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若有所思地看了庞统一眼,扭头一笑:“既然如此,泽琰先行一步吧,我随后就来。”听了这话,白玉堂郁闷地跟着年路离开了。“不好奇本帅为何留你下来?”庞统问道,眼前的青年看上去实在平静了些。“有那么一点儿吧不过,比起这个我更好奇的是,父亲何时赶在我二人之前来将军军中?”展昭微微一笑,看向一旁的帷幕,“还是说,军情发生我们意料之外的变化呢?”“哈,有趣的小子。”庞统轻点桌案,“十二王爷,都说了没啥好藏的,你还不出来……”果不其然,赵珏负手从帐后走出,那表情说不出是尴尬还是无奈。“见过父亲。”展昭上前行礼,“听大人说父亲月前匆忙离开京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您,只是您为何不愿见孩儿?”“咳咳,没有。”赵珏坐下清了清嗓子,看了庞统一眼,见那人满不在乎地点点头,这才慢慢解释道,“我怎么会不愿见你呢?只是我身上带了个麻烦的东西,暂时不方便而已……”“哦?父亲身上可是有一卷‘天书’?”展昭略一思索,忙后退两步问道,“难道是‘火之卷’?”“没错。”赵珏随意道,“传言‘天书’最后一卷流落在这一带,木能生火,我本欲,借助‘火之卷’的导向找到‘木之卷’,可惜一直没有消息。”展昭点点头,原来如此,难怪庞将军要支开白玉堂,看来他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内情。“我倒觉得你赶紧离开这里比较好。”庞统皱眉看着这对父子,指了指赵珏腰间那个紫色锦囊,“我军斥候传来消息,黑驼山一带气象骤变,北山一脉更是一夕之间百草凋零,而后寸草不生,未必不是辽国那边的动作。不过,我已经派遣心腹前往保安详细查探,相信很快就会有进一步的消息。”木能生火,火亦能生土。既然赵珏能用“火之卷”来感应“木之卷”,那么辽国的“土之卷”也能在“火之卷”的作用下增强异能了!“嗯,我本来就打算离开了,可宝儿既然来了,也该留点时间让我们父子亲近亲近吧。”赵珏摆手,斜睨庞统一眼,“我好歹给你送来一批物资,着什么急……”“父亲……国事为重。”展昭再退两步,离赵珏有很大一段距离才停下来,这让赵珏很疑惑,“孩儿也有事情要禀报----我们在绵县找到穆芳菲……”“这我知道。”赵珏转向庞统,“庞将军有什么高见?”那人正打开年路的折子看节略。“展昭想知道将军军中是否有奸细?”展昭也看向案桌之后的人,“万一……”“没有。”庞统一边看一边说,“她是我手下训练的细作,原本潜伏在辽国,后来么,被杨宗琪借去营救升国长公主,再后来……”庞统抬眼,看了一眼垂首的展昭,叹息道:“也算求仁得仁了。”“那辽国那个陈世美呢?别告诉我也是你有意放过去的……”赵珏问道,“难道你也被那个女人骗过了?”“女人?”展昭不明所以,“陈世美是女子吗?”“没错,她是辽国皇太后亲封的云霞郡主。”庞统合上册页,冷冷地笑了,“耶律良才倒是养了个好女儿,把他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可惜儿子不争气。”他摸了摸腰间的玉珏,二十年前老子做细作,半死不活的逃了回去;二十年后女儿女扮男装做了大宋驸马,还从他眼皮子底下溜了回去,真是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啊~“这云霞郡主也真当了得。”展昭虽然借调开封府,却也在公众挂下职位,偶尔也会陪赵祯接见宗室外臣。这位陈驸马他也曾见过一两面,竟然一直没注意到她是女子。“这也在意料之中。”赵珏开导好友,“听闻耶律景云酷肖其父,而那耶律良才……我记得他可是跟你有九分相似啊。”啊?展昭微微张开了嘴,印象中的陈世美并不像中州王啊?难道是……易容?他吃惊地看了又看,怎么也想象不出飞星将军穿了女装的样子,大约女子面貌更柔和一些吧。等等……果真如此,算算年岁,那么……去掉伪装的云霞郡主,岂不像是……中州王的……女儿么……这个黑锅可太大了,将军,我对您表示深切的同情。“本王军中自然不会有人认错,可周边县镇就说不准了。”庞统冷笑过后反倒平心静气了,不过自称都变了,真不是气恼么?所以才派了丹青妙手前往绘像吧。“休言女子非英物啊……”展昭感叹一声,“将军有对策我就放心了。