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说,王辟邪都是杀戮深重的灵魂转世,这是我上辈子欠下的债,没什么好埋怨的。”北洛哼笑,“玄戈你不用替我担忧。”“但那只是上辈子,这辈子你是北洛。”玄戈认真说,“我为兄长,自然有义务担心你。”他看向自己弟弟,眼神当中混杂着无奈与骄傲:“记得么,我们辟邪同样不在意前世,只观今生。”那是他的弟弟,此生血脉至为亲近之人,他是那般年轻,耀眼,璀璨得就像他的名字那样,是北方夜空中至为夺目的星辰,他如何能容忍自己兄弟如此自嘲。“所以你让我看那些书籍?嗯?”北洛偏头,朝玄戈挑眉,语带调侃,“不就是送错礼了么?至于这么反复提醒我?哥哥?”玄戈清咳一声,掩饰自己被那声“哥哥”给爽到的内心:“我是你兄长,你送什么都可以,只是对外人...还需要注意...”他委婉表示。“再说也不算送错。”北洛继续说,“反正你将来有朝一日要娶亲,那鱼妇目珠就当我提前送给未来嫂子的好了。”他是真心这么想的。“……咳咳咳咳!!!”玄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有点想把弟弟打一顿:“你在胡说什么呢?哪有什么娶亲,哪有什么嫂子!”小小年纪尽瞎想这些,如何是好!北洛却以为这是他兄长恼羞成怒了,不由乐道:“哟~不好意思啦?哈哈哈哈,玄戈你也有今天?是看上那家的姑娘了,说给我听听。”他眉眼灵动,脑后马尾跟着一晃一晃的,看得玄戈心烦不已,突然伸手一把揪住北洛的马尾。“并没有啊我的弟弟,看来还是你想太多,这是为兄平时疏于管教,需要好好补上,来,我们再比一场。”他明明是温和笑着说的,但北洛本能觉得玄戈脸有变黑的趋势。“要比就比,拽我头发算什么意思!玄戈你给我放手!!!”两人的吵闹声和笑声在天鹿城的夜空下回旋,久久不歇。可惜,比试一时爽,修剑火葬场。北洛的剑在上次魔侵之后便有了损伤,加上之后与玄戈比试时候一个没注意用力过猛,剑身眼看隐隐出现裂纹,不得已,他只能将佩剑交由天鹿城的工匠前去修理重锻。妖族当中并不缺乏擅长铸造的工匠,但王辟邪具备的,是世间最为刚猛的妖力,是以工匠虽然勉强修缮,终究难以完全修复。“殿下的妖力日趋霸道,寻常佩剑恐难以承受,恐怕除了王剑天鹿难有更合适的……”他们辟邪族并不像寻常人族那样对这些事情存在忌讳,是以孤灼对北洛提起来的时候,语气很平常。“若是由我师傅来修的话可能会更好一些,可惜他最近出门去了……”“已经很不错了,差不多能用就行,多谢。”北洛拔剑出鞘仔细打量,对孤灼的修复手艺表示出赞赏。剑么,能用就行,他要求不高。上辈子的“太岁”倒是能够承受王辟邪之力,可是自他战死后剑也不知道会在这几千年里流落到哪里去,想找回来谈何容易。“我倒有个想法,铸剑时候剑刃口处选用材质可锋锐些,但剑身处则不妨试试换用铸造材质较为柔软但可容纳灵气的材料。”庆禺从身后的锻冶屋中走出来,向北洛提议。“我观凡间铸剑,除了昔日龙渊部族以魂魄铸剑不可取外,后世方法虽然用材不及我妖族,但不乏可取之处。我们辟邪的妖力太过刚猛霸道,再坚硬的材料也难承受,一味追求坚硬反倒容易崩毁折断。人族的书中有以柔克刚的说法,觉得不失为一个好思路。”他本来就喜欢琢磨人族的那些杂学,连带对这些铸造锻冶爱屋及乌,整日在天鹿城中的锻冶屋,灵器坊当中琢磨帮忙。“倒是有点道理。”北洛想了想,又摇头,“可惜没人能加以实践,你会吗?”庆禺本来乐呵呵的,闻言也愁苦了脸,“天鹿城中关于这些的书籍记录太少了,我也只是有一个想法,还没有实践。”辟邪更多时候是信奉自身强大的妖力与体魄,对外物如武器之类的兴趣不高,研究的动力也低。庆禺他有心想多些思路,奈何自己修为有限,哪怕跑到光明野边界处都会被魔族追着打,实在是无法实践。看来还是得自己练剑变强才是,小胖子心酸地捏了捏手臂上的肉,内心愁苦。上次若没有北洛出手相救,自己差点被心魔当点心,为了这个他爷爷可是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天天逼他修炼。“庆!!!禺!!!”不远处传来一声暴怒的吼声,北洛循声看去,就见玄戈同另一位年迈长者正在向这边走来,那人正满面怒色的开始撸袖子,正是庆禺的爷爷庆长老。“你又在不务正业!!!”庆长老暴怒大吼,本来和蔼可亲的脸愣是被他憋出了狰狞之色。“哎呀坏了,被爷爷发现了。”