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毛巾胡乱撸了一通头发，方易言垂着头往客厅走去，只是走到半路，就听到原本十分乖巧一声不吭的小黑就像是疯了一般地狂吠着。把擦完头发的毛巾往脖子上一搭，方易言急忙朝客厅快走了两步，然而，当他看清了客厅里的情况时，却无法控制地停下了步伐。似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正在眼眶里打转，方易言快速地眨了眨眼，想把它们收回去，只是弄巧成拙，反而把它们逼了出来。不过还好，那个人正在尝试和小黑讲道理，并没有发现他已经走到了客厅。方易言调整了一下情绪，抿了抿唇，把表情换到了“波澜不惊”档，快步上前一巴掌拍在面前人赤/裸的肩上：“你又裸奔！”虽然他极力的控制情绪，语气却还是染上了几分哽咽。挨了他那么一掌的人愣了一下，抬起头傻傻地看着他，似乎在问他自己是不是又该走了。方易言与他对视半晌，正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目光却瞥到了他腹部那道十分丑陋的伤疤，他双眸微微瞪大，突然往他身上一扑，猛地抱住了他的腰。突然被埋胸的大熊表示：我是谁，我在哪，这是发生了什么？他垂下眸，望着方易言，不过他此刻完全埋在自己胸口，大熊也只能看到他的发顶。大熊沉默了一会儿，终究还是伸出手轻轻地抚过了他的背部。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先生气被赶出门，还是先向方易言道歉认错，但方易言这一扑之后，他的脑子就像彻底从进水变成了进糨糊，只剩下连他自己都听得一清二楚的激烈心跳在告诉他，此刻他的心情到底是怎样的。他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了方易言：“哥，对不起。”方易言觉得此刻的气氛极好，温馨感人，虽然空气中好像弥漫着一丝暧昧的气息，但是没关系，他会坚定自己和大熊是一对好兄弟的想法，绝不会改变！然而方易言并没有察觉，一个正常的哥哥是不会把脸贴在弟弟的胸口上摩擦摩擦似魔鬼的步伐的。再次闻到那熟悉的味道，让方易言感觉自己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他忍不住又多蹭了两下，完全没有发觉大熊扭曲的表情。方易言刚才那么一扑，顺势就坐在了他的大腿上，然而……因为他坐得太久，大熊感觉自己的双腿已经彻底麻了。不过，还不用他开口说些什么，被晾在一旁许久的小黑似乎不乐意继续吃这一份“狗粮”了，他先是“汪汪”大叫了两声，见方易言依旧沉浸在大熊身上，它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垂下头，仿佛在怀疑自己当初怎么会看走眼的。沉迷于埋胸的方易言还没埋够时，就感觉自己的左腿突然一沉，终于舍得把脸从人家胸口挪开的方易言下意识地一看，才发现小黑此刻整条狗都挂在了他的左腿上。方易言有些不爽地抖抖腿：“小黑乖，别闹，阿爸和你哥哥叙旧呢。”大熊：“？？？”哎那个……这个辈份是不是有点不太对？？正当方易言扭了两下屁股，转回身打算继续埋的时候，小黑突然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被吓了一跳的方易言急忙扭过头，发现此刻的小黑正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舌头向外耷拉着，一副即将气绝身亡的模样。“崽！崽你怎么了？是不是阿爹碰到你伤口了！你说话啊！不要吓阿爹！”方易言连忙连滚带爬的从大熊身上爬下来，扑到小黑身前。观看到小黑装死全程的大熊表示，他必须代替自己的双腿感谢小黑同志的舍身拯救。“崽你坚持住，阿爸这就带你去看医生！”方易言抱起软趴趴的小黑，衣服也不穿钥匙也不拿，只穿着大裤衩子就火急火燎地往外跑，大熊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直到他即将拉开大门时才想起阻止他，只不过他才张开嘴，声都还没来得及出时，方易言怀里的小黑就先动作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原本只剩下一口气的小黑以十分矫健的身姿跃下自己的怀抱，然后跑到沙发旁跃上，叼起一个靠垫趴上去，美滋滋地躺下，方易言站在大门口僵硬了半晌，终于回过味来。“卧槽！你个狗崽子居然敢骗我！阿爸我揍死你！”看着展开追逐战的一人一狗，大熊的嘴角忍不住弯起，只是没多久又抿了起来。他离开家没多久就躲进了离方易言住着的楼比较远的那栋楼楼顶，然后找了个角落变成泰迪熊，只不过他倒霉，当晚就遇到了熊孩子。变成熊的大熊并不能动，也不敢变成人，在被熊孩子乱打乱撕了一气之后，就被熊孩子从顶楼直接扔了下去。其实对大熊来说，高处坠落并没有多疼，只是之前被熊孩子砸的地方有点痛，只不过他没想到他落地的地方，正巧在野狗群旁边。那群四处流浪找食物的野狗们显然被突然坠落的他给吓了一大跳，在发现他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之后，它们的首领就冲上前愤怒地撕咬了他一顿。