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担忧,”北洛对岚相重复他母亲的话,“夜叉族来此的善意大过算计。他们所求王上已有决断,无须担心。”“哦,我也就是一提,自然王上心有决断那便好。”岚相对辟邪王有着发自内心的敬重与信任,闻言点头。他们三个一边聊着一边往修习剑术的场地走去,走到修习场的时候,发现玄戈已经早到了,身边还站着另一个辟邪族的小姑娘,霓商。“北洛殿下你来啦,刚刚还在跟玄戈殿下提到你。”霓商比北洛稍稍大一点,同样是辟邪王族旁支,只是她所在的家族不擅长战斗,修习的法术也是偏于辅助治疗一系,在族中的地位不算高。玄戈北洛对她观感很好,霓商生得漂亮,性格又好,温柔而坚韧,面对有些冷嘲热讽的族人时候表现得不卑不亢,最重要的是,她懂治疗术!这在生性好战的辟邪族当中非常少见。小辟邪相互比试的时候难免会控制不住轻重受伤,虽然能自己愈合,但有霓商在,这位温柔的辟邪族小姑娘总是很乐意为他们治愈伤口。“嗯,霓商姐姐好。”北洛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包栎津草,“这是我在巽风台附近收集的,上次听姐姐提到,所以就采了些。”“那真是谢谢殿下了。”霓商笑眯起眼,北洛殿下看起来脾气冷淡不好哄,只有混熟后才能发现,他其实意外的细心温和。一旁的玄戈被忽略得有些久,又见北洛跟霓商聊得欢,不免有些不是滋味。就算是先前他趁北洛喝晕后舔毛,顺便还在打闹的时候揉了辟邪弟弟毛绒绒软乎乎的肚子,这气也该消了吧。“咳,北洛。”玄戈清清嗓子,示意自己的存在,“来比试一场?我们许久没有切磋了”他从背后抽出剑,“我不会动用妖力。”反正正常途径他们俩兄弟很难正常交流,还不如靠打架来交流。北洛闻言,眼睛眯起,笑得露出犬齿,“不用你让,玄戈你尽管用妖力。”他只是妖力不算足,并非无法动用,还不至于如此不济。辟邪双子站在演武场的中央,彼此对行以礼。北洛手腕一振,剑轻快地从剑鞘当中拔出,锋芒直指玄戈面门,玄戈不急不忙,拔剑格挡,黑白双子飞快撞击,剑芒在半空当中噼啪作响,数击过后,玄戈的瞳孔已然成金色----他已经不自觉地动用了妖力。前世缙云能以一届凡俗屡次斩杀魔族,除却受辟邪血的影响外,更多因他的剑术除却精妙,剑意只求杀戮。以伤换伤,一往无前,是缙云信奉的道理。也许他自己会付出惨重代价,但以性命相博的情形下,任何强大的对手,论生死,都是五五开。所以北洛说自己能收拾夜叉族真不是瞎说胡扯的。他也许妖力微弱打不过对方,但杀死,则是于胜负之外的另一种概念。只是和玄戈比剑就只是单论技艺,不适合动真格了。辟邪双子天性有互相争斗互相吞噬的欲望,万一动真勾起杀念,不死不休,那纯粹是自讨苦吃。是以在围观的辟邪眼中,这两位殿下打得眼花缭乱甚是精彩,只有当事兄弟自己知道,他们彼此留有余地。再一次双剑交错,北洛自觉活动开了筋骨,心底那点别扭也通过比剑消散了不少,横剑振开玄戈的一刺,向后退了一步,开口:“不打了,我不生气了,你不用让我。”玄戈闻言一笑,挽了个剑花,“明明是你在克制。”越是对剑术深入研究,他愈发能感受到北洛对剑术理解的精妙深奥,自然明白弟弟所言不过是谦词。“你的妖力深厚,长久下去是我不及。”北洛摇头,他的话是实话,辟邪比试就该遵循辟邪的规则,再提人类那套就没意思了。