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荔欢点点头,和爸妈再聊了几句,怕打扰他们休息才依依不舍地回了自己病房。根据警方调查,货车司机高强是从宁城驶往岚城,路程遥远途中还只睡三四个小时便急着赶路,属于疲劳驾驶,所以才会出现把油门当刹车踩的情况。他们在调查高强的个人信息后,发现高强所说的家庭状况确实属实,他那么急着运货也是为了能多赚钱为自己患白血病的女儿攒医药费。只是法不容情,他再怎么穷困走投无路也撞死了人,除非沈董事长愿意看在他这么可怜的份上向法判院申请撤销高强的死刑,只判他一个无期,高强再在监狱里好好表现争取减刑,估计还有活着离开监狱的可能,否则高强只能吃枪/子。不过打脸来得非常快,在调查高强的资产的时候,他们竟然发现高强有一张来源不明的卡,卡里有三百万绿国币----刚好够他女儿的医药费。警安局的局长顿时头大如斗,从警多年,他如何会一点警觉性都没有。只怕这起车祸不简单啊。对此,沈嘉树派来的下属面无表情地道:“我们怀疑高强受人雇佣故意要撞死董事长一家人,希望黄局长能顺着这条线往下查,黄局长的能力我们董事长还是很信任的。”黄局长对下属冷淡的态度不以为意,他和这个人打过不少交道,知道他就是这个死性子,他在下属离开后苦着一张脸。敢出手害嘉澜董事长一家的人必定身份不低,你说那些上流社会的人是吃饱了没事干么?整天想着算计来算计去,专门给他们警安局的人找事干。偏偏他们还不能摆脸色,谁叫绿国商业至上,企业家才是真正的大/佬呢?沈嘉树醒来的第二天,老爷子的电话就打来了,为了不刺激老爷子那已经衰老的心脏,沈嘉树没有开视频。“您放心死不了,只是我们赶不上大哥的葬礼了。”沈嘉树声音有些暗哑,“当年大哥最是疼我,如今我竟连他的葬礼都不能出席。”沈仲原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才示弱一般说:“嘉树,我已经七十岁了,爸爸已经老了,你回来吧。”沈嘉树一个将近四十岁的男人眼眶突然红了。…警安局顺着那张卡往下查却发现一切线索都被掐断了,那张卡是谁给的高强,里边的钱是谁存进来的都一点查不出来。高强对此一直不松口,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他真的只是疲劳驾驶才会把油门当刹车踩了。一问到那笔钱,他就装哑巴。去审问他的家人,老的老小的小只会哭,一问三不知。如此僵持了一个月,警安局还是撬不开高强的口。黄局长恼了,向上级汇报后,决定对高强用刑,绿国刑法之重不是常人能想象的,只要用了刑,死人都能开口说话。高强知道这个情况后,脸色全白了,他抖着身体对黄局长道:“想让我开口可以,你去请记者来,我当着众人的面把幕后真凶交代出来,否则我就是死也不再说一个字。”黄局长怀疑地看了他很久,高强就是木着一张脸不说话。想着就是叫来了媒体,高强也做不了什么事情,黄局长和一干下属开过会后还是同意了高强的要求。岚城的媒体记者多如天上星,没多久几十个记者便到了监狱。两个警员押着高强进了一个房间,那里原本是警监开会的地方,里边已经坐满了记者。知道嘉澜董事长车祸一案可能另有隐情后,这些记者们对这次的采访很是热情,高强一进来便打开了摄像头进行直播,并七嘴八舌地提问。警员让高强坐在椅子上,然后退后几米等待采访结束再把高强带回去。高强对记者们的问题置若罔闻,只苦着脸道,“在我说出幕后真凶前,请允许我说几句话。”虽不满意不能立刻知道真凶是谁,但是记者们还是按下心里的急切,让高强快点说。高强突然对着镜头流了泪,“我从小出生在单亲家庭,妈妈含辛茹苦的把我养大成人,结果因为没钱治病瘫痪了,只能躺床上。我没有高学历,找不到好工作,好不容易结婚生子了,女儿竟然得了白血病。那可是白血病啊,没个几百万你都得不起。”“我承认我疲劳驾驶了,但是我也是为了我的家人啊,我不辛苦赚钱,我的女儿就会死,你们理解么?我是一个父亲啊,我不辛苦赚钱,难道叫我看着我女儿去死么?”高强说着神情激动无比,脸都涨红了,“结果没人给我一家活路啊,沈家有钱有权,硬是逼着我这样的穷人去死,我现在就去死,只希望沈董事长能高抬贵手,放过我的家人吧。”他的话信息量太大,记者们还想问什么,却见高强朝着墙壁撞去,警员急忙去拦住他,谁知道高强死志那么强跑得极快,墙壁又离得近,只听见可怕的一声“啪!”,高强整个脑袋都炸开了,血糊了满墙。在电视机前观看采访的民众顿时被这个景象给吓坏了,纷纷尖叫出声。同样在看采访的沈荔欢见高强竟然撞墙死了,黝黑的眸子变得更加深邃,看来幕后黑手不仅想要死无对证,还想将他们沈家一局,坏了他们沈家的名声啊。当天,沈荔欢一家人出院准备前往帝都的时候,医院门前围了一群义愤填膺的民众,他们表情愤怒,举着“沈家人道歉!给穷人一个公道!”字样的横幅。而一旁很多端着摄像头的记者在忙着直播。