说来也算个好消息。穆芳菲潜入夏国太子军中,替我们找回了‘金之卷’。这下和辽国对战,我们的胜算便更大了。”此时,校场上的白玉堂也遇到了他的老熟人。赵奇一人已经很难对付了,加上年路这个被庞统一手带出来的人,虽然面对的只是一群演练没多久的新丁,白玉堂还是觉得今日不宜外出,出则被揍。其实也没那么惨,只是雪白的外衫边角多了几个脚印,飞扬的长发偶尔掉下几缕发丝,汗出如浆,蒸得人水汽腾腾的,没什么潇洒形象可言。身体虽然疲惫,精神却越发强健。赵奇和年路一面指挥一面交流。真不愧是白玉堂,在天罡连环追星阵下支持这么长时间,他还是第一个。玉璞磨刀,既让新兵们加快磨合,尽快融入战阵之中,而白玉堂也在试炼中打磨着自己。一直到现在,白玉堂已经可以很快看出战阵变化的规律,快刀破阵。雁翎飞舞,刀刀劈向薄弱之处;如影随形,步步惊起爱才之心。又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围攻的士兵脸上已经开始显露出惊惶,这人的刀势却不见衰弱,反而越来越猛烈了。还能再快,再强,再猛!白玉堂似乎已经感觉不到身上的疲惫,眼中只有一片刀光剑影,而那剑光背后的空洞则越来越明显。忽然,一个新兵脚下一滑跌倒在地,后面补位的人也来不及转换身形,眼看就要叠压上去酿成惨剧。台上两人也脸色一白,正救之不及,白色的身影迅速飞过,带着地上的倒霉蛋一起飞出包围圈……天罡连环追星阵,破!白玉堂松开那个脚软小子的衣领,还刀入鞘,开始整理自己的仪容来。“如何?”白五爷将手帕塞回怀里,抱着胳膊看向两人。赵奇面色阴沉如水,他深深看了白玉堂一眼,什么也没说,带着一半的人,包括那个惊魂未定的小子到校场另一边继续操练。年路则过来拍拍白玉堂的肩膀:“行啊白兄弟,真叫你给破了。”锦毛鼠骄傲地挑了挑眉毛,露出一丝矜持的微笑。“不过你小子也别高兴得太早了,这群是新兵,演练阵式不过一旬,若是遇上身经百战的老兵……嘿嘿,”年路扬眉一笑,“那你就惨了~”等着被刮成骷髅吧~“既然如此,还得劳烦年大哥多多指教了~”白玉堂见好就收。经此一战,他的收获也不少,正需要好好琢磨一番。“得,我看将军跟王爷他们大概也谈完了,白兄弟你去收拾一下吧。”年路看看衣衫洁净的人,呃……还是灰头土脸的,“晚上将军也许会设宴替王爷洗尘,我待会再派人来通知你。”“好咧!”白玉堂正要离开,一个亲兵跑过来,请他速速前往将军内帐。“将军因何事唤我?”不能先让他去洗个澡么……那小兵严肃地说:“请大人速往一聚,将军让小的转告大人‘展大人之事,要紧要紧’。”第九十七章 山中奇遇时间总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当我们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再也无法追寻它的脚步。白玉堂叼着一根马草毫无形象地蹲在一块大石头上,天色阴沉沉灰蒙蒙的,似乎预示着一场暴雨即将到来。自从那日和庞统、赵珏聊过之后,展昭就带着一小队人马离开了军营。白玉堂完成训练之后,总会到大营边上的高崖上散心,当然,也是为了等待那个不知何时才会回来的人。当山口处响起马蹄声的时候,他正打算回帐中休息。一抹猩红色的身影让他脚下一滞,隔着老远他还是认出来人正是金华老宅中遇见过的熟人----殷善火。这人不是带着那猫的麻烦舅舅回药王谷去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 白玉堂眯起双眼,打量着殷善火后面紧跟着的那辆马车。果不其然,马车稳稳停在辕门之外,驾车的清风跳下马车,从车中搀出一位裹着大毛披风的瘦弱男子,不是尚风悦又是谁?”他在哪里?”尚风悦捧着一杯热茶靠在床榻上,”展昭为什么不在这里?你最好不要骗我。”赵珏苦笑道:”我怎么会用这种事情开玩笑,只是你来得不巧,昭儿前些日子出城查探敌情,想必这两日就能回来了。””什么?!你们又让他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尚风悦把杯子往徒弟手中一塞就要掀被下地,”他若再出什么事情,我绝饶不了你!”这么紧张展昭,看来他早有定论了。”师父不可!您还需要多休息!”清风连忙上来搀扶,可惜他人小力气也小,哪里阻止的了一意孤行的师父。”