那时候大熊才发现，比起熊孩子，还是野狗比较可怕一点。流浪狗首领似乎觉得他这个玩具挺好玩的，就把他扔进了角落里，那个角落实在太小，大熊没法儿变成人，除非他想卡死在里边，这一待就是好几天。期间他也不是没听见方易言找他的声音，甚至有一次他看到方易言就从他眼前走过，然而他却连发出求救信号都做不到。后来，那只小黑狗突然出现，和野狗首领抢夺他，结果把他的肚子撕开了一个大口子，从那时候起，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等他再次醒来，就发现自己坐在熟悉的电脑椅上，浑身一丝/不挂，腹部也多了一个丑陋的疤痕。根据他这些日子对方易言的了解，他预感这是他帮自己缝合的。将思绪从回忆中抽出，大熊又将目光放在了和小黑玩的不亦乐乎的方易言身上，其实，他不知道小黑为什么要和野狗首领抢自己，但他感觉，它应该不是单单为了有一个能磨牙的玩具而已，但……看着还没有完全摆脱营养不良模样的小黑，他下意识地抖了抖。他可能这辈子都无法摆脱对狗这一动物的恐惧了。他将目光挪到躺在地上被小黑舔着脸，笑得一脸开心的方易言身上，忽然觉得，方易言有没有他，似乎……都无所谓的样子。第二十五章还没等大熊心里的那股丧气消散，他就发现原本在地毯上打着滚的一人一狗不见了，没多久，方易言就抱着一坨衣服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看着那套熟悉的熊本熊套装，大熊扁扁嘴，他还是不喜欢这只熊。似乎是看出了大熊的不愿，方易言摸了摸下巴，把衣服硬往大熊怀里一塞：“先穿再说，下次给你买个轻松熊的你看看喜不喜欢。”“我就只能穿熊的吗……”抱着怀里明显前不久还清洗过的衣服，大熊抽抽鼻子，感觉鼻子有点儿泛酸，他抬起头，看向站在他面前的方易言，但很显然，他的神情让方易言误会了些什么。“乖啊，以后给你买别的。”方易言伸出手揉了揉大熊的发顶，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妈爷贼，还是这个熟悉的手感棒。看着对方亮晶晶又充斥着些许委屈的双眸，方易言突然觉得，给他买一身小狗套装穿上也是极好的。脑补了一下大熊带着那种下垂式狗耳朵的模样，方易言不自觉地笑出声来。大熊：“……”被他“嘿嘿嘿”的笑声渗到的大熊第一次感觉到赤身露体有些冷，他急忙站起身，把那一坨衣服往椅子上一丢，找出里边的内裤穿上。观看了全程的方易言表示，没穿胖次就不要突然站起来好吗？！笑到一半噎住很危险的！呛死怎么办？！强迫自己把目光从对方尺寸不错的玩意儿上挪开，方易言轻咳了一声：“明天客服的工作还是交给你，没问题吧。”大熊原本正弯腰去拿上衣，听到他的话微微一顿，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地点了点头，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似乎是被大熊冷淡的态度噎了一下，方易言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转回身去逗弄小黑。大熊洗完澡之后，出乎意料地没有走进主卧室，而是搬着被褥以及一个枕头，铺在了沙发上。方易言讶异地看着他麻利的动作，总觉得大熊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个有些不一样了。没等他把思绪理清，就发现自己已经一步上前，攥住了大熊拍着枕头的手。看着他满是疑问的目光，方易言张了张嘴，却大脑一片空白，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半晌后，他终于下定决心强硬一些，抓着大熊的手直接把他拖到卧室，按到了床上。大熊有些讶异地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方易言，感觉自己的面颊一阵火烫，他张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当他的目光瞥到枕头边上的那只长得有些歪瓜裂枣的玩具熊时，那阵突如其来的燥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果然，有没有自己，都是无所谓的。完全没发现大熊内心波动的方易言双手按在他的双肩上，目光死死地盯着他不愿意与自己对视的双眸，“你今晚上就睡这儿，不许睡沙发。”开玩笑，好不容易大熊回来了，他能抱着他睡个好觉，他居然打算去睡沙发？不可能的。大熊默默地与他对视半晌，终究是没有拒绝，轻轻地点了点头。看到他点头的动作，方易言顿时满意了，这才从他的身上爬下来，“你先洗澡还是我先？”他问了半晌，但大熊始终没有回复，他扭过头，才看到他摇了摇头。虽然感觉气氛还是不太对，但方易言觉得自己也不好把他逼得太急，就自己先去洗了澡。当他洗完澡，带着氤氲水气走进卧室，刚想开口喊大熊洗澡，就看到原本坐在床沿的他猛地一下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往浴室走去。