沈嘉树顾清澜身上的石膏还不能拆,所以他们坐在轮椅上。沈荔欢在后边替妈妈推轮椅,爸爸的轮椅则是保镖来推,看到这幅场景,她有种果然不出所料的感觉。看见沈家人出来了,民众和记者立刻围了上来,保安和沈家的保镖连忙护在沈荔欢他们跟前。“沈家人道歉!给穷人一个公道!”沈嘉树的脸色已经完全黑了,这次的事情查不到主谋,他一日不能安睡,现在还遇到这种糟心的事情,哪里会有好脸色。顾清澜向来好脾气,此刻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沈荔欢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她,“爸妈,让我来和他们说吧。”说着沈荔欢目光锐利地看着那些人,提声道:“你们想让我们道歉,有什么理由?”为首的一个年轻男人见一个漂亮的女生出头涨红了脸,咬牙道:“你们沈家逼死了高强,难道不用道歉么?”沈荔欢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我们逼死了高强?我们怎么逼的他?”“你们沈家在商界地位这么高,你们就是仗着自己的地位逼死了他!”这话一出,大家都安静了下来。绿国的国情便是如此,企业家才是真正的特权阶级,这个潜规则谁人不知。但是潜规则就是潜规则,还没有到招摇过市的地步。如果沈荔欢承认了这一点,只怕有钱人和普通民众的矛盾会更深刻。这一刻,正在看直播的人都想知道沈荔欢是如何应对这个指控的。第三章 (捉虫)沈荔欢听了这撕心裂肺一般的话忽而笑了,那些人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你,你笑什么?”“首先谢谢你们能知道我们沈家在岚城的地位。”无视民众你疯了的目光和记者欣喜若狂的眼神,沈荔欢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嘉澜集团创办至今,旗下共有一万五千三百二十一名员工,也就是说嘉澜给一万五千三百二十一个人提供了工作岗位,让一万五千三百二十一个家庭摆脱了贫困。”“另外,嘉澜每年都会给旗下的基金会转入至少两千万的款项,用于建学校、修路、建养老院、建孤儿院,拨下的款项已超过两亿绿国币。凭着嘉澜所作出的这些贡献,嘉澜在岚城能有今日的地位,我们问心无愧!”沈荔欢的话让不少民众都羞红了脸,他们骂沈家人仗着地位欺负人,却不想想,别人怎么能有如今的地位。嘉澜做了那么多慈善,他们可曾做过?他们有什么资格去骂沈家人?沈嘉树快速地勾了勾嘴角,他就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不是池中物,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是应该的么。不过也有些人嘴硬觉得这并不能代表沈家人就不会逼死穷人了。有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双眼闪烁,藏在人群里,大喊了一声:“地位高你们就能逼死穷人么?”不少民众又开始跟风,随着他这么喊。“既然你们这么说,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绿国刑法中,对于重大交通事故是如何判刑的?”沈荔欢目光凌厉地扫了他们一眼,为首的男青年突然白了脸,一个穿着西服的中年男人想了想,表情渐渐变得僵硬,他结结巴巴地说道。“绿国刑法第九十三条:违反交通法规,从而发生重大事故,致人重伤、死亡的,处死刑。若受害者家属向法判院申请撤销肇事者的死刑,则改判无期徒刑。”话音一落,民众们都像被按下暂停键一般没了声响。“看来大家都懂法,高强犯了法被判死刑,是我们沈家人逼的么?”沈荔欢表情肃穆,浑身的气势像把刀一般锋利无比,“是法律容不下他,是被他撞死的司机李叔容不下他。”“他说他穷困,女儿还得了白血病,我很同情他,但是穷人就能疲劳驾驶么?穷人就能撞死、撞伤人么?如果只要说一声我是穷人就能为所欲为,还不用付出代价,那么法律的威严和你们所追求的公道谁来维护?”这一番话,让那些举着横幅的民众面露茫然,手里的横幅也不知不觉地放了下来。是啊,即使沈家什么都不做,高强也同样会被判死刑,沈家人何必多此一举逼他去死?而且高强撞死了人,难道就因为他哭诉两句他有多苦就能掩盖他是杀人凶手的事实么?所以,他们为什么会为了一个杀人凶手来逼着无辜的人向他道歉…这就是他们的善良么?这种茫然让他们不知所措。沈荔欢抬起纤细的手腕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双手放在轮椅上,准备推着母亲往前走,她抬起平静如水的眸看向众人,“大家都散了吧,同情弱者是人之常情,只是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被人利用自己的善良了。”