庆禺听见那声音脸色骤变,也不顾打招呼,掉头就跑,“殿下回头再聊啊!!!”“混小子还敢跑!!!你给我站住!!!”庆长老虽然看起来老迈,但身手矫健得很,当即追了上去,一老一小飞奔过天鹿城的街道,引来周围辟邪回头围观。真是...有趣的一对祖孙。北洛对辟邪族的体力叹为观止,同孤灼告别后,拿了剑走向玄戈,“你怎么来了?今天的议事结束了?”他问。“嗯,有件事需要来通知你。”玄戈表情略复杂,“长老会决定让你尽快进行猎仪。”作者有话要说:其实玄戈看北洛的眼神是:虽然弟弟有点不通人情做哥哥的很担心,但是这么可爱的弟弟真的很棒呢(*^▽^*)北洛感觉的玄戈的眼神是:我愚蠢的弟弟啊→_→不得不说两人思维错频了呢。出于自己专业方向,在写到修建铸剑的时候突然考据病犯,去查了下古时候的铸剑锻造,然后就惊讶了,黄帝本纪中有“帝采首山之铜铸剑,以天文古字铭之。”所以说那时候姬轩辕他们就用的有可能是青铜剑,所以说太岁应该也是青铜剑?那天鹿剑是不是也有可能?不过在仙侠游戏里考究这个有点蠢_(:3」∠)_春秋战国时候有“复合剑”的锻造方法,先以含锡较低的青铜铸成芯条,作为剑身,保证一定的韧性,不至于受力过大崩毁,之后再用含锡较高的青铜浇筑在边上,完成刃口部分,保证硬度和锋利程度。可以说古人的锻造工艺真的很先进很牛逼了。☆、第二十二只毛绒绒原本依照北洛这些年斩杀的魔族的数量,足够满足任何一只辟邪完成猎仪的要求,辟邪王这次也想以此来说服长老会,好省去北洛再跑一趟魔域的功夫,直接开始着手处理政务。但长老会们依旧固执地表示祖宗规矩不能废,一致认为北洛殿下需要亲自离开天鹿完成猎仪,才算获得认可。天凉了,长老会这种玩意还是削了吧,不要留着过年浪费时间了。坐在王殿当中,辟邪王与玄戈同时这般想。前者是想到小兔崽子又可以借机出门浪而不分担政务,真是气煞为父,长老会这些人一点也不和他心意相通。后者则想好不容易弟弟安稳了几天,他还没好好和他联络感情,结果居然又要离开。但是,反正不管他们怎么想怎么有意见,北洛自己听到这个消息后倒是觉得挺满意。他上次经历过梦境之事后就一直向往人界,恰好此次去辛商城同梦貘之主约谈时,言语当中又获得了一些有意思的信息,此次恰好可以去人界查探一番。能够以离开天鹿城完成猎仪为契机,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行啊,正好我的剑修好了,回头收拾收拾就可以准备出发。”北洛一口应下,准备回去便立刻收拾一下。弟弟这么爽快答应,玄戈心里反倒有点不是滋味,可又觉得自己这种滋味有些莫名。于公于私,他都希望北洛能尽快成年,与自己一起担当起王族的责任来。可是...吧...大约是因为自己这个弟弟对兄长的依赖度实在太低了些?太有主见了?北洛从小就性子独立,冷淡,反正从玄戈有记忆起,每次他主动提出要帮弟弟舔毛结果无一例外,都会被他当脸糊了一爪子。虽然说王辟邪收起爪子后的肉垫糊脸并不疼,也知道对方会在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别扭地替自己整理梳毛表示道歉,更清楚北洛只不过是看似冷漠,实际内心当中将周围人都看得极其重要。但出于双生子间的那点敏感,以及一点儿他自己都搞不清楚的心思,玄戈仍然隐约察觉,自己的弟弟对周围所有人都还有所保留。在北洛心中似乎还存有另外一片天空,浩瀚广阔,被他视若珍宝不愿同他人分享。或许是偶尔的某个午后,偶尔对着一卷书册默默出神的时候;亦有在他人谈笑间,弟弟目光中流露出的点滴怀念。但那具体是什么,玄戈并不能确切描述出来,他只是隐约不喜欢那样的隔阂。玄戈不觉得自己是北洛的“他人”,他们是双生子,从母胎当中就不曾分开,彼此间理应亲密无间毫无秘密......“在想什么呢?喂?我说话你有在听吗?”北洛回过头来,在玄戈眼前挥了挥手,“发什么呆呢?真想一脚踏空掉下去?”他们走在天鹿城的架空廊桥上,北洛见玄戈一路走着神思不属,不由皱眉。“嗯?抱歉,一时走神。”玄戈回神,“你想说什么?”“啧。”果然没听。北洛不耐烦地双手抱肘:“我是说,猎仪我会先去人界一趟,然后再去猎魔,喂喂,你别皱眉啊。”“你去人界作甚么?”玄戈果然皱起了眉,他并不讨厌人族,对人界也无任何偏见,但是……也许他隐约察觉了,从蛛丝马迹当中,自己弟弟心胸中所藏的那一片天空,与人界有关。“随便走走,到处看看,大致没有什么规划。”北洛随意说,“老是待在天鹿城当中,难免想出去各处走走看看。”