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凉动了动鼻子,眉头紧锁,“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红酒和……”血腥味。不用他说,那股越来越浓的味道直逼人的鼻腔,程月疏就是想忽略也不行。两人侧耳听了一会儿,终是拉开门走了出去。那扇标着乌鸦图案的门半合着,血腥和腐臭的味道以这里为源头,里面的东西想必也不会太美观。程月疏把他往身后拉了拉,自己推开门走了进去。乌鸦躺在地上,倒塌的书架,打碎的红酒杯一切都像是随着时间一起回溯了,完美的保持了他们第一次看到的那个样子。只是乌鸦躺在地上。血从喉咙上的洞里流出来淌了一地,沿着地毯图案的纹路一直延伸到走廊里。程月疏站在那一堆凌乱的书籍外,看着这场面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指南在他脑海里大呼小叫让他快点闭上眼他也听不见。“这个人偶变成真人了?那另一个也是吧,希望这两人别像第九层的npc一样动起来。”宋凉从他身后探出头来,饶是他自认为稳得住场子,看到眼前尸体的惨状也忍不住啧舌,更别说尸体还有一具。他刚想凑近了看看,胳膊就被人一把抓住了。程月疏道:“不是,不是两个人。”宋凉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他低低的骂了一声反身往外面快步走去。不是两个人,死在这里的除了npc还有一个高河!如果他也‘回来’了,他会在哪儿?一层大厅里只有长长的一排餐桌上的蜡烛还在烧着,接着模模糊糊的烛光能看到桌上放着十二份蛋糕,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味道。“你说,刚刚敲门的人不会就是高河吧?”程月疏问。一层没有人,一直待在桌子上的书也不知道被谁合上了,他们只好回到二楼。“虽然不想承认,但目前好像也没有别的可能了。”宋凉一路毫不客气的拍门过去,可怜玩家们从虚弱的精神中恢复过来时刚被吓了一轮,这下又来一遍,简直是要精神崩溃。还好程月疏及时制止了他的暴行,挨个敲了敲门询问大家有没有出事。沈岫睡眼惺忪的打着呵欠开门,令人稍微在意的是徐光紧跟在她身后走了出来。接收到两人的目光,沈岫欲盖弥彰的咳了一声道:“这个,跟你们一样,队友之间总是需要一些交流的嘛……”说完她自己也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于是她谨慎的闭嘴了。徐光被她蠢到,自觉的站开了一点免得被影响,他看见两人脸色不太对,问到:“你们在找刚刚敲门那个人?”先前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他们都没有足够的力气支撑自己去开门,于是徐光只好问了一句是谁,但不知道为什么,敲门的人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没过一会儿就走开了。程月疏跟他们解释了一下,这会儿功夫宋凉已经把另外几人成功的吵起来了。最后他停在一扇紧闭的门前。里面静悄悄的,他拍了几遍,手掌都被拍红了里面也没有一丁点声音。玩家陆陆续续从房间里出来,在这扇门前站定。他们互相看了看,都在寻找少了谁。许颜依旧站得远,看上去战战兢兢的,谁说话声音大了点她都会抖一抖。看见程月疏他们,她才稍微松了口气的样子往他们这边凑近了点。“我看见了,他要来找我报仇。”许颜双手抱臂搓了搓冰凉的身体,“门响的时候我就在门口的洗手池,因为恶心所以在用清水漱口,我看见了,透过猫眼,是高河!”“喂你别是精神错乱出现幻觉了吧,”靳风脸色灰白,“高河不是已经被系统……”宋凉没有看他们任何一个人,只是把程月疏从许颜身边拉开了,然后说道:“争这个有用?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两人立刻噤声,玩家们围了一圈,没有一个人上前去开门。宋凉哼笑了一声,一脚踢开门走了进去。屋里没开灯,黑漆漆一片,他不知道踩到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立刻就被身后的人扶住了。摸索着按下开关,屋子被照亮之后,何晏刚想跨进去的脚步一顿,没再往前走。已经死去的‘高河’呆呆的立在床前,床上躺着他的哥哥。这两兄弟平日里打扮气质大相径庭,这会儿高洋无助的躺在床上,到跟他弟弟的模样看起来更相像了。他脖子上有一个跟乌鸦一样的血窟窿,血已经染红了整张床,他气息微弱,甚至没法向进来的人求救。