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的确是可以不必知道的,可是和秦夜有关的任何事情,张晚都不想放过。“张教授,你说吧,我想了解关于秦大师的事情。”张教授看着张晚愣了愣,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劝张晚早点打消掉对秦夜的执念,他没有遮拦,居然真的将所有真相都娓娓道来了。“首先和你说一下煞鬼吧。厉鬼身上的怨气,无处发泄,堆积凝聚到一处,就会形成煞鬼;煞鬼还会主动去诅咒杀人,为自己创造怨气,怨气越多的煞鬼就越强,绝非普通手段可以处理。”“张教授……集天公寓的事,该不会也跟煞鬼有关?”张晚捂住了嘴,感觉自己突然之间猜到了背后的真相。“集天公寓的事你不要去管。”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张教授还是对张晚再三声明,张晚心里虽然困惑,却也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天煞之年意味着分散在各处的煞鬼会开始互相吞并,变成一个整体,汇聚的越大,煞鬼的煞气就波及越广,到时候人轻而易举就会被诅咒。今年距离四十年前的天煞之年隔得实在太近了,我怀疑是有人在刻意聚煞。”“卧槽,那天殃之年呢?今年是天煞之年,那天殃之年又是什么?当年又是怎么度过天殃之年的?”张晚的心脏都要停跳了,他的手心里全是汗,仿佛已经有人拿刀锁住了他的喉咙一样,他就连一动都不敢动弹。他还记得苏子欣跟他提到过的海上那只煞鬼,明明藏在很远的地方,可海滩边的人却已经被煞气诅咒了……“天殃之年……现在已经不构成威胁,所以概念都已经很久远了。这么说吧,人在死前吐出的最后一口气,叫做殃气。殃气是当年极其凶煞之物,一旦吸入殃气,或是被殃气打中,不死则大病。”“那时人们防厉鬼可以靠驱魔师,而单纯一个死人呼出的殃气,一时间也不会给世界造成多大灾害,最可怕的东西,是由大量殃气凝聚而成的殃鬼。”“当年的殃鬼比现在到处横行的厉鬼更加凶残,生物只要接触就必死无疑,就连驱魔师也毫无办法。”张晚从未了解过这段历史,所以心里一点概念也没有,他不解地问道:“那后来怎么样了呢?”“后来,张家长子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他想,既然人无法对抗殃鬼,那就汇聚厉鬼的怨气来对抗殃鬼,这对于驱魔师来说,这是最邪门的道,可非常时期,也没其他办法了。”“养鬼就是从那时开始的,驱魔师到处对厉鬼下咒,然后再用厉鬼去与殃鬼对抗。”“事情虽然有所好转,可那时天殃之年已到,殃鬼开始汇聚一体,任何举措都已经晚了。张家作为天师一族,自愿为黎民百姓担起全部责任,他们决定用全族人的血和魂为祭,在祖坟布下聚殃阵,封印殃鬼。”“四大家族的人与其他驱魔师的不同就在于,他们的驱魔血缘一脉相传,其血已经有灵性了,对鬼怪的震慑极强,只要祭出血和命,就能产生强大的约束力。”“大概是张家的天师血脉比想象中要更强大,又有张家列祖列宗照拂,作恶的殃鬼确实是被成功封印起来了,可谁也没想到……那东西居然被封印在了张家长子的身体里。”“天殃之年的事情就到此结束了,自此之后所有殃气全都往最后那只殃鬼身上聚,世上再无其他殃鬼,而当年那位张家长子,没人能说清他是鬼还是人,时至今日,他已经活了一千多年了。”张教授一口气将这些过去全都告诉了张晚,说完这些之后,他喝了一大口水,眼神才算是冷静了一点。“你知道那位张家长子是谁吗?”张晚愣了愣,开口说道:“……咱俩都姓张,难道是你?又或者是我?”张教授被张晚给逗笑了,他弯起眼角看着他,可眼神里的情绪十分沉重。“张家长子,是秦夜。”张教授眼角的笑意很快就被淡掉了,他垂眸看着张晚,那表情让张晚一时有些畏惧,他的样子太严肃了。“所以我说你别太想当然了,你对他什么都不了解,你到底喜欢他哪里?他跟你想象中的根本不一样,不过就是一个装垃圾的容器,你连他到底是人是鬼都弄不明白。”张晚觉得这些针对秦夜的话实在太刺耳了,所以情绪也有点激动起来。“可变成半人半鬼的样子又不是他的错!他以前作为天师,肯定是不甘心自己变成那样的,他现在保护的是所有还活着的人!你怎么能这么评价他?”张教授看他这样,嘴巴动了动,最后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张晚只觉得心里很累,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低头不再与张教授对视,而是看向了碗里的面。说实话,张晚虽然想过秦大师是个不简单的人,可他从来不知道,他是一个这么不简单的人。张晚现在的心情非常复杂,他想了好久才想明白事情的重点。今年是第二个天煞之年,煞鬼马上就要和当年的殃鬼一样,开始汇聚成一个巨型怪物了。