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先生且慢,我家老爷有事找!”然后,赵爵恍若入无人之境似的,大步流星排众而入,他眼眶通红的盯着开封府众人好一会儿,在众目睽睽之下,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展昭。四大门柱惊诧万分:哎呀,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天啊,我们看到什么了!不不不,我们什么也没看到!包拯、公孙捋须眯眼:果然有情况……赵奇、影甲等偷偷抹泪:苦尽甘来啊苦尽甘来!白玉堂掳袖子:臭老头给我把手从猫儿身上拿开!拿开快拿开!不拿开白爷给你剁了!展昭:呼----王爷好重,我喘不过气……第八十章 还君明珠白玉堂沉了一张俊脸,吐息几次压下心头的不忿与激动。他抱了双臂立在一旁,扫见墙角一溜四个脑袋以及后面不断抖动的阴影,顿时火大----有什么好看的,开封府见识的东西少了吗?怎么这么八卦?!几粒石子“啪啪”打在墙壁上,惊得赵虎一蹦老高。一句“干嘛”尚未及出口,他便被王朝等人捂了嘴拖走----愣爷就是愣爷!开封府专持扫洒的仆从都知道,展护卫是开封府第一吉祥物,他的八卦岂是旁人可以围观的?尤其当白玉堂也在一旁的时候……当下,四大门柱充分发挥了他们防守门禁的专长,将包括赵奇在内的闲杂人等都被客客气气的请了出去。霎时间,开封府书房连同整个院子都很快进入封锁状态,只差没有挂上个牌子,上书“书房重地,闲人免入”了。这些不靠谱的家伙总算做了回正经事~这是某个在此过程中一直低气压制造杀气,协助清场的人的碎碎念。若是平日里,展昭定然会温和的反驳,然后一一列举张王赵马四位大哥的英勇事迹,一直念到某人举手投降为止----正如白玉堂尊敬陷空四鼠,展昭也爱重那有如兄长一般的四个汉子,他不想也不愿意看到旁人因为他自己轻视了这四人的作用,哪怕是他爱慕之人。可现在,他却没能及时的注意到这些。肩头的重量与温暖令展昭呼吸一窒,脖颈间的湿热更让他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无法动弹。他定了定神,稍微有些僵硬地抬起手臂,轻轻拍着赵珏的后背。“阁下?”展昭低声唤了一句,没有试图推开抱着自己的胳膊。包拯皱眉凝神,显然是在飞快的摘取梳理信息,而白玉堂却一直盯着双肩颤抖的赵珏,目光闪烁不定,似有几分不忿与讥讽,却完全不见茫然。公孙策一直注意着三人的情况,襄阳王背对着他们,看不到那人的神色。可展昭和白玉堂的变化就逃不过他的眼睛了。他当然不会错过白玉堂显露在外的不屑,但更令他吃惊的是展昭,那双明亮的眸子由微怔道恍然,那人勾起的嘴角居然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很明显,刚才发生的一切在他们的意料之中。或许他们不清楚来龙去脉,但至少对此毫不惊讶,反倒多了些理所应当的意味。这一切都给予公孙策极大的冲击,令他不得不思量自己的情报工作是开始落后了,有什么是这两个孩子知道而他和包拯却不知道的吗?影卫……刺青……襄阳王……白玉堂……嗯?!脑海中忽有一道灵光闪过,公孙策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他颤巍巍的看向身旁,发觉他的上司兼老搭档正看向自己,两人的脸上是同样的惊诧。难道……我滴个老天爷啊!二人一同看向房屋正中的两人----那英挺的鼻梁,那方正的下颚,还有耳廓……为什么他们从来都没注意过,展护卫和襄阳王竟然有这么多相似的地方?!那一声急切“停手”,还有这一上来就扑人的架势,还需要更多的说明吗?包拯悄悄给公孙策递了个眼色,背负双手轻轻走出了书房。公孙策跟着走到门边,拍了拍白玉堂的肩膀正准备离开,不想被那人扯住了袖子。他回头一看,正对上展昭歉意的眼神,见那孩子难得窘迫的眼神,他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真是个傻孩子。他走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房门。该知道的已经知道了,至于是怎么知道的,那并不是他在意的事情。他现在要考虑的是: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还有多少可以知道或者不能知道,他和包拯又该怎么处理这些问题。不远处的庭院中,包拯安静地立于一石桌旁。