“既然不生气了那就陪我多练练?我们很久没有一起练剑了。”玄戈说,表情是面对亲人时候独有的柔和。“好吧。”虽然明明他们只是闹了三天别扭,北洛不想在这时候戳破,而是再度行了一礼,他微微偏头,似有感应地看向王宫方向----刚刚那边似乎有什么在看他,没有恶意,似乎是纯粹的好奇。可当他看去的时候,却没有找到对方。辟邪王宫的深处,辟邪王看向地上失去意识的两个辟邪,朝面前的那团墨色雾气微微行礼,“多谢霒蚀君,古厝回廊那边多亏有你帮忙留意。”“无妨。”那团雾气当中传来女子清幽的声音,“他们似乎是中了某种咒术,痕迹不多,所以才会无意识踏入回廊,我将他们拉入梦境当中,辟邪血脉霸道,待他们重新醒来,咒术自然能自动解除。”“我明白。”辟邪王点头,这两个辟邪隶属卫队当中的斥候,常年在魔域各处来往,打探魔族的异动,他们身上所中咒术痕迹类似于缚魂术的一种,但因辟邪血脉霸道,无法读得他们的思绪,所产生的影响只是局限于扰乱思绪,让他们步入回廊而已。但这样同样危险万分。古厝回廊中清浊交错,非王辟邪血脉进入的,极可能受到影响,严重到乃至死去,辟邪死后尸骨会随风而化,若非霒蚀君发现得及时,谁会知道两个辟邪就这么死在了古厝回廊。对方这么做,本意或许想用辟邪来探查回廊下的通道,可牺牲的是他的子民!辟邪王闭了闭眼,看来他当初留一手是对的,越行之术么,在空间乱流之间穿行谈何容易,便是坐标错乱,一个不慎偏离目的地,当不奇怪。黑雾交代完事情就自行离开回古厝回廊了,她静静飘在自己意念创立的白梦泽深处,在水边的枯枝上停驻。今天,路过时候那王辟邪施展的剑法,很似故人。作者有话要说:霒柿君悄悄露了个黑影(私设云无月这时候是重伤状态无法化作人型,在古厝回廊养伤,因为怕原型会吓到辟邪,所以一直是黑雾状想查下夜叉用缚魂术的原理,可惜五前是云通关,所以具体原理不清楚,有知道的亲们可以替作者解惑~夜叉族这次来辟邪除了求教越行之术,也想探探古厝回廊下面的通道,但是又不能公开干这种事,于是控制了两个常年在外跑的辟邪进去试探,还想留个坐标什么的,结果被云大佬弄进梦境然后拎出来惹_(:3」∠)_本文的霓商还有云无月都是友情向,羁绊很深,彼此是很好的朋友。☆、八只毛绒绒龙溟再度见到王辟邪双子,是在天鹿城的藏书室。辟邪一族对幼崽的庇护无处不在,龙溟能够感觉到,天鹿城内的阵法对幼兽有额外的回护,只要阵法不破除,外族就无法对幼兽造成任何的伤害。一黑一白两只小辟邪背靠背坐在藏书室的窗台上之间,有光自彩色玻璃处落下,将他们的身形映照得金灿灿的,双子分别手持书卷,在他们身侧放着两盒一模一样的吃食。王辟邪的成长需要大量灵气,两位小殿下正是好动长身体的时候,每日在天鹿城的各处学习玩耍,正常的进食尚不能完全保证他们的成长。是以天理只能想办法做出些小吃食给他们带上,用以随时拿出来磨牙。说真的,天理王妃的厨艺实在不敢恭维,正常发挥的食物尚能入口,但就怕她一时心血来潮想玩新花样,那滋味真是...两兄弟第一次品尝的时候彼此面面相觑,恨不得当场变回原形飞速逃窜,可惜被天理无情镇压。到后来,碰到类似情形的时候,出于对母亲心血的尊重,玄戈和北洛还是乖乖将吃食带着----然后试图用各种手段将属于自己的那部分吃食塞到兄弟口中。