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秦王翀与其驻军正好镇北,此番他带兵上京夺取皇位,北边就被落下了。同时,想来秦王翀带兵上京,那么资深□□的伏波将军不歹抽调征南军回京支持太子,这么一来,大梁开出的优越条件便也是有情可原了。不过是暂时麻痹罢了,一旦王位确定,反过头来,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瓯越。马延不由得高看了莫二一眼,既然自己的一切谋划都被莫二看在眼里,又何必费尽心思,一来一往兜圈子,不如直来直往豁开了讲。莫二王子玲珑剔透,一切都游刃有余,然而别说是我,就是伏波将军,也没法子应下你两国五年之内不见兵戎。莫二不置可否:两位的确没法子,因为就算太子晖与马家交好,也保不齐他一登基就翻脸不认人,倒打一耙,将马家悉数诛灭。薄凉的口吻听得人渗了一身的冷汗。马延想过这茬,但是当着外人的面,又岂能灭了自己志气,涨别人威风,索性装作不知:莫二王子偏颇了,太子晖敦厚正直,乃不世明君。莫二哈哈大笑:马小将军可知道功高盖主这四个字怎么写!若是不会,就让洗大公子教你一下。洗家的是是非非,马延知道的不多,但是皆为人臣,岂能猜不到瓯越战神因何惨死。功高盖主,功高盖主,果真放到那,这四个字都受用。难不成阵前叛主,反过头投诚秦王翀。秦王翀手下有镇北军。话以至此,一切都在不言中,我家有个仆役,他有两个孩子,一个是自个亲生的,一个是改嫁来的妻子带来的,带来的那个孩子,乖巧懂事,聪明伶俐,但总和他隔着层关系,说不上亲近,还厌恶得不行。那这个孩子该怎么办?马延顺势问道。莫二:寄人篱下总归不是长久之计,后来他找到了自己伯父。都姓一个姓,总是带点亲的。马延瞥了眼莫二,想来他见着大姐那个孩子了。我猜他伯父家穷,连自个都养活不了,又如何养得活那个孩子。懿儿在上京没一点根基,一穷二白,岂能在如此严峻的夺嫡之战中胜出。这孩子富,养着他伯父就好,而且伯父不当事儿,家里的大大小小事全由这孩子做主。马延眸色愈加黯淡,里面闪耀着的全是算计的光芒,他是真被莫二说动了。无论是太子晖还是秦王翀登基,对马家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等来等去,怕只有死路一条,洗家就是前车之鉴,与瓯越交战的数年间,他没少听闻洗家的故事,当年瓯越王许诺共治越人,但结果不还是被暗伤排挤。洗家还有凭借,而马家的凭借在那。瓯越靠洗家撑着,但是大梁又不靠马家撑着,真到了清算那天,怕是要搭上全族人的命了。懿儿登基似乎是最好的选择。他一没势力,二没能耐,最关键的是身为母族,他们之间自带血缘枢纽,懿儿不能也不可能狠下心来动马家。莫二王子可真是人精,三言两语,就挑拨了我。马延的口吻暧昧极了,甜腻腻的堵得莫二心头烦恶心。莫二简单的寒暄:哪里哪里。想来二王子的话还没完?莫二不置可否:我上次见那孩子,那孩子年纪不小了,也是到了娶亲的年纪。马延在心里狠狠咒了句:真精明!就请二王子帮忙说个媒。既然了解莫二的意图,马延也不拒绝。莫二乐呵呵:你看我小妹如何?马延拖延:帝姬自是极好的,奈何我做不了这个主啊!莫二:汉人不是讲究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吗?马小将军这个做舅舅的岂能做不得主。马延尴尬地笑了几声。随后想了想:那待我回去禀告父亲,不过这一来一往少说十余日,不知二王子对这份合约还有什么要修改的地方,好一并告诉我,让我一趟跑全了,别两头跑,耽误事。那就请去掉派人入京为质这条吧,王上还无子,而在下年纪大了,舍不得故土。马延哑然失笑:尽量。顺便请马小将军借在下几位好汉。想来,按莫一多疑的性子,八成派人在城外截杀,就自个合着洗显绝对回不到番禺城。马延明知故问:为何?不过是希望下次商谈,马小将军见着的人还能是我。马延:洗大公子的身手不凡,二王子想多了。洗显的武艺有多好,莫二没有具体概念,但是就算他铜墙铁壁,刀枪不入,也不一定能带着自己从截杀小队里杀出重围。但是他又不想落洗显面子,因此含含糊糊道:伤到洗大公子,我自是难受万分。马延听过传闻,多多少少了解莫二和洗显关系不清不楚,本想着,这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传言,然而眼下看来这传言有真有假,不过真得似乎更多一点。以至于临走前,留给洗显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明摆着自求多福。马延给了莫二一个小分队,大梁的编伍制度和瓯越截然不同,瓯越是十人为一队,三队为一伍,而大梁则是二十人为一队,五队为一伍,一百来人声势浩大,跟在莫二身后。路程行了一半,也没见有人动手。离番禺城越近,莫二越发坐立不安,莫一不是能善罢甘休的人,他铁定留有后手。然而直至西交门,依旧是风平浪静,难不成是自个想多了。由于大梁多日兵临城下,西交门早已不开放,不仅如此,番禺城的八道城门,只有北城的玄武门会在每日午时至申时开放,其余城门一律紧闭。