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谈卿,眼里有种说不出的深沉情绪在发酵酝酿。不知停了多久,颜木幽幽的开口:你修炼了近四千年,讨厌遵循古礼的刻板人类, 厌恶那些贪图钱财的伪君子, 更恨透了想要抓你去献给皇帝还让你交出修炼的法门, 用来让他们能够长生不老的村民。那些人弄塌了的山洞,杀了所有你养的没有修炼成妖的普通动物朋友,还给你下了没有稀释过的砒霜。就算抓不住你,也要把你的尸体献给老皇帝。谈卿眉眼一抬:你是谁?颜木慢慢的笑了起来:卿卿,你屠了一整个村子。只留下了你最喜欢的那个爱穿花裙子的小姑娘。但那个小姑娘却去庙里将你的行为全数说了出来。她还说,只要老天愿意降下天罚,她愿意以身殉礼,咒你挫骨扬灰。谈卿的神色慢慢冷了下去。这已经不是纯粹的陈年旧事,而是早该被时间尘封多年的秘密。而知道这个秘密的人,该投胎的投胎,该灰飞烟灭的也已经扬灰多年。颜木像是看透了谈卿的神色,浅浅的挑起了唇角:谈卿,人类有什么好?在这个世界里。我才应该是你最熟悉的人。不是所有的动物都能机缘成妖。谈卿本来就是很爱玩闹的性格,就算早已经入道修炼,平时也经常化身出去跟其他狐狸狼猞猁等等小朋友一起玩耍。只是后来,所有朋友都死了个干干净净。谈卿仔仔细细看了颜木一眼,实在没能在记忆里想出这个人到底是谁:颜坚白身上的伤,还有他那些手下的死都是你做的?颜木柔声道:没错的,卿卿。谈卿:为什么?颜木温柔无比的声音里有种顺理成章的理直气壮:因为我刚刚来到这里,已经花费了大半修为和精气,我也需要补充力量啊。颜坚白不是最好的选择么?谈卿沉默了片刻,突然道:你来到这里,不是意外?颜木直直的盯着谈卿,像是看不够似的从头到脚一遍又一遍。一直看的谈卿毛骨悚然,龇了龇牙:既然不是意外,那你是找到方法才到这里来的?为什么,怎么做到的?颜木的视线依旧死死的锁在谈卿身上。半晌后。他轻轻笑了笑:不能说啊,这是我和天道的约定。卿卿,我是来找你的。找个屁。自从碰到了颜木,就没有什么好事。谈卿皱紧眉:是你主动找上贺辉的?是呢。颜木慢慢朝谈卿的方向走了过来,悠然的道,不止贺辉,还有他那个侄孙是叫贺尧吧?谈卿,虽然颜坚白是个蠢货,但他有一条想法我很赞同。你看,人类有什么好?人类如此贪婪。谈卿没理会颜木的话,重新问道:宴会上所有的杯子都事先检查过,所以贺明钰那杯酒里的毒是你放的?颜木看了看谈卿:你要为了他跟我生气么?谈卿歪了下脑袋:你不太值得生气叭。颜木:颜木像是想笑,却没能笑出来。他顿了顿,开口道:是贺尧。贺辉告诉贺尧那傻子只是普通的安眠药加泻药,贺尧就自己去了。啧,这智商可真不适合当明星。谈卿像是信了,又像是没信,狐疑的看了看颜木。颜木已经走到了谈卿面前,伸出手,似乎想要抚摸谈卿侧脸的弧度:我是想贺明钰死,赶紧死,立刻去死。但我不会亲手杀了他,卿卿,我可不想你恨我。谈卿:谈卿被噎的一时间语塞片刻,扭过头,突然蹦出了一句:你这么有理,以前在山上难道是叫常有理吗?颜木:不是。谈卿:哦,那谈叽叽总是你偷走的吧?颜木:是。谈卿侧过身:为什么,找死么?颜木温柔的露出了一个笑来,幽声道:因为我想看看你的孩子啊,卿卿,我想看看你给那个人类生的孩子。可惜这小崽子一点都不像你既没有你的聪明,也没有你的狠戾,像个不折不扣的人类。谈卿:也许是因为面对故人,又实在猜不出对方的身份,谈卿总觉得有些难以施展。上去弄死吧?万一打死了友军,那在这里岂不是很尴尬。谈卿琢磨来琢磨去。还没琢磨出到底怎么办的时候。几盏忽明忽暗的闪烁灯在夜色中无声的亮着,从脑袋顶上一点点移动了过来。