这其中的小故事小纠纷龙溟自然是不知晓的,他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只会回忆起自己同弟弟幼时相处的时光,那真是段无忧而美好的日子,没有治国的责任压在肩头,也不需要知晓夜叉面对的困局。想到这里,龙溟眸色暗了暗。他与魔翳在辟邪族的王城已经停留了又半月之久,越行之术已经研习了大半,然而对辟邪所镇守的,传闻中连通魔域与人界的大型通道所在依旧一筹莫展。成年辟邪强力者可自行打开通道,便是幼弱之辈亦能在魔域中畅通无阻。因而,他们只是镇守通途,并未有自行出入的举措。龙溟和魔翳这些天交际了大半贵族,推测那条通道大约可能在天鹿王城西侧的,名为古厝回廊的位置。但辟邪天生高傲,纵有贪图奢华物饰,纵欲享受的,却仍将辟邪族的利益视为至高,不受外物的诱惑。是以他们虽然怀疑,却没有得到更进一步的印证。不是没想过亲自去往古厝回廊探寻一番,但有辟邪王在,他们的行迹很难隐藏过久。也曾试过用操纵之术将施以缚魂咒术的辟邪诱入回廊之中。可那处地域不知有什么可怕的存在,竟然通过匪夷所思的入梦之术将他们的缚魂咒斩断。为避免试探再多触及辟邪王底线,龙溟思量权衡许久,最后还是放弃了探查古厝回廊这一计划。是以,他已经准备同魔翳一道返回夜叉族。“玄戈殿下,北洛殿下,真是巧啊。”思到此处,龙溟面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巧遇表情,问候说。俩兄弟放下书册,站起,一起行礼:“夜叉王,真是巧遇。”“吾即将与舅舅一同离开天鹿城,回去夜叉,既然巧遇,自该同二位殿下道个别,夜叉国贫瘠,一点微薄礼物算作别时礼物,希望殿下能收下。”龙溟说着,递给玄戈和北洛他的礼物,那是两柄妖兽骨打磨的匕首,看得出是经夜叉工匠仔细打磨雕刻后的产物,确实是不错的礼物。玄戈与北洛对视了一眼,彼此确认了下,“夜叉王妄自菲薄了,夜叉国度虽居魔域内境,但国力强盛,如何称得上孱弱,感激夜叉王所赐,我们兄弟就收下了。”玄戈说。两个孩童珍而重之地收下了礼物,龙溟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意,摇头说:“夜叉虽有数十万百姓,但所居环境恶劣,饱受水脉匮乏之苦,如何称得上强盛……”“我观书中记载,世上五行阴阳有相生相克之理,若是能够调和的当,想来能缓解地域灾劫。”北洛开口,他对有担当有觉悟的人(魔)一贯抱有敬重之心,所以想试着开解对方,毕竟从他这些天的观察来看,夜叉族的王并不像是顽固不化的。但是,越聪明的人,也越容易钻死胡同,这种例子他见过的太多了。“五行阴阳之理固然可行,但我族灾劫,非有移山填海之力不可缓解。”龙溟摇头苦笑。夜叉是想重塑水灵脉。玄戈瞬间就猜到了夜叉族想要做的事情。他曾于藏书室中观夜叉国土疆域所在,距离通途神魔之井非常接近。神魔之井是当初蚩尤开辟的,照理来说不应当五灵失衡,他亦曾经请教过辟邪王,是否有可能是神界降下的灾劫,但依照父亲所言,魔域浊气煞气弥漫,便是天皇伏羲也不可能亲临此地。所以唯一的可能,是魔域内部连年征战内乱,长时间没有能够修生养息,才会导致五灵失衡。“看来夜叉王是决意要亲自移山填海了,心志坚定,令人钦佩。”玄戈试探般地恭维道。“王领受民之膏血,以王之牺牲换取国之昌盛,本就是我应该做的。”龙溟理所当然地回答,“便是前方有尸山血海,阴谲诡道,踏上又有何妨呢。”