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的萤灯依旧缓缓上升,烟花灿烂,在巨响下,这处穴口显得格外冷清寂静。宋晏行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小跑上去跟在池斐身后。一路无言,另外三人在路口与他们对接。李青宁挑了挑眉。宋晏行笑得漫不经心:“走吧,我们还要继续过关。”·几日后,能从幻境中出来的只剩一半人,宋晏行的队伍毫发无损,甚至在里面烧烤打牌,像办了个老年旅游班。次日,常青院的弟子正式被授予入门弟子校服,每人手持一枚出行令牌,在校场里一一点阅。东峰主看到出来的弟子时,心里松了口气,不知道是庆幸宋晏行没死,还是满意他没给自家丢脸。捋了捋胡须:“看来以前是为师大错特错。”关常安也松了口气,师父难得对宋晏行另眼相看,“师父为什么这么说?”东峰主目光沉着,他眼光毒辣,绝不会看错人的。“你看其他人出来时,就他一个在笑。”关常安愣道:“他以前不爱笑的呀。”甚至都不爱哭,或者涂满胭脂装疯卖傻。“逢凶化吉,那都是他的本事。”东峰主不知叹气多少回了:“这样的人在哪都吃香。”峰主已经暗暗料想,将来修真界必定多一号神人了。点阅仪式进行到一半时,宋晏行就溜了,他刚换上的新校服被扔在一旁,因为天实在是太热了,堪比三伏天,蝉鸣不断,热浪扑面。他寻了处阴凉的小亭打起瞌睡,院子里静的只有风吹的声音。不一会,脸上多了根毛绒绒的东西在扫荡,一掌拍开:“别闹。”岂料想戏耍他的人不仅不停手,还肆虐起来,使劲挠他敏感的地方,直到宋晏行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常洛?怎么是你。”宋晏行揉了揉眼醒了。关常洛有些失落道:“你不想见到我吗?”自从考核过后,宋晏行都懒懒的,懒得说话,懒得动弹,歪歪斜斜靠在背后的柱子上,“不是啊。”关常洛稍微露出笑容,看起来像地主家的傻儿子。“给!”宋晏行还迷迷糊糊呢,忽然睁大了眼睛:“这?”关常洛不好意思地笑着:“当初契约上说好了的,每个月收入要抽成给你。我……我……”他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说下去。宋晏行眨了眨眼,他差点忘了这茬!拍了拍关常洛的肩膀:“很好。”想当初他坑起关常洛时,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他这才正色打量起关常洛来,惊觉发现许久未见,关常洛的气场越发利落了,可以说在视觉方面有很大的进步。宋晏行忍不住摸了上去,“我真是挖到宝藏了。”他坑关常洛时,只不过觉得他好看,没想到这人的自我管理能力这么强。关常洛在他面前依旧腼腆,被宋晏行的手摸得浑身僵硬。“绝了。”宋晏行只是稍微碰碰而已,并没有想其他。“好好保持呀,以后你去钱庄,打到我户上就行了,不必亲自拿给我。”关常洛暗自神伤,宋晏行怕他想太多,道:“你别多想啊,我只是觉得跑来跑去的太麻烦。”两人正在洽谈,走廊尽头忽然出现第三个人。宋晏行抬眼一看,心惊肉跳,赶忙撤回了手,嘻嘻一笑:“池师兄!”这个场面,仿佛是池斐来捉奸。池斐淡淡看了眼就移开了目光,毫不在意,眼光全落在黑衣男子身上。关常洛见他穿得不一样,以为他的熙春峡的高级弟子而已。扯了扯宋晏行的袖子:“我们去别的地方说吧。”宋晏行愣道:“这里不是挺好的吗。”岂料他们二人窃窃私语的样子看起来就像调情,池斐忍不住抬脚走了过去,连带着的风都含着杀气。“你们在干什么?”这句话又是何等的耳熟。宋晏行一下子跳开了:“没干嘛啊!”随后此地无银三百两:“我们只是朋友而已!”想了想再度补充:“我和他是清白的!”场面一度十分僵硬,宋晏行插在中间解释,徒增微妙的气氛。关常洛垂眸,一派温柔似水:“我改天再来找你。”