪汪的,跟小奶狗似的。作孽哟。说不出口的祝老板默默捂住了脸,心想随他去吧。直到睡前,白抱起祝昀心爱的外套,斗志昂扬准备手洗。祝昀终于忍不住了,爬起来道:“停----”白委屈巴巴:“怎么了嘛?”祝昀头疼:“这个不能水洗。”说着他抢过外套团吧团吧,扔衣篓里,说反正会有人帮送干洗。白说:“行吧,那我今天的表现……”祝昀不忍打击他的积极性,咬牙说还行。白眼睛亮了:“那我能不能……”祝昀冷酷地:“不能。”说罢把人推了出去。餐厅里已经摆上了第二张小床,祝秋穿着哆啦a梦全套粉蓝睡衣,头戴小睡帽,兴奋得像个参加合宿的中学生,招呼道:“白哥,你也来啦!”白阴着脸没说话。祝秋从枕头底下摸出块半软的巧克力,兴奋地:“喏,请你吃!”结果被拎着枕头去而复返的祝昀逮了个正着,捏着腮帮子押去刷第二遍牙。白坐在床边,修长的手指轻柔抚过被褥枕头,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祝昀的气息,然而床铺冷冰冰的,里边并没有藏着他心心念念的人。他幽幽地叹了口气,搂着被子躺平望天。今夜,这座公寓里会失眠的,大概不止白一个人。祝昀晚饭边找到许覃谈了谈,含糊其辞地提了嘴许诺的事情,最后把蛛卵递给了他。于是,许覃今晚没有陪许诺睡客厅,独自一人搬进了徐医生值班空出的书房。昏黄的小台灯拧亮,映照出他眉间忧色,他举着特制“药丸”,仍在犹豫要不要服下。房门被轻轻敲了敲,片刻后,许诺的声音响起:“我能进来吗?”许覃将袋子飞快塞回枕头底下,扭头道:“进来。”许诺转开门把手,往里走了两步,垂头站在床前。他头发向来剃得很短,灯光下毛茸茸的,像一只很可爱的猕猴桃。许诺的长相不算传统的漂亮,却也很吸引人----眼睛不大,单眼皮,鼻梁直挺,嘴唇却有点肉,不说刻薄话的时候,很像嘟起了在撒娇。他慢慢抬起头,和坐在床边的许覃对视了,浅色瞳仁被暖黄的灯光一晃,精明算计的聪明相统统不见了,只剩下一点无措。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两人没有拌嘴。许覃拍拍身旁,温声道:“坐。”许诺依言坐下,手指捏紧裤缝,看起来说不出的紧张。“许诺,许诺……”许覃忽地笑了一声,“其实,说没有羡慕过你,是假的。”许诺转头看他。许覃坦白道:“我羡慕你有个名字。”不像他自己,只有两个冷冰冰的姓氏,和随之而来的责任重担。“许诺这个名字……好听吗?”许覃点头:“起码我很喜欢。”许诺唇角微微上翘,流露出一点少年的天真:“嗯。”相对无言,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忽地,许诺偏过脑袋:“哥,我不想一个人睡,你能陪陪我吗?”许覃心里微微一动,恍惚十年前,这人也曾是这样,大半夜一身卡通睡衣,抱着枕头来敲自己的门,娇气得要命:哥,我怕黑,你陪陪我啊。十年前的许覃毫无异议地让出了自己的床。而现在……他顿了顿,轻声道:“回去吧,我也要休息了。”许诺眼中的光黯淡了一些,点点头,沉默地往外走。手搭在门板上,他突然回头,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我的名字……是承诺的诺。”“嗯?”“没什么,”他摇摇头推门而出,“晚安,许覃。”待他走后,许覃服下蛛卵,反手熄灭了台灯。睡意很快来袭,他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先是梦到了祝煜。盛夏热浪滚滚,琴房外垂下几片嫩绿的爬山虎,少年趴在窗台边,笑微微地听他练琴。“想听什么,巴赫还是肖邦?”祝煜认真想了想,慢吞吞地摸出枚硬币:“正反面?”“哇,懂不懂情调啊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祝煜挪开手指,淡定道:“你懂不就行了?正面,就巴赫吧。”阳光透过他秀挺的鼻尖,在侧脸上投影出漂亮的弧度,淡色的唇无意识地微张,露出瓷白的牙齿。许覃眯起眼睛,忽地很想凑过去亲一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