程月疏用床单堵着他的伤口,但那已经没有用了,因为已经没有多少血,流速已经自己放缓了。高河没有动,就一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哥哥,若非早就知道系统会将判定为‘死亡’的玩家送出去,程月疏都要以为是高河本人站在这里了。“哦,投票的时候,你也选择了鹪鹩。”宋凉目光冷冷的投到高洋脸上。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人突然挣动起来,濒死前爆发的力道让程月疏一时没能按住他。但高洋并没能做些什么,他的身子在碰触到宋凉的前一秒终究失去了所有力气,像个被人丢弃的人偶一样摔在地上。“玩家高洋,终止游戏。”作者有话要说:自动更新嗷!☆、act40.众矢之的系统话音刚落,呆立在床头的高河突然动了动手指,因为动作实在太过细微,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但因为他就站在宋凉身边不远的地方,程月疏不敢忽略他。“程程!他身后藏着枪!”指南惊声尖叫。几乎是同一时刻,程月疏已经动手把高河按在了墙上。他左手握着的□□卡在腕骨和墙壁之间,扭曲的姿势难以使力,很快就被人夺了武器。众人也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们一直都忽略了的事实:高洋究竟怎么被杀死的。“没有枪声。”许颜说,“从敲门声出现开始都没有出现过枪声。”已经变成npc的高河被压制着,他的胸腔剧烈起伏着,整个身子的温度都很高。程月疏按着他,一时间都分不清它究竟是没有自我意识的npc还是跟他们一起来到这里的那个高河。“子弹是真的,但是一颗没少。”宋凉把弹匣咔的一声安回去,蹲在高河面前对上他的目光。明明已经失去了自我意识,但眼前这个高河显然对他依然忌惮,挣扎的更加剧烈了一些。程月疏费了番力气才把他重新按回去。宋凉伸手在高河身上摸了摸,这期间高河的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似的,口中发出类似野兽惊恐般的低吼。“找到了。”冰凉的刀锋在宋凉掌心留下一道血痕,一柄小巧的手术刀被藏在袖口,上面还站着的血迹擦在衣服上,手术刀本身倒是干干净净。“这不是第十层的东西吗?”程月疏对它有点印象。宋凉踢了两脚瘫在地上的人,“是啊,没想到那么短的时间里他还记得带这东西出来呢,谁知道安的什么心?”随后他又扫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众人,挑了挑眉问,“你们就看着?等他恢复过来把你们都杀了?”玩家们这才如梦初醒,像被拨动了指针的木偶一样动了起来。郑敛和周益生把被单搓成一股绳把人绑在了椅子上,眼看着高河把头折了一百八十度用牙齿去撕咬,何晏直接把毛巾怼进了他嘴里。“现在几点了?”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何晏一边略嫌厌恶的随便扯了张纸擦手一边问。程月疏看了一眼床边躺倒在地下的高洋的手表道:“五点三十五分的时候重置到了前一天的六点钟,那现在应该是七点一刻。”宋凉冷哼了一声。何晏问:“你有病?”眼看着同样的对话也要进行重置,程月疏赶紧岔开话题,“这杆□□有点眼熟,是不是鱼鹰那把?”“是,不过这是把升级版的真枪,可不比之前那个玩具。”宋凉权衡了一下傻逼和男朋友哪个比较重要,结果显而易见,于是他决定先不跟傻逼计较。从他脸上的表情大概猜测出了他的心理活动,程月疏觉得有点好笑,但他可不敢直接表露出来,只好借着帮宋凉擦手上血迹的动作低下头去。靳风看着他们的动作,心里总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硌着。每个人都在忙自己的事,那对律师夫妻围着高洋一直没有消失的尸体小声嘀咕着什么,何晏和郑敛站在高河两侧盯着,魏凌那一组三个人占据了一个角落,叫许颜的那个女孩子胆子小,不敢去看地上的尸体。他觉得自己好像应该做点什么,于是他抬脚想要往前走两步,但左脚刚迈出去,右脚还悬空着身子就僵住了。一双冰凉的手贴上了他的背。靳风不敢回头,余光只瞥见一双踩着精致高跟鞋的脚。鞋子上沾着新鲜的泥土,再往上一点是一截细白的小腿,隐隐能看见粉色的裙摆。他想开口叫人,但干涩的喉咙偏偏在此刻发不出声。这人的身形很小,完全隐藏在他的身后。其实只过了短短一瞬,但靳风却觉得好像过了有十年那么久。身后的人力气也不大,他伸手轻轻一推也只是让靳风趔趄了一下。靳风刚想松口气,就发现屋里注意到他动作的人都愣住了。