临走时又回头道:“下次你想摸多久就摸多久。”留下一笑,深藏功与名。“……”宋晏行瞪目结舌:“操!你特么说清楚啊!”这个憨憨这么坑他?!耳旁一声冷笑,笑得宋晏行鸡皮疙瘩都要冒起来了。只好摆正脸色赔笑:“师兄,绝对不是他说的那样,他就是个憨憨。”不对,他为什么要解释?可明明越解释越说不清,他就是不想池斐误会。两人自从幻境出来后就没见过了,还不至于生疏,但宋晏行就是觉得,他和池斐间多了层隔阂。宋晏行发挥话痨特长:“师兄师兄,你不庆祝一下吗?熙春峡从此多了个和你一样帅气逼人的小师弟!”“有什么好开心的。”池斐故意泼冷水,他想小小报复一下这个小忽悠精。宋晏行继续叨逼叨逼:“为熙春峡壮大规模呀!”池斐迟疑道:“你?”这个迟疑的语气给宋晏行造成了打击:“呜呜呜,连你也不喜欢我了。”他的撒娇像杀猪刀,鬼哭狼嚎,实在扰人耳目。池斐于是取出了一柄剑。宋晏行伸手接过:“这是入门礼物吗?”殊不知他没入门时,收到的恩惠早比旁人多得多。这是上万把剑中铸出来的精品,削铁如泥,挥风是刃。其中耗费的心血自不必说,吕钦河可是为这把剑熬秃了头。这是一把真正意义上的剑。池斐:“取何名?”宋晏行沉吟片刻:“天明。”“夜尽天明。”犹如那夜的天光白昼,万家灯火。☆、旷世奇恋尼古拉斯狗剩和维多利亚狗蛋两只鸟儿咿呀咿呀唱着歌,每日盘旋在秋千上秀恩爱 ,时不时你拱拱我的毛,我啄啄你的头。宋晏行蹲在下面观察它们的一举一动,自从他把鸟放出笼子后,它们就像到了片新天地,每天都在撒欢。早晨是所有弟子练剑的时间,没看会他就起身走了。校场上的弟子们挑转勾刺,每一招都带着无限冲击力,宋晏行懒洋洋地把剑放在一旁,随机坐在高高的台阶上看他们练起剑来。弟子们似乎默认了他不一样,所以没人多说什么,有的还上来给他送吃的。不一会,远处走来一介黑色身影,遮住了宋晏行的视线。“咦?你们还没回去啊。”关常洛:“恩,大会已经结束了,但是师父命我留守在此。”宋晏行:“他不会也要把你赶出西峰吧?”关常洛摇头:“师父让我在此做客卿。”顿了顿:“以便参考熙春峡的训练方式。”宋晏行“哦”了一声:“偷师啊?”姑且是这个意思……他们西峰的剑法太差了。“一个比一个鸡贼。”宋晏行道:“那你练套剑法给我看看呗。”关常洛点头,踩起脚下的一把剑顺势握住了,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有攻有退,不愧是能来大会的西峰弟子。宋晏行观察过他们的剑法,每个家族都有每个家族的特点,譬如熙春峡的剑法就不同西峰的张扬,连刺杀这个动作都是内敛的。剑毕,宋晏行鼓掌:“好看。”姑且把他的好看当成好厉害吧。反正宋晏行只能看出动作的花样,到底实战如何,他一点都不关心。“谢谢……”关常洛把剑放好,坐在他身边,“你还会回去吗?”宋晏行嗤笑一声:“回哪?东峰?还是西峰?”哪都不是他的去处。略微失望,关常洛以为他对这两个地方失望至极,叹了口气不太开心:“那以后……也没人帮我了。”宋晏行诧异道:“怎会?原来你担心这个啊。”他使劲瞅着关常洛:“你现在这个样子,他们怕你还来不及呢。况且你现在又不回去,怕什么?”关常洛假装点头,其实他根本不是担心这个,只是担心两人以后见面的次数会变少。宋晏行:“你前途很好的,年轻人放宽心去闯吧。”他嘴里总是“年轻人”“小孩子”地叫,关常洛有点想笑,好奇他哪来那么多奇思妙想:“我们一样大。”小屁孩。宋晏行道:“吃吗?”关常洛接过了酸梅:“你喜欢吃甜口的?”宋晏行摇头:“其实我喜欢吃辣的。”无辣不欢那种。“那我看你吃的都是甜的。”关常洛发现他零食袋子走到哪带到哪。“因为辣是痛觉啊。”宋晏行:“我喜欢吃辣,但平常我就吃甜的。”关常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当某天你被所有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时,你就不会想吃辣的,你会拼命寻找甜食来麻痹自己的口腔。”