秦大师他经历了这么多,最早的天殃之年也全仰仗他和张家人的牺牲才得以解决。或许他确实有办法处理好这件事情,驱魔局的人来找他的确不奇怪。可记得他当初跟自己提到过,要处理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就必须要用到他的下属,一个叫小黑的人。这个小黑到底是谁?为什么必须要用他才能处理这件事情呢?千年前的天殃之年在秦大师的身上终结,那么四十年前的第一个天煞之年又发生了什么?当时钱家灭族的事,是不是也与秦大师和小黑有关?张晚知道秦大师的这些过去之后,心中的疑问不但没少,反而还成倍增多了。他迫不及待想问秦夜这些问题到底该怎么处理,可秦夜现在不在面前,他就连最基本的理清逻辑都做不到。而且,张晚现在还隐约感觉,自己跟秦夜之间的距离变得越发遥远了。在得知秦大师身世之前,他还可以一腔热血的暗恋,可是在知道这些之后,他竟然连暗恋的勇气都快要消失了。不是不喜欢他了,张晚喜欢他,真的,还是特别喜欢。可是,两人之间的距离,是不是也隔得太远了?换句话来说,他们两人,分明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啊……两人对坐无言,都各怀心事。待了十来分钟后,张晚和张教授告辞了,一个人神色郁郁的回了学校。他走的时候张教授还坐在原处出神,张晚走出去几步后,转头看了看他的背影,但是却无法从那如松般笔挺的背脊当中看出什么来。天色已经完全暗了,远处的云变成了青黑色。张晚往宿舍方向走着,眼角余光可以看到身边擦肩而过的人脸上都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夜色。当他已经走到宿舍附近,远远地,张晚在路灯下看见李楠脸色惨白的走了过来。等等……她现在不是应该在驱魔局里接受调查吗?张晚觉得很奇怪,他加快了脚步走向李楠,边走边向她伸出了手,想拦住她问清楚。可是这个“李楠”,却直直的穿过了张晚的胳膊。如一个虚拟的投影,又像是一团有形状的雾气,张晚诧异地回头,看她还在继续往前走着,不知要去向何方。张晚皱起眉,起了想追上去一探究竟的心思,可就在这短短几秒内,前方的“李楠”,突然消失了。……这是怎么回事?张晚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好不容易才想清楚自己刚刚看见了什么。他赶紧转身,几乎是一路狂奔回宿舍,找了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耐心的等了十来分钟后,他连忙将手机开机,然后给苏子欣打了电话过去。“苏子欣?”“喂?张晚,什么事?”苏子欣接电话很快,张晚听到他的声音之后,直接就切入了主题。“李楠她现在还在驱魔局里面吗?”“什么?”“李楠!我刚刚在学校里面看见她了,我想伸手去碰她,但是我的手指直接穿过了她的身体,我怀疑这个东西不是李楠,又或者是李楠体内怨气的来源!!!”苏子欣被张晚的话给吓到了,他看了手机一眼,立马回复道:“张晚,你等等,我给我姐打个电话问一下,问清楚之后马上打电话告诉你。”“好!”正事说完后,两人便挂了电话。张晚在宿舍里完全处于坐立不安的状态,胖子他们估计出去吃饭了,现在这个小空间里就只有他一个人。他现在做什么都做不进去,看书也是心不在焉的。过了一会,张晚又看向了自己的手机。蛛丝般的裂纹非常显眼的趴在手机屏上,张晚伸手碰了碰机上的裂纹,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一串陌生的座机号码显示出来,张晚不解地眯了眯眼,迟疑片刻,接通了电话。“喂?”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然后幽幽地开口,语气中带了点央求。“快一点,你快点过来啊。”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张晚皱起了眉,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听见过这个声音。“什么?”“再不来就要来不及了,他们已经要开始了。”“你说什么已经开始了?我应该去哪?”张晚赶紧接着她的话问了回去,可是很久都没有人答复。张晚正觉得奇怪,就在这时,电话那头忽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听上去并不像那个小女孩,倒像是许多人一起在笑。“集天公寓!”他们齐齐的说出了这四个字,然后电话嘟的一声就被挂断了。“啪!”张晚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手指一抖,手机啪的一声落到了地上。他瞪大眼睛看着地板上的手机,突然觉得浑身都在发冷,心脏就像是被死死掐住了一样,停跳了几秒,然后开始剧烈的回颤起来。