而现在不过是辰时,玄武门不开,而自西交门进去,便是王城主道,因此自然而然,莫二选了西交门入城。洗显派人敲鼓扣门,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全无反应。莫二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猛然抬头,城墙上明晃晃的箭尖直对着自己。不过半月,他还是城墙上那个指挥射箭的人,现今情况颠倒了过来,他成了鱼肉。许是察觉到了杀机,马匹已经开始躁动不安,洗显加了两分劲,勒牢缰绳,喝道:尔等何意?城上的守将,洗显认得,莫二也认得林城。这位林家的二公子不负往日的月朗风清,竟生了几分憔悴与疲惫。王上有命,二王子私下叛国,按律当诛,念其为自家胞弟,饶其死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劓刑,终生□□。洗显伙同二王子叛国,念在王妃情面上,饶其死罪,处膑刑,终生□□。林城声音平静,如一汪死去了泉水,古井不波,没有过多的反应,也没有过多的表情。两位可知罪!莫二心中积火,他设想过许多种莫一该有的手段,但万万没想到他会使出如此下作卑贱的法子,在背后捅了自己一刀。痛倒是不痛,但恶心得紧。知罪如何?不知罪又如何?洗显冷笑。即便看不清,林城也能料想洗显的表情,一定是一如既往的傲慢不屑,眼睛挑到天上。不过是一只丧家之犬,谁给他的脸,该如此嚣张。王上有命,不从者,杀无赦!这次要死了,看你还如何骄傲,想想洗显即将变成一具死尸,林城就乐得开怀,为什么同样是兵败破城,他林城就要受尽屈辱嘲讽,而洗显却一如既往,当他高高在上的公子哥。他不服!难不成就仗着他那王妃妹妹。提起洗玲珑,林城更是恨得牙痒痒,都怪洗玲珑这个祸水,要不是她,林倾那个疯子怎么会叛城投敌。他落到如今这步田地,都是这对兄妹的错。洗显、洗玲珑真该死。手中的弓逐渐拉满,箭尖冲着洗显,只要一松手,便能除去这个心头之恨。但是这么轻轻松松弄死他,也太便宜他了,应该把他抓起来,交由刑罚司,挖去膝盖骨。光想想他成了一个残废,都心神荡漾。第53章 第五十三章林城虚情假意:我劝两位束手就擒,最起码还能保住一条命。莫二:我想见王上!办这事之前,莫一特意交代过,谁也不见,如果洗显和莫二束手就擒,直接带到刑罚司去,如果顽强抵抗,杀了便是。林城心灾乐祸:王上嘱咐不见。在下知道了,有劳林二公子了。莫二太过冷静了,冷静地让林城心惊胆战。他在想什么?为什么都见了棺材还不落泪?为什么!!!!为什么!!!林城越想恨,林倾叛国后,自己惴惴不安、痛哭流涕的狼狈形象似乎又浮现在了眼前,他不容许,不容许。那二王子请。输人不输阵,林城故作淡漠矜持,好似还顾念着旧情,实则心中恨不得立即拆除莫二的假面,把他踩在土里,看着他瑟瑟发抖,看着他跪地求饶。怎么办?洗显低声发问,因为信任,他等着莫二拿决定。莫二也是一筹莫展,他和洗显的命都握在自己手中,任何一丝风险都极有可能断送他二人的命。生存还是死亡!莫二孤注一掷:你相信我吗?信还是不信,洗显心里没个谱,莫二聪明,但是他聪明了。谁也不能保证他会不会欺骗自己,为求生机。即便他骗了自己,自己也看不出来。怪不得父亲总骂自己不成器,他少长了副心眼,看不穿别人对他到底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不过他愿意豪赌一次。此生的最后一次。电光火石之间,洗显便有了答案:我信你。如果我的决定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后果呢?洗显答得太快,反倒让莫二有点梦幻。既然选择信你,那么后果我自己担着。没有一丝抱怨和胁迫,信了就是信了,生生死死便是自己的事,选错了,是自己认人不淑,选对了,不过是你念旧情。这份信任太过沉重,压得莫二喘不过来气。许久,都有一口气憋在莫二胸口,吐不出来。终了还是长长吁了口气,侧头低声嘱咐了两句。这算不算个法子,莫二现在讲不清楚了,先前算,是因为他能轻易将自己摘出去,至于洗显,他能保证他不死。但眼下,莫二舍不得辜负洗显的信任,因此他踌躇了。或许他还正应了世人对他的那句评价,为人薄凉。莫二实实在在考虑了可能存在的下场后,便下了决定,不着痕迹地对洗显点了点头。身为人臣,君让臣死,君不得不死啊,莫二情愿束手就擒。莫二觉着自己天生就是个戏子,能把话讲得如此冠冕堂皇,大义凌然,找不出一丝破绽。林城信了,他放下弓箭,让人开城门,放莫二进来。同时自己带人亲自下去押解二人。眼见着林城越来越近,莫二给了洗显个眼神,洗显心领神会,一把夺下守卫的剑,欺身压向林城。快走!洗显一边对付不断攻来的守卫,一边高喝。现在容不得纠结,莫二直接跨马,飞驰而去。洗显的确身手了得,他护住莫二去路,守军将近五十人,都无法突破他接近莫二,只能目送着莫二越来越远。林城被人摆了一道,心中有气,下了狠手,飞矢如流星,夹杂着风,直击洗显要害。洗显吃力地挡开一些,不过依旧中了两箭,一箭在手肘,一箭在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