宋晏行不在意一笑:“因为日子已经很苦了,所以要弄点甜的当调剂品。”关常洛想起自己在西峰里悲惨的日子,那时候他似乎什么都不懂,逆来顺受,宋晏行忽然劈头盖脸这么些话,砸得他有些怅然。宋晏行刚想把袋子扔给他吃,让他好好品味一下人生,忽然想起上次的事,愤怒道:“差点忘了跟你生气。上次的事我还没跟你算呢。池斐差点把我杀了!”他拿回东西:“不给你吃!”池斐?关常洛还以为上次只是一个普通弟子而已,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剑尊啊。他摁住了宋晏行的手,两人僵持不下。好死不死,这时池斐刚进校场,准备巡查有没有偷懒的弟子。他远远地就看见了宋晏行在跟人纠缠不清。他刚从千水阁下来,抱着拂尘,冷眼看着他们二人:“不好好练剑,在这干嘛?”在质问。宋晏行撒手:“休息休息嘛。”关常洛拍了拍衣摆,并没有表现出惊慌或者畏惧的样子,很自然地面对池斐:“剑尊大人好。”原来见到池斐要这样行礼吗?宋晏行也跟着假模假式:“剑尊大人好。”呵呵,之前还喊他师兄呢,转眼就是剑尊大人了?宋晏行自行解释:“刚才剑尊大人问我为什么不好好练剑,报告剑尊大人,因为我的腰扭伤了,不能进行大幅度动作。”池斐沉着脸:“什么时候的事?”宋晏行:“就今天,刚才。”张口就来。关常洛默默退出了修罗场,跟校场上的弟子们比起剑法来了。“伤的真是时候。”池斐冷冷道。不知为何,宋晏行总感觉他对自己说话变得刻薄起来,忍不住道:“不信我给你看看。”他心里是打准了池斐不会看才故意这么说。池斐没眼看:“不必了,腰伤就好好休息,跑出来干什么?”宋晏行嘻嘻一笑:“我这不是爱学习嘛,就算不能练,那看看他们练,陶冶陶冶性情不好吗?”“行。”池斐抿嘴笑了:“既然如此,你每日上千水阁,我亲自教你用剑,顺便替你治疗腰伤。”·于是每日一大早,宋晏行的行径和众人相反,轮到两个徒弟拍他肩膀了,语重心长:“师父,得罪了剑尊大人,你自己多保重。”吕子驭宽慰道:“我觉得剑尊人还是很好的,他不像校场那个老师那么严厉。”李青宁:“是呀,而且你还是独一份呢,他亲自教你呢!”宋晏行:“给你独一份你要不?”李青宁猛摇头:“我可没那个福气。不过说真的,师父,你上次为什么要我们在幻境里放烟花呢?”宋晏行艰难道:“说了你们也不明白。”他揉杂出一脸深沉,看得两人心头一惊,叹道:好一段旷世奇恋!卑微弟子心悦高贵剑尊大人,死缠烂打样样精通,只为博得那高龄之花一笑。都快把他们感动哭了。“就是不知道那些剑和孔明灯是谁安排的,我们当时也只是推波助澜而已,那个气氛下我们就把你的‘日月星沉’放了。”宋晏行欣慰:“谢谢,效果很不错。”李青宁凑过来继续八卦:“这两天好像没见你和剑尊大人在一起呀。”宋晏行把他的头摁开:“管那么多呢。”啧啧,卑微又痴情的弟子一心向东流,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李青宁连书名都想好了,就叫‘冷酷剑尊的痴情儿’。“好啦,我们去校场了,师父你自己多保重。”李青宁勾着吕子驭的肩就走了,路上源源不断地跟他讲解自己脑海中勾画的剧情。吕子驭正色道:“青宁,脖子以下不能描写!”李青宁:“我就是臆想一下咱师父绝美的爱情故事。”吕子驭:“你这爱情太老套了,大家都不吃这个了,你醒醒吧。”李青宁不服:“哼,我不管,反正一个落魄一个高贵就是能衬得起来,古往今来哪个不是这样?两个人经历千山万水的磨难后走到一起的比比皆是。”古往今来都搬出来了,李青宁还举了几个例子。吕子驭听罢笑了:“好吧,这样对比起来,你说的还算有趣。”“你别当修士了,去当个文人墨客吧。”吕子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