在沉沉无边的夜色中,显得微弱的灯光隐隐约约勾勒出一架直升飞机的模样。又过了几秒。飞机移动到谈卿和颜木的中心位置。一束明亮的直射灯打通了寂静的黑色,直直从飞机上垂直照射下来。舷窗拉开。贺明钰的身形出现在了舱门位置。夜风飒飒,吹乱了他平日里总是一丝不苟的穿着和头发。贺明钰的神情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和匆忙。他从舱门内朝下看,似乎看得不太真切,便放大了声音:谈卿。听到我说话了么?谈卿:哦豁。当场抓获。谈卿还没来得及回答贺明钰。就见对面的颜木似笑非笑的抬起头,看了看头顶上悬着的直升飞机。接着重新转开视线,望向谈卿。用一种极度挑事儿的口气,一字一顿,声音清亮的道:卿卿,他有哪里好?比起凤凰,他也差太远了。第一百零四章直升飞机带起的噪音在寂静的夜空里来回环绕, 一时之间谈卿也不知道贺明钰有没有听清但无论贺明钰有没有听清。谈卿都很不喜欢别人跟他提到凤凰。有什么可提的?要不是那只蠢鸟非得自己大包大揽,讲什么因果循环,求什么报应不爽,还说让他以后好好做妖死都死了。阴魂不散。谈卿原本就因为已经杀了贺辉而显得有些烦躁的心情被颜木再次撬动开来,连看向颜木的视线都带了几分酝着血腥味的杀意。妖毕竟是妖。就算再怎么小心谨慎, 再怎么拘束严谨。一旦沾了血, 舔了血, 难免有几分心神微荡。血是甜的。就算贺辉那种已经年过半百的岁数, 又拥有一颗脏的不能再脏的心脏的人类也有着腥甜的血的气味。谈卿脸颊上原本沾着的血已经在前来寻找小崽子的路上被他匆匆忙忙的抹的一干二净。现在突然想起, 谈卿甚至有些后悔当时没再喝两口。血与肉。阴暗与污秽。数次雷劫和不见天日。或许。大妖本就不该妄想渡劫飞升。偏偏凤凰总要在梦回时分告诉他妖与神之间只有善恶的交界。真是骗子。谈卿眉眼一敛,目光幽沉的扫在了站在对面的颜木身上:看在都是同类, 你修炼不易的份上。我给过你好几次机会了。问你最后一次你是谁?原本极淡的杀意在空气中慢慢叫嚣升腾,渐渐变得浓烈开来。大妖的感官能力远远要比普通人类强出太多。谈卿勃然阴沉的脸和他跃然纸上的凶意几乎毫无遮挡的全数被颜木接受过去。颜木却笑了笑, 看着谈卿,轻声道:你不会记得我的。谈卿, 你永远不会记得我。颜木慢慢的用一种近乎寂寥的声音:你记得那个小姑娘淡紫色的裙子, 记得你身边每个伙伴的生辰, 甚至连你养的老母鸡孵鸡蛋你都能记住小鸡仔的破壳日但你从来不会记住我。谈卿:不是。谈卿寻思着自己应该也没这么健忘吧。这得是多没存在感,既能做到这么了解他的情况,又能毫无遗留痕迹的。谈卿挠了两下下巴,又多看了颜木一眼。虽然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有这种感觉,但谈卿还是能感到颜木身上的妖气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像是来自自己。但谈卿仔细回想了好几遍, 却无论如何都对自己曾几何时送过哪只小妖怪修为或者妖丹毫无记忆。身为大妖, 这种情况实在少见又危险。谈卿收回视线, 歪了歪头,像是已经做出了决定:你的修为是不错,但凭你现在应该也打不过我,你如果真的不说自己是谁,我会杀掉你的。颜木勾唇笑了:当着贺明钰的面?卿卿,你不怕吓到他么?谈卿:像是要印证颜木说的丝毫没错。还没等这句话的话音落下,头顶悬空徘徊了好几分钟的直升机终于找准了一个合适的位置。悬梯从直升机上放了下来。贺明钰的身影便出现在悬梯另一端的尽头。由于距离的关系,近看起来高大挺拔的身姿此时远远看去竟显得分外脆弱。就像是任何一个普通人类那 样,根本经不起一丝一毫的攻击。