方易言有些无奈地看着他的背影，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却发现自己床上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但是又记不太清楚了，方易言挠挠头，决定放弃思考这个问题。原本被放在枕头边此刻却被某熊硬塞进衣柜角落的玩具熊表示：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大熊恢复工作态度的速度极快，才坐在电脑前，就熟练地开始了一天的操作。一个上午，他就彻底恢复了当初回复客户咨询的手速，只是脸上的表情一直冷冷淡淡的，不管是在打字还是吃早饭的时候，整只熊就像是一口古井似的，仿佛浑身上下都写着无数个“平静无波”。发现大熊好像不太乐意和他说话，这让方易言感到了浓重的不爽，但不爽也没什么用，归根结底……都是那个弱智差评师害的！要不是这家伙乱给差评，大熊会自作主张吗？大熊不自作主张，自己会生气吗？自己不生气，会把大熊赶出去吗？没错，归根结底就是差评师的错！方易言用鼻子轻哼一声，无耻地丢光了自己身上的锅。“老板，你看看这个怎么处理。”从早上到现在，大熊终于第一次主动开口，但对他的称呼却让方易言忍不住蹙起眉头，他刚刚喊自己什么？老板？自动忽视了对方“老板”后的其他字，方易言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把他拉得转了个圈儿。然而方易言这时才发现，四目相对其实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尤其是当你满面怒气想要和对方争论些什么，而对方却是一脸“我并不想和你说话”的冷漠时。方易言双唇翕动半晌，最终是一个字都没憋出来。硬生生吞下那被噎到的感觉，方易言勉强地抬起笑肌，给了大熊一个自认为十分善解人意，实际上略显狰狞的微笑：“吃完午饭你帮我遛一下小黑怎么样？”大熊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就在方易言以为他连回应自己都不乐意时，终于淡淡地点了点头。正在一旁啃着狗粮的小黑表示：这两个人类到底在搞什么，为什么我看不懂呢汪！大熊回来有几天了，这几天他在工作方面表现的一直都很正常，方易言也很放心的没有去检查，直到今天他休息日起太早闲着没事儿干，打开电脑查看了一下中评和差评，才发现中评和差评都多了几个，按捺住暴怒的冲动，方易言强迫自己做了三次深呼吸，然后开始仔细观察对方的留言。三个中评说客服对人爱搭不理，问问题回复慢，导致买错货物，剩下那两个差评说客服就跟不存在一样，明明信息显示“已读”，但是睡一觉起来都没看到客服的回复，而他们的评价里，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点出的客服都叫“机智的客服熊崽”。调出大熊和以上几个中差评买家的聊天记录，确定了这群人不是之前那个差评师伪装的方易言气得直磨牙，亏他还以为大熊回来的这些日子虽然对自己爱搭不理，但是工作态度还是很敬业的，结果他就是这么“敬业”的。点开浏览器的历史记录，方易言突然发现了几个这个浏览器浏览过的flash小游戏网站，他下意识地开始回想之前看到的大熊那笔挺的坐姿，和他在键盘上翻飞的十指，方易言此时才反应过来，他那时候根本不是在和客户沟通，就是在发呆和偷摸玩游戏。坐在电脑前的转椅上思索了会儿，方易言慢慢地撸起了袖子，果然还是要给大熊留个教训。大熊起的很准时，和平常的时间一样，方易言看着他揉着眼睛从主卧里出来，然后往自己这边瞥了一眼，就视若无睹地走向了厕所。被大熊故意无视的方易言呼吸顿时更加粗重了起来，他又一次强迫自己做了三次深呼吸，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他感觉自己要是再深呼吸一次，他就会像是给充气到极限的气球再打一泵气似的炸裂。决定不等的方易言站起身，步伐坚定地走向卫生间，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酝酿着待会儿他该说些什么。只是当他走到浴室门口，看清里面的场景之后，他便立刻把那些话吞进了肚子，决定这辈子都不会把它们放出来。嘴边还粘着牙膏沫的大熊似乎正打算洗澡，上衣刚脱到一半，露出了上半身的肌肤，明明还是一样线条好看的肌肉，方易言的重点却无法放在它们身上了，此刻他的双眸死死地盯着大熊腹部当间的那条伤疤，它看起来，比上次他看到的时候又可怖得多了。心底忽然传来一阵针扎似的疼，方易言无声地翕动了一下双唇，最终还是走上前，帮着大熊把卡在脑袋上的衣服脱了下来。没有再管他错愕的目光，方易言把衣服塞进他的怀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走向了打包间。算了，弟弟工作有失误，那就让他这个哥哥来负责好了。打包了几份新品的试吃装，打算当作补偿小礼品打发给那些差评的顾客，方易言蹲在这几个打包好的快递面前，发起了呆来。他现在做的，其实和那种不被人信任的小作坊有点类似，只不过他的商品至今没有出过安全问题，才没有遇到什么会让他翻车的大事儿，不过，想着银/行/卡里的那一小笔积蓄，方易言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