他低垂了眼眸默默思考,手指无意识的轻扣着桌面,正等着公孙策过来。“大人,依学生所见,展护卫刺青一事可以放下了。”公孙策说道,“没想到展护卫竟有此等奇遇,赵老爷子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只希望老天爷别再整出些什么幺蛾子,来折磨这对可怜的父子了。包拯附和着点点头,面上却有几分忧愁的神色。公孙策大致明白他在想写什么,安慰道:“大人可是忧心皇上的意思……”“唉……”开封府尹轻轻叹了一口气,“官家一向对展护卫信任有加,近来更是愈加亲密,本府原本还在好奇,今天总算是真相大白了。”赵祯一直对展昭很好,温成皇后的事情之后就更加好了。这一点甚至一起了白玉堂的强烈危机感,又怎能不被包拯看在眼中,放在心里呢?赵祯对展昭的好已经超出了君王对臣子的信任,却没有引发白玉堂的嫉妒,这本身就是一件令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如今细细想来,自有其中的道理。“官家此前就知道展昭是谁,那刺青第一次出现恐怕就是他的手笔。之后,赵老爷子再次确认了身份。”包拯低声道,“白义士多半也知道些什么,只是没往展护卫身上想。而小昭他……”“他也察觉到了。”公孙策接口道,展昭是个厚道的好孩子,不会再这种事情上吓唬关心他的人,“既然不是官家,那大人您忧心的是----八王爷?”包拯眉头皱紧了几分:“王爷显然不知情。”否则就不会有冲霄楼的事情了。“但是现在也知道了。”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发愁。八王爷虽然大公无私,却也是一个把握机会,必要时候无所不用其极的人。除了赵祯,他谁也不在乎,可为了大宋王朝的利益,他连赵祯也能利用。要说襄阳王假死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那是笑话。站在明处的他是离天子最近的皇室,隐于暗处的赵珏则是他手中的一把刀,只是这把刀的自主性太强了点----锋利隐遁还有点扎手。刀再好,也是用来克敌的,不小心伤了自己就不好了。然而,失而复得的襄阳王之子,却为这把刀套上了一柄刀鞘。展昭是一枚绝佳的棋子,使用这枚棋子要顾虑到很多人,八王爷却不需要考虑这些。“布局行棋也要问棋子答不答应。”温和的青年爽朗一笑,从盆中捞出一条热毛巾,“展某自问不是任人摆布的人,不会让自己成为别人的包袱。还是说,阁下对展某没有信心呢?”“我当然对你信心十足。”赵珏微微一笑,任由展昭将热毛巾敷在自己红肿的双目上,“老夫好奇的是,你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为何要惊讶。展昭跟随包大人这么些年,好歹是学了几分探案的本事。不断显现的线索实在不少,而阁下您的试探又太过明显。更何况……”展昭轻笑,“白兄他,从来都不会对我隐瞒什么……”白家的情报网不容小觑。赵珏微微一怔,旋即失笑。怎么就忘了那么大一只通风报信的白老鼠了呢?这种事情白玉堂哪里会瞒着展昭。当初他下意识的找白玉堂打探消息,没准儿就是想通过他试探展昭吧……唉,儿子太有本事也是一件麻烦事,儿子聪明的同时有一个同样能干的……呃……搭档……更是一件麻烦事。赵珏笑着摇摇头,从门缝里偷看的白玉堂却有些气鼓鼓的,为什么那老头儿把他也撵出来啊……这是过河拆桥!过河拆桥!玉堂,稍安勿躁。温和的双眸缓缓滑过,有如清凉的泉水滋润了干涸的大地。白玉堂顿时觉得清凉了许多,方才听了老爷子唠叨陈年往事而鼓起的无名之火也莫名地烟消云散。静静热敷了一会儿,赵珏的双目总算好些了,展昭揭下他面上的手巾扔到了盆里。正当他端了盆准备离开时,赵珏蓦地抓住了他手腕。展昭诧异地挑了挑眉毛:“还有事?”“那个……”昔日驰骋沙场的悍将居然有些不好意思,像个小孩子一般扭捏起来,“呃,孩子,你能……能不能……能不能喊我一声‘爹’?”星星眼看过去,展昭的脸上少见的出现了一丝踌躇。“啊,抱歉。是我太心急了,你要是不想就算了,我……”赵珏的情绪有些低落。唉,还是不想认我么……理当如此,我确实不值得原谅啊……“叫‘父亲’成吗?”御猫大人红了脸,有些迟疑,像是在打商量,“我有点不太习惯。”对上赵珏惊喜的目光,展昭也露出了一个大大笑脸,“那就这么说定了,父亲大人稍待,孩儿去换盆水来。”红色的身影轻巧的穿过门廊,和那白衣青年一同离开,看得赵珏眼眶发热。这样轻易地被原谅了?真是和他母亲一样善良的孩子……赵珏心神荡漾。廿载飘零,半生寻觅。他的眼中珠,心头宝终于在这一刻,完璧归赵。第八十一章 千面一心连着两个月都没有下雨,日头愈发毒辣起来。