赵珏你松手,我不会看着你们再折腾他。”任性的人使起小性子来真叫一个麻烦,看着这人似乎喘不过气来的样子,赵珏只得放开他。一直折腾猫儿的不就是你么……白玉堂撇撇嘴,一指点中穴道,动作利索地把人摁回榻上,还恶意地补了补刀:”我说猫儿舅舅,你不折腾他就谢天谢地了!还用别人下手吗?您老还是歇着将养身体,别拖猫儿后腿”说完也不等人回答,又一指点上尚风悦的睡穴。看着那人脸上尚未褪去的惊怒,早就想出一口气的白五爷满意地笑了。殷善火掀帘进来正好看见这一幕,连忙抢上来解开师父的穴道,又趁着他迷糊的时候喂了一颗药丸。”白五侠,请您以后不要这么做了。”安置好师父和师弟后,殷善火引着赵珏两人走出营帐,边走边嘱咐道,”师父这次醒得太早,血气不足又轻浮荡动,所以人易怒易躁。现在他正服用一副补血活络的方子,点穴会对他的身体造成损害,恢复时间又要延长了。”白玉堂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扫了略带忧虑的襄阳王一眼,迅速点了点头。殷善火笑了笑,小声将药王谷中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不多时,三人就来到庞统帐中,飞星将军正在查看下属呈送的情报,当即挑出一份递给赵珏。”瑶山附近出现离奇事件?”赵珏匆匆浏览一遍,抬眼看向殷善火,”药王谷中也出现草木一夜之间凋零衰败,生机尽失的情况。你师父有什么意见?”殷善火道:”师父对此也惊讶不已。药王谷中四季如春,草药之多生机之盛,远非寻常山谷可比。”事实上,药王谷在他们师徒几人离开之时已经延展出极厚的冰层,谷中草药尽数封于冰雪之下。尚风悦似乎并不意外,打开谷外阵法之后,毫不留恋地离开生长大半辈子的山谷。”异动的产生必有原因。”庞统收好文书情报,起身叹道,”希望展护卫能给我们带来一些有用的消息。”此时,展昭正好就在众人关注的瑶山附近,这里遍地落叶衰草,枯枝张牙舞爪,在过往军士的手上、脸上、身上留下一道道淡红的划痕,让人痛痒难当。”嘿!我说各位军爷能不能让小的歇息一会儿,实在走不动了啊”领路的猎户一屁股坐在石头上,他喘着粗气擦了把汗,摸到脸上的伤口不禁哎哟一声,小声骂道,”也不知道这山中了什么邪,竟然变得这么难走?!”展昭将公孙策制作的药粉分给随行的小兵,让他们处理伤口,并在原地稍作休息,自己则拿着巨阙往深处走。一路行来,不知是什么原因,他总觉得有一道视线在暗中窥伺,身边的人却似乎没有一点感觉。瑶山本是一座郁郁葱葱的高山,山中高木林立,百草丰茂,方圆数里的百姓常来此处打柴捕猎。然而不久之前的一天,山中鸟兽成群结队疯也似地逃离,山下猎户这才注意到阵阵寒气自山上滚滚而下,所过之处尽染白霜。没过多久,瑶山就变成现在这样一副生机尽失,人迹罕至的模样。看上去很像是树木在极短时间内被什么东西夺取了所有生机啊!展昭蹙眉,离开前庞统处已经收到多则类似消息,都是常年苍翠的山岭一夕之间犹如鬼蜮。如果他们没有猜错的话,这就是土之卷的威力。土之卷正在复苏,苍山本来可以克制力量的木气竟然完全无法阻挡它毁天灭地的气势。那么,当它完全解封的时候,会不会吸走其他生灵的生气呢?好可怕的土之卷!好可怕的”天书''!展昭轻抚胸口,怀中那片淡黄色的玉简微微发热,土能生金,土之卷逐渐复苏,已经完全解开封印的金之卷力量也变得越来越强。好在展昭就是金之卷的血祭之人,有他在还能控制住金之卷的力量。也正如此,庞统才会让他带着金之卷前来寻找土之卷的踪迹。又是哪种熟悉的窥伺的感觉,展昭凝神细看,黑黢黢的山谷中树影斑驳,摇曳的枯枝在薄雾中时隐时现。一道淡绿色的光芒从他眼前一闪而过,飞速消失在树影之间。周围的雾气似乎比刚才要浓厚了,那中如芒在背的窥伺似乎就隐藏在刚才绿光消失的方向。展昭思忖了一会儿,挥剑在近旁的枯木上留下几个记号,反身扎入浓雾之中。雾气沉沉地向他压来,却又在离他一尺不到的地方退开了。展昭凭着向导告诉他的路线,找准方向往前走,趟过一条墨绿色的小河,雾气居然又变淡了。不过,更展昭惊讶的是,他的眼前竟然出现了一片茂密的丛林。那些猎户不是说瑶山上的树木全都枯死了么?怎么此处还保有如此浓厚的生机?”什么人在那里?!”一声清亮的低喝从薄雾中传来,一条纤细的身影随之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