善良可贵,别让它被人玷污了。众人默默的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沈荔欢一行人脚步坚定地离开了医院,坐上了前往机场的小轿车。帝都在电视机前专注地看着这一幕的沈仲原浑浊的眼眸里都是满意,不愧是沈家的种啊,不仅不怯场还能掌控全场,天生就是做人上人的料。在沈仲原身后,一个双手抱胸站着的女生看着屏幕里的沈荔欢,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忌惮和恨意。鼎尚国际尤苌青看着屏幕上镇定自若、气势逼人的沈荔欢,渐渐出了神。她身后跟着不少的公司员工,见她神色清冷,想起沈家和尤家私下有些小龃龉,以为她不喜欢同为沈家人的沈荔欢,一员工忙投其所好,道:“大小姐,你别看她说得这么好听,谁知道是不是他们沈家人用了什么手段逼得人去死。”尤苌青收回黏在那张清丽脸庞的目光,冷冰冰地暼了一眼说话的男人,“你是聋子么?她的话这般有理有据,你还恶意中伤她,可见不是什么好的。”男人霎时觉得自己口中苦涩极了,傻子也知道他拍马屁拍到了大腿上,男人心里默念大丈夫能屈能伸,舔着脸对尤苌青说道。“是是是,小的错了,我不该乱说话,大小姐原谅我一次。”尤苌青气恼他竟然用这般恶毒的想法去揣测那个女生,原本想把他开除,但是想到那个女生提到“善良”,还是忍住了这个欲望,只冷淡地说道:“既然知道自己错了,只扣你两个月的工资,顺便罚扫一周的厕所。”你这种人就该和厕所为伴。男人几乎要吐血,工资被扣他都够肉痛了,还要去扫厕所!可是他又不敢抗议,只能怂包地接受惩罚。直播结束了,尤苌青也没了看的欲望,带着员工们去了员工餐厅,今日她不想回家去吃饭,在公司里应付一餐,还能多接触员工,日后她接手鼎尚也不会手忙脚乱。只是用餐的时候,尤苌青却在分神。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嘉澜集团的董事长是沈家离家多年的二公子早已不是秘密,她以后肯定会住在帝都的,不知道她会转入哪间高中就读,若是她转来明高就好了,这样她们也有见面的机会了。想到这里,尤苌青平时一贯清冷的俏丽脸庞渐渐浮现了一抹粉色。…这次沈荔欢一行人顺利地前往机场,五个小时后他们到达帝都国际机场。沈嘉树和顾清澜看着久违了十八年的帝都,感慨万千。沈老爷子派来接他们的人很快迎了上来,朝着他们弯腰,“二少爷,少夫人,孙小姐请上车,老爷子正在家里等着你们呢。”沈荔欢暼了那人一眼,确定没有威胁,等保镖们把爸妈都扶上车后,才坐上了加长版的豪车。开车的司机技术很好,车稳稳地开进了沈家老宅,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拄着拐杖腰杆笔直地站在大门口,他的左边是一个长相娇俏的女生,女生正姿势优雅地扶着他的手;右边是一个成熟风韵的中年美妇,穿着一袭华美的长裙,勾勒出美妙的身段。沈嘉树一家三口下了车后,老人就再也忍不住快步走了上来,“你个逆子,终于舍得回来看我这把老骨头了。”对于他这般动情的表现,娇俏女生眼神暗了暗,中年美妇姿势优雅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牵着她迎上前。“爸!儿子回来了。”沈嘉树薄唇颤了颤,叫出了那个十八年都没有叫过的称呼。顾清澜对自己这个家公有怨怼,但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因他三言两语就溃不成军的小女生了,时光赋予了她更多。只见她笑得温婉,仿佛她和家公从来没有不睦,“爸,好久不见了,您老人家和当年还是一样的龙马精神,一点儿都不见老。”沈荔欢随着父母问好,朝着老人笑得张扬,“爷爷好,我是荔欢。”“哎哎,爷爷的宝贝孙女,长得可真好,不愧是我们沈家的孩子。”老人也就是沈仲原有意无意地无视了顾清澜,只对着沈荔欢很是热情。沈荔欢精神力本就强大,很容易察觉到他对母亲的冷淡,她的舌头忍不住顶了顶上颚,心里记了沈仲原一笔。中年美妇听到沈仲原这么夸沈荔欢,温温柔柔地看向她,像在看什么名贵的宝贝,“是的呢,荔欢这般的长相,我一个女人见了都忍不住动心。”说罢她举起白皙细腻的手捂了捂唇,像个少女一般明媚地笑了,“看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呢。荔欢,我是你大伯母梁吟秋,这是你堂姐沈娉婷,娉婷被我和你大伯宠坏了,性子有些娇纵,她若是欺负你了,尽管来和我说,我替你收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