一路上处处可以看到干涸的土地,几位关怀农事的士子不禁忧心忡忡,长吁短叹地讨论今年的收成怕是要少了几成,朝廷也该派些能吏来劝课农桑。满头大汗的农夫听着好笑,倒也懒得去跟风说些什么,只是挑着水桶绕道走,天知道这暑气逼人的天气还要过多久,有功夫闲磕牙还不如多挑几担水浇浇田有用。一辆马车慢悠悠的从一行人身边穿过,渐渐驶向远方。在通过宋辽边境的关卡时,马车停了一下,车上的人下来同守关一人说了些什么,然后就踏上马车,向那茫茫草原行去。马车驶过关卡,又行了一段路,行人越来越少,两旁的风景也变得不一样了。山地田园渐渐为疏林草原所取代,偶尔能看到一辆个骑马赶路的行人,身上也都换上了便于骑射的胡装。孟春妮轻轻掀开窗上的布帘,百感交集。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她会这样离开大宋来到辽国。早年行走南北闯荡江湖,也曾去过大理国和夏国边陲,于辽国却连关卡都没见过,像这样跟着一个并不熟悉人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对她来说是一种新奇的体验。好在江湖儿女没有那么多迂腐的念头,既然是故人相托,又有欧阳老哥哥作保,想必不虚此行。而且啊,不是常说眼见为实吗?一路上相处的事情历历在目,让她相信自己的眼睛,也相信自己的心。孟春妮偷偷瞟了前方策马而行的背影一眼,顿时觉得心跳快了起来,连带着脸上都有些热得发烫。“孟姑娘,刚才陆大侠说天黑前要到达驿站,我要加快赶路速度了。你扶好了!”驾车的陈三突然开口,吓得春妮连忙放下帘子,胡乱的应了几声。真是个有趣的人啊~陆琪察觉到后面的小插曲,微微一笑,策马加快了速度。不过,进入辽国的第二天春妮就再也不愿意窝在狭小的马车中了。在她的强烈抗议下,陆琪不得不答应她的要求又买了一匹马。在千面狐的巧手之下,孟春妮完全改换了面貌,现在的她就是一个面貌普通的青年男子,有着辽国人特有的轮廓和瞳色。跟在陆琪后面,孟春妮悄悄捏了一把脸蛋……真疼!这张脸居然是真的?!!服用落音丹后,她娇俏的女声也变成了略带青涩的男音。千面狐居然能不用面具就帮人改换容貌,现在哪怕是熟悉她的师兄见了,也认不出她来吧。这等技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哪能信服呢?思绪转得飞快,春妮没有发现,自己看着陆琪的眼神越来越崇拜,着过去可是师兄才能有的待遇,连小五哥都享受不到呢……几天后,他们终于来到了辽国的中京大定府,三人在路途中也换上辽国百姓惯常的打扮。陆琪在城门下默默立了半晌,终于在陈三忍不住发问前走进了都城。辽国的都城虽然比不得汴梁繁华,却也有其独特之处。街面平坦宽阔,很适合车马行走,可是现在路上行人比较多,车马反而不甚便利。街道两旁有很多店铺,无论是箭矢匕首等武器,还是皮毛草药等日常用品一应俱全。陈三还在一家书局的铺面上看到宋国出产的大儒文集并文房四宝,难道辽国还有人钻研这些圣门学术?他搔了搔后脑勺,有些纳闷。陆琪见到此等情景,像是卸下心头重担般舒出一口气,领着两人左拐右绕进入一条僻静的小巷,在一间宅子前停下了。“这是我置下的一处住宅,你们先住着,等我安排好了再换个地方。这地方有些偏僻但胜在安全,进出不会有些虫子打眼。”陆琪一边指点两人日常所用一边说道,“这里管事的周叔老人了,人很可靠,有什么事情尽可托付他去办,办不到的可以让他来找我……”院子不大,布置得相当精致舒适,陈三以前还没住过这样的房子,感叹终于淡定下来之余忙不迭的点头称是。春妮却有些不开心:“陆大哥,你不和我们住在一起吗?”“我还有些事情要办。”陆琪安抚一笑,“等我办完了就来找你们。怕我丢下你们跑掉吗?放心,我还需要孟姑娘的帮助呢~”孟春妮俏脸一红,不好意思地嘤嘤喏喏了几声就离开了。陈三忙冲着陆琪点点头,追了上去。陆琪哈哈一笑,往偏院自己屋子走去。待关上了房门,这才嘱咐周叔道:“这两位是我的贵客,切不可怠慢了。他们的安全我就交给周叔你了。”取了些趁手的东西又补充道,“差点忘了,待会儿跟孟姑娘说暂时不可洗去面上的易容,我过几日再来。”“少爷放心交给老奴吧。您好久没回小院了,现在这是要回府去吗?”周叔眼巴巴地看着好久没见面的人,既激动又惋惜。“那是自然……”陆琪嗓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手中不断将药液倒入瓷钵,很快就调制出一钵澄清的药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