颜木的视线同样也朝那架悬梯看了过去。他眯了眯眼,像是喟叹,又像是感慨:真是脆弱又无助的人类,到底有哪里好。卿卿原本我不想亲自动手的,但是怎么办呢?我现在好想亲手杀了他啊。谈卿:???谈卿的注意力多半都在贺明钰身上,分了一耳朵留给颜木。还没彻底消化完颜木这句话。便见对面的那套深灰色西装一晃,已经从原地瞬间消失。大妖的速度远非一般人可比。尤其拿出全速的时候,正常人的视野根本无法捕捉到任何的踪迹。夜间的丛林飞行本就受到颇多阻碍,空中悬停之时驾驶员更要忙着注意角度和距离,根本分不开精神关注幽暗的树木之间会有什么存在。而谈卿却看得清清楚楚。那道矫健的飞速的往贺明钰那架悬梯的方向扑了过去!只差十几米。等等!谈卿立时转身。身形一移,猛地朝颜木的位置追了过去。第一百零五章自从发现和贺明钰亲亲抱抱蹭蹭, 修为就会蹭蹭蹭的涨之后。谈卿就很喜欢被贺明钰搂着亲亲了。不仅是修为能涨,每次亲亲之后,贺明钰还会亲自下厨给他做一桌肉吃。美滋滋。这样幸福的生活维持了一阵子。直到婚后,对比亲亲来说,贺明钰明显更加喜欢上了戳戳插插一系列等等负距离亲密接触。谈卿打又打不过, 求饶也没用, 只能每次都被欺负的门户大开, 整个人都湿漉漉的。辣鸡臭男人。肚子好胀, 而且每次都感觉奇奇怪怪。尤其是做的次数多了越来越奇怪。只不过再到后来。谈卿发现。每一次负距离接触之后, 自己的妖魂都能比之前更完整一点。虽然普通的亲亲抱抱也能让已经残破的难以入眼的妖魂得到一点点基本的润养。但只要每一次被插的屁股疼完。谈卿都能感觉到自己被天雷劈的支离破碎的魂魄像是在因为吸纳了贺明钰的精养,逐渐的, 缓慢的,一点点重新修补起来。而鉴于最近做的比较多。谈卿恢复了大半的修为, 开始越来越飘。还未等颜木碰到贺明钰的那架悬梯。谈卿已经先一步赶上了他。伸手从后拉住了颜木的肩膀,手腕一转, 轻而易举的将颜木的肩胛骨卸了下来。颜木动作一顿, 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也许是因为对方同为大妖而并非人类。谈卿的动作也少了独属于人类的柔和与谦让, 显得实在有些粗暴,且野蛮。在颜木转过身来的时候,那明显已经垮了下来的肩胛骨怎么看怎么有些惨不忍睹。而谈卿却像是丝毫没注意到颜木的惨状。原本框在他肩膀的手向上挪了几寸,简洁明了的扣住了颜木的喉口。在清凌凌的月色之下。谈卿的面容终于显出了几分旁人从未见过的冷漠和残酷。对比他平时乖顺又听话的表情。在那张过分精致的脸上,这种阴戾看上去才似乎更为贴合。月影恰巧被悬梯遮在了后面。在略显幽深的茂盛林木中, 只隔十几米便看不清周遭的人在做些什么。夜风呼啸。直升机的螺旋桨噪声也在呼啸。谈卿无比轻易的掐着颜木的喉咙将他提了起来, 余光看了一眼贺明钰悬梯的高度。转身, 将颜木按在了一颗树后。我可能以前认得你。谈卿的眼神也是冷的,有种与世隔绝不通人性的漠然,但其实故人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意义。颜木的喉咙被三只冷白色的手指轻松的捏住,明显有些呼吸不畅。他艰难的咳了几声,挤出一个涩然的笑来:是么?颜木又吸了几口气,声音像是从喉尖一字一字的蹦出来:凤凰走的时候,你不是,很难过么谈卿手下登时用力三分,像是差点直接能将颜木掐死在原地。但很快他就松开了手,歪了歪头,没派上用场的那只手摊了摊,笑嘻嘻的道:我才没有难过。你别多想了,我从来不会为这种多管闲事的鸟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