他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脸色瞬间刷白,难以置信的伸手去摸口袋里的东西。没有了……没有了!他分明知道地上那是什么,只是不想相信。但系统并不会在意他想了些什么。“玩家靳风,终止游戏。”在他倒下的身子后面,站着一个穿纱裙的青年。他,额头上有一个巨大的凹口,但是被及肩的长发遮掩着,看起来也不算很骇人,甚至可以说是个长相秀丽的青年。“麻雀。”宋凉低低的啧了一声。有人爆了句粗口,既然麻雀都从土里爬出来了,那乌鸦呢?乌鸦在哪儿?麻雀看着弱不禁风的,他甚至没有动手杀人,只是把靳风的卡片暴露在了他们眼前。但作为真正的凶手,他也并非看上去那么无害。头顶的吊灯闪了闪,径直朝他们砸了下来。玩家们刚侥幸躲过高空坠物,一抬眼就对上画像中探出来的枪口。吊灯落在被困在椅子上的高河身上,把他的砸的满身是血。但床单拧成的绳子被碎片切割开,高河挣开束缚,一双空洞洞的眼睛盯着众人。“先离开这儿!”程月疏道。“这尼玛!”沈岫捂着脑袋躲避一路爆裂的灯管,“他们怎么对咱们这么大敌意?跟之前几层那样内讧一下不行吗!”“你这个提议不错,”徐光把她往左边拉了一把避过高河的手,“你可以去跟他们交涉一下看看可不可行。”沈岫把他的头往下一按,另一只手捏着挂画里刀子推了回去,“你怎么不去?”徐光道:“因为我不会提出这种一看就是废话的问题。”“检测到一层有npc活动迹象!”指南道。程月疏把宋凉往身后一拉,迎上一把箭头闪着寒光的弩。乌鸦看着他们,突然偏了偏头,眼中留下一行血泪。就趁这短暂的一瞬,宋凉撑着程月疏的肩一脚飞踢打偏了他的手,□□同时飞射而出,当的一声钉在木质的地板上。“卧槽,他在看我?他看我干什么啊?”沈岫抱紧自己打了个寒颤,忘记了刚刚还在跟人吵架,一个劲儿的往徐光身后躲。宋凉觉得这个问题可以回答,于是一边踩着乌鸦的手腕夺了他的弩,一边对沈岫说:“因为在他眼里,你是夜莺。”“嘶----”沈岫又抖了抖,略带乞求的说,“你能不能帮忙把他头掰过去?他老看着我好恐怖啊。”宋凉没什么意见,拧着乌鸦的头转了三十度。程月疏:“……”“接下来怎么办?这几个npc恢复的太快了,剩下的四十多分钟我们总不能就跟他们耗着吧,也耗不过啊!”郑敛终于忍不住给自己点了根烟叼着,显然何晏也正烦的不行,一时间也懒得去管他。周益生推了推那扇上了锁的门,这是一扇木门,虽然被锁住了,但稍微用点力推明显能感受到松动,“把门砸开吧,投票箱应该还在里面。”他说完,却跟众人一样把目光投向了站在大厅中央的宋凉,俨然一副让他做决定的样子。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起来了多少关于‘外面’东西,但很显然包括何晏在内的所有人都不再认为他是killer。但宋凉却问:“你觉得呢?”程月疏道:“没有纸签,进去了也没用。”他寻找了一阵,最后发现了躺在餐桌上的书。如果铁门里面是小说里的世界,那……“有笔吗?”他问。宋凉摸了摸口袋,把几张折起来的纸往深处塞了塞,只把从乐园里带出来的那支笔递给他。程月疏接了,翻开书本顺着最后一句话开始续写。----事件起源于求而不得的迷恋与爱。那么,今天选出的犯人是……----麻雀。门锁断开的清脆响声像是一张保命符,漆黑的夜空泼上了水般开始褪色,一点点翻白,那是一种格外令人安心的颜色,就像看到了希望。沈岫长呼出一口气跌坐在地上,乌鸦的身子僵直着,再仔细看时已经变成了一个人偶。“起来。”徐光却没给她休息的机会,外面的天色已经临近清晨模样,但那些尚未褪尽的黑色却被另一种更为耀眼的光照亮。桌上的书烧了起来,脆弱的纸页在火光中惊恐挣扎。“程程,我想我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了。”感觉到指南的声音有些低落,程月疏轻声问:“是什么?”指南道:“这个不急,你先到昨天那个广场上去,boss在那里!”他匆忙中跟宋凉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冲着火光所在的方向跑去。沈岫被徐光从地上扯着领子拽起来,一脸迷茫的跟着他们,“什么意思?不用再过一晚上了吗?”鉴于这么大亮的天都看不见的人肯定是个瞎子,所以徐光没有吱声。所有人都离开后,有人踩着台阶走上二楼,绕过地上穿粉色纱裙的人偶,轻轻的合上了门,掩盖住屋内的一片狼藉,和正在慢慢消失的三具尸体。他们赶到的时候那里依旧围满了人,这些npc倒是没什么攻击性,他们中间是一大片点着火堆的空地,凑近了才发现那些被点燃的都是书。女人的双眼中盛着同样的火焰,她伸出手,粗糙的食指指向面容苍白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