“那也未免太过仓促。”“这世间哪能事事都慢慢着来,想到,便去做了。”北洛朝玄戈说。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人界一日千里,繁花似锦,他想去亲眼看一看,没有什么特殊的目的,也没什么具体的方向,单纯就是想看一看千百年后,人族现在是如何而活,是否还会受到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困扰,是否会有所长进。也许他们依旧逃不开纷争和战乱,也许如鱼群般聚而复散,周而复始。但他依旧想看一看当年他、嫘祖还有姬轩辕的决断,在这数千年后究竟结出了什么样的果。“反正...就是想去看一看罢了……”玄戈一怔,从北洛的话当中听出些淡淡的惆怅,他眼神当中的探究之色淡去:“既然你已经有决断,那么去人界也无不可。”是他太过多心,又或者是之前北洛随手送的鱼妇目珠让他产生了些奇怪的想法,以至于无端觉得焦躁。但那终究是他的弟弟,他想做什么,只要不违背道义,自己这个做哥哥的是当理解的。“人界变化一日千里,确实有许多魔域看不到的东西,你若是去,那便好好看上一看。”玄戈说,克制住自己心中的那丝异样,“只是要记得回来,毕竟天鹿城...才是家乡。”“这是自然的。”北洛毫不犹豫地回答,继续朝前走去,“你们都在,我又能到哪儿去?”他说着,嘴角泛笑,此生为妖,天鹿城,当然是吾乡。他最后那句话显然极大的取悦到了玄戈,表现在行动上就是,他哥,非常主动地给他塞了一大堆携带的行李。“传音符你带着,里面注入了我的妖力,万一你有事,我们可以立刻察觉到。”“这是草药材料以及各类灵石,人界目前灵气匮乏不及魔域。”“衣服鞋帽配饰……”“契约灵兽要不要带上?”“……对了,最重要的是钱财……”面对玄戈几乎要搬空宫殿的举动,北洛终于忍无可忍。“玄戈......你是要我把这些打包了变回原型带着吗?”他怒道。“嗯?”玄戈无辜回视弟弟,“不方便吗?”对于王辟邪原本的体型来说这些东西并不算重不是么?“我@#¥%……&!!!”北洛无言以对,只是挑了回音符以及几样必备的草药,把其他退了回去“这些已经足够,别的不用多准备。”他斩钉截铁说。“真的不用?”玄戈有些遗憾。“当然不用,玄戈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婆婆妈妈的了?!”北洛怒视他,结果玄戈微笑着伸手来替他理了理衣襟,“你是我弟弟,要出远门,做哥哥的哪里会那么容易放心呢,照顾你天经地义。”他说。“……我知道了!”北洛不自然的撇过头,嘴角有些不自觉地翘起,并不想承认有个兄长照顾的感觉确实挺不错的。他临走前又去了趟古厝回廊,告知了云无月一声。自从知道云无月同自己当年养的那只小妖怪数同族后,北洛对她不自觉有点移情式的关注,虽然他清楚,霒蚀君并不需要。也许当年那个小家伙,有朝一日也会成长成像霒蚀君那样强大而美丽的存在吧。也许它之后终于学会了自己保护自己,一步步踏出那片白梦泽,走向更为广阔的天地。“人界虽然没那么多危险,但人族的心思同样难测,有生而良善的,也有无端作恶之辈。”云无月得到了北洛送来的蓇芒草,伤势恢复得快了些,得以再度恢复人形。她对北洛的表情依旧淡淡,说出的话却带着点善意的告诫:“你纵使妖力强大,也需要提防人心难测,不要轻易泄露妖形。”“多谢,有什么需要我替你带的么?”北洛习惯性地问了一句。云无月愣了愣,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理所当然地问她...缙云...“没有什么需要的,我很好,多谢你。”她摇头,她不会去沉湎过往,更不会将故人的影子与眼前人重叠,“请一路小心。”她最后说。北洛之后又去向辟邪王和天理道别,天理最近的身体恢复了些,辟邪王为了哄媳妇,特意替她寻来各种小玩意用以打发时间消遣,是以她的养伤时光不至于那么难消磨。“自己外出照顾好自己。”天理摸着幼子的脑袋,一转眼孩子已经长那么大了,明明当初生下来时候还是那么小小的,毛绒绒的一只,“魔域内艰险,各处空间并不连通,若是遇到太过艰险的局面千万不要逞强。”明知每只辟邪成年都要走上这么一遭,她依旧忍不住担心牵挂,当初的玄戈是这样,现在又轮到了北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