他看向玄戈,似是想起了自己的幼弟,“我有名幼弟,自小未踏出过家门,呵,玄戈殿下便当我是触景生情了吧,便是你,他日倘若天鹿王城遭劫难,想必也会毫不犹豫挺身而出吧。”“那是自然。”玄戈沉声道。龙溟见辟邪言之凿凿,心中感慨万千,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起。他自小受到舅舅的教导,自然是将夜叉民众的命运摆在第一位。可偶尔想起,自己和舅舅将要做的事情,无悔当中,却又存在一丝疑虑。“那么...”他终于开口,“玄戈殿下,我有一疑虑还请解惑,辟邪世代居于魔域边际,就不曾想过,换个地方居住么?”以辟邪之强,人界又如此肥沃,便是迁居于人界也是无妨的,何必世代与魔族为敌开战?玄戈目光闪了闪:“我族一向信奉,力有所及处当承担起相应之责。”辟邪强大,所以应当担当起他们的职责,镇守通途,以回护三界安稳,而这数千年的结果,证明他们的选择并没有错,无论沧海桑田,辟邪始终是辟邪。“便是可能令臣民受到伤害,也要在所不惜么?”龙溟皱眉,这与之前所言的保护,岂不相悖?“辟邪上下皆可为战,没有退却之理,王辟邪之所以存在,自然是为了在危机之时尽力血战,庇护弱小的安全。”北洛淡淡道,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拍拍手:“啊,不好意思啊哥,抢了你的话,不过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他歪了歪头,冲龙溟一字一句道:“三界自有法则,为王者当有庇护臣民,开疆扩土之心,同时也当心存仁瑞善念不是么?”玄戈无声点头,北洛所言正是他所思,弟弟破天荒地愿意喊他哥,哪怕是因为在外人面前,这也让他发自内心地感到喜悦。“原来如此,多谢二位殿下替我解惑了。”龙溟笑了起来,郑重朝两位小辟邪躬身一礼。如此看来,传言辟邪为仁瑞之兽,倒是不虚传。他虽不能完全赞同这样的理念,却也愿意对他们的想法表示尊重。“不敢,希望夜叉王此去能心想事成,解救黎民于水火。”玄戈同样郑重行礼。透过窗户目送龙溟离去,北洛又拈了块零食进嘴里,有点含糊不清道:“那位,可是想走向修罗之途啊。”一念成神一念成魔,有决心通过尸山血海来为臣民开辟通途的,无意中也是将自己的臣民带上了尸山血海的道路。玄戈重新翻开卷轴,垂下眼:“可不是么,昔时蚩尤以始祖剑刺伤天皇伏羲,神血滴落大地,混杂浊气以及蚩尤死后的怨念,方才形成了魔。”“嗯?所以?”北洛有些不懂自己那兄长在掉什么书袋。“所以,”玄戈戏谑道,“只要是魔,便都是心有狂妄执念,喜欢一条道走到黑的。”“噗,咳咳咳。”没想到自己兄长居然有这么促狭的时候,北洛一时没注意,被点心呛得咳嗽不止,“你啊......”这话可真够损的。龙溟回到离火殿,见魔翳负手立于宫殿巨大的落地窗前,先前柔和下来的神情再度变得冷肃。“舅舅。”他说。“王上见过辟邪双子了。”魔翳略略欠身以示臣服。“不错。”想起藏书室内的那两个孩子,龙溟神情略柔和,“虽然尚未成年,但心智已然成熟,想来,日后成就定是无量。”“但那是王辟邪。”魔翳淡淡说,“据我所知,王辟邪固然妖力盛极,但因血脉霸道,贪婪吞噬,便是同胞兄弟也会将之当做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