手机十几秒后自动黑了屏,张晚按着自己的胸口,跌坐在椅子上,头上出满了冷汗。不知道是不是周围实在太安静了,他感觉自己就像被什么东西给迷晕了一样,思维开始慢慢变得模糊了起来。他再一次陷入了梦境里。这回,张晚站在教室门口,他看见了一个长发齐腰的女生背对着他站在窗前,像是在看风景。但是几秒钟之后,让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女生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往前一头栽了下去,张晚见状连忙想要冲过去伸手拉她,可女生只是上半身连着头发从窗户口里掉了出去,而她的腿还连着裙子,血肉模糊直直的立在窗户前。张晚已经被吓蒙了,他往后退了两步,背脊突然撞到了一个人。他转头一看,那个长头发的女人手里拿着砍刀,正站在他身后。张晚下意识地惨叫了出来。世界突然变得很安静,他浑身一抖,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又一次在自己的梦里惊醒了。宿舍里面没有开灯,手机还掉在地上。张晚就这么坐在椅子上面,就连胳膊都没有搭在桌面上,突然就睡着了。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的那个梦境,越想越头疼。不久前那个催他去集天公寓的来电跟最近接二连三出现的奇怪梦境,组成了双重打击。张晚突然有种无处可逃的错觉,这个世界上似乎不再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他纠结了很久,然后过去打开了灯,慢慢地蹲下,捡起了手机。如果说刚刚那个鬼来电与集天公寓有关,那么自己现在一定还处于危险状态当中。先不提最近做的这些奇怪的梦,张晚总觉得,从秦大师那里出来之后,事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变得越发难以理解了。张晚点亮了屏幕,又看到了那串令人头皮发麻的座机数字,他上下滑动了一下,居然在周日晚上也发现了自己与这个号码的通话记录。可是他自己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了。说真的张晚感觉自己有些撑不住了,他好像陷入了一滩越来越混乱难以挣脱的泥沼里,手脚无力脑袋缺氧,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明知自己逃不掉了,可该死的求生欲却在不断地给他输送着恐惧,督促他继续绝境求生,逼他做一些他不想做却不得不做的事情。张晚把手机充上了电,然后拿起零钱去了宿舍楼下的电话亭,再一次给秦夜打了电话。这一次,秦夜那边依然是无法接听状态。张晚低垂着头走出电话亭,在旁边找了个地方蹲着出神。过了一会,他去超市买了包烟,点燃了一支,生疏的吸了起来。刚吸没几口,他就被呛的咳嗽不止,那种苦涩的味道在他嘴里使劲冲击着每一个味蕾,张晚忍不住吐舌头,吐完之后,他又将烟放进了嘴里。还没来得及用劲往里吸,手里的烟突然就被人伸手给夺去了。张晚转过头,看到张教授手里拿着他那半根烟,脸色与眼神都不大好看,像是有些生气了一样。“你会吸烟?”张晚被他这个表情给镇住了,他摇摇头,垂眸不敢与他对视。“不会你碰这个做什么?”张教授直接用手指将闪着红光的烟头掐灭,然后把烟丢进了垃圾桶,“是不是又遇到什么事了?”“……”张晚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但是依然处在巨大惊恐的余韵中的他,还是慢慢地点了点头。“我刚刚回去,接到了一个电话。”张晚回忆着小女孩那阴森鬼气的声音,血液都在往头上冲,“她说我再不过去就来不及了,让我去集天公寓。”听到集天公寓这四个字后,张教授的神情微妙的发生了改变,他微微张嘴,可是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张晚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研究张教授的这些微表情,疲惫地说道:“就在那之后不久,我又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一个女孩站在窗户前,被腰斩了。”最后那几个字,张晚说话的音调几乎微不可闻,他真的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了。张教授伸手拍了拍张晚的肩,安抚起张晚的情绪。“这些事情都是控制不住的,你要想想,至少你睁眼之后直到现在都还活着,和你一起进过集天公寓的那么多人,他们全都已经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