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么?赵忠正笑了笑,卓影,我早就看不惯你了,论资历你不如我入军早,论武学,你右臂受过伤,根本无法回到巅峰状态,这影卫统领一职,凭什么由你来担任?打从赵忠正拦下陆贤起,便知道知道自己今日所为必然有人会一五一十禀报给卓影,他犯了影卫军中的大忌,日后横竖也无法再留在军中,索性也不再有所顾虑,将心中不平一次吐出。卓影以往并非看不出此人对自己的态度,只是对方并未出任何差错,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暂且将人留在军中。但他也一直有所准备,就等着赵忠正爆发的这天。是,你入宫早于我,但你难道不知道,影卫统领的选拔,从来与资历无关,只由圣上任命?是啊,只由圣上任命,所以你就是胜在了那点运气上,还有圣上,圣上莫不是被你灌了什么迷药,竟如此信任你,我今天就算拼死也要让他看看,你这废物到底值不值得他信任。话到这里已是犯了大不敬之罪,其他影卫闻言大惊,立刻想要上前将人拿下,却被卓影抬手制止。你还真是狂妄僭越,值不值得又怎轮得到你来评判。若赵忠正只是针对自己,卓影可以看在他以往的功绩上留他一条活路,可他千不该万不该牵扯圣上。卓影彻底冷了眸色,看着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这样的卓影也终于彻底将赵忠正激怒,他提着剑再次逼近卓影,戾气显然比刚刚对陆贤时更胜。卓影早有准备,稳稳持剑立在原地,在对方的剑尖几乎要刺入胸口时,他周身刹那涌起了肃杀之气,只见他脚步微动,身形如鬼魅般晃至赵忠正身后,银光闪过,赵忠正匆忙回身,勉强挡下那一重击,惊诧之下再不敢大意轻敌。卓影显然不想让旁人插手这事,众影卫也不敢贸然上前,只能远远看着。两人实力相差无几,这一打便过去半个时辰,胜负仍未分出,但从过招中,围观影卫已经逐渐能够分辨,比起赵忠正,卓影的每招每式都显得更为轻松。打到后来,连赵忠正都不禁怀疑,这人右臂是真的曾经受过重伤吗?卓影确实应对得游刃有余,他甚至在打斗中抽空抬头看了看天色,再转向对方时招式顷刻间凌冽起来,长剑在他手中仿若自有生命,赵忠正额头渐渐浸出汗液,脚步一退再退,终于被逼至鸣影宫入口处的矮墙旁。众人不禁屏住了呼吸,只见卓影跃身而起,剑气直逼赵忠正左侧空档而去,赵忠正反应也是极快,手腕翻转下长剑翻了个面,接下了这招,他正要松口气,余光却扫到卓影嘴角勾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还不待他想明自己哪里出了错,卓影手中那剑已经在此时换了位置。赵忠正眼睁睁看着被换至对方左手的铁剑,以迅雷之势刺穿自己胸膛又飞快抽离,微热的血液喷溅而出,他甚至来不及感受那痛意,生命便在此戛然而止。宫中许多人都知晓卓影的右臂受过重伤,但大概几乎无人料到,得封影卫领使后,他曾苦练数年以左手持剑御敌,并能做到几乎与右手无异,而他的右臂,也在永安王的秘密医治下,早已经恢复如初。所有付出的汗水与努力,为的不过是当初那个十岁少年,站在他屋内平平淡淡的一句:不要让我失望。是啊,不论过去还是现在,他又怎么会舍得让那人失望。卓影将那沾血的长剑收至剑鞘之中,缓缓回身,看向在鸣影宫门外不知站了多久的男人:启禀圣上,影卫军指挥使赵忠正,不守军令,以下犯上,属下已将其就地正法。作者有话要说:皇上:我家卓影好帅!第15章 刃嗯。邢辰牧站在原地,平复了一会儿过快的心跳,这才抬步行至卓影跟前,掏出帕子细细替他抹去面罩四周被溅到的血渍,今日又没有好好休息?卓影一身煞气霎时隐得半点不剩,小声道:休息了,才起来的。邢辰牧挑眉,随手从地上跪着的影卫中挑了名,问道:这打了多久了?回圣上,不足一个时辰。被问话的影卫看看这头又看看那头,两个都不敢得罪,最后还是选择如实回答。属下回来后确实睡了约莫两个时辰。待那人说罢,卓影立刻接道,是不久前才起来处理纷争的。邢辰牧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对底下跪着的影卫道:都起来吧。待众人平身,邢辰牧又回头看向卓影:你先去换身干净衣裳。外头冷,圣上是否先去屋内歇一会儿?邢辰修不说时卓影倒也没注意这些,可对方提了,他才惊觉自己竟就这样沾着一身血在邢辰牧面前站了许久,属下换好了衣物再随您回轩明殿。邢辰牧将刚刚因为有些被吓到而一直伫立在宫外的严青招至身侧,吩咐了几句,又思索片刻后对卓影道:不必了,朕似乎有些日子没来这鸣影宫了,想到处看看,你去吧。是。###卓影因为心中记挂着仍在外头的邢辰牧,回屋只简单擦拭了一下,换好衣物便要出门。走到门前他似乎是想起什么,他又反身走至床榻边,从衾被中拿出那件有些褶皱的披风,一同带了出去。院中赵忠正的尸首邢辰牧已经让人收拾走,那处除了一滩清洗留下的水渍,再无其他痕迹。邢辰牧仍站在原地,其余影卫也都没有散,见他出来,邢辰牧笑了笑,指着唯一跪在地上的陆贤对卓影道:事情朕已经都了解清楚,你的人,还是由你来处置吧。属下遵命。卓影走上前,先将手中披风呈给邢辰牧,轻声道,原本想今日送去浣衣坊的,现下看来不及了,还是先交还给圣上。站在一旁的严青伸手正要去接,却被邢辰牧拦下,只见他自己亲手接过了披风,也不交给下人,就这么拿在手中。严青摸不透他的心思,谨慎问道:圣上,可要送浣衣坊?邢辰牧看着那披风,微勾了勾唇角:暂时不必。交还了披风,卓影心中难免有些不舍,但同时也松口气。他很快将这件事暂时放下,低头看向仍跪着的陆贤,沉问道:好舌利齿,滋事斗殴,虽罪不至死,但也不可免罚,你自己说吧,按军法该如何?凡军中生事者,三十棍刑,严重者除军籍,流放西平。陆贤是因替卓影不平才会与赵忠正起冲突,但说到底还是违反了军规,身为一军统领,正因着这事牵扯卓影,卓影才更需要谨慎处理,否则传出去损害的是整支影卫军的名声。道理陆贤自然能想明白,也因此他更不知该如何开口。两人对视片刻,他俯身重重给卓影以及邢辰牧磕了几个响头,颤着声道:属下愿受五十棍刑,只求继续留在影卫军中。五十军棍,若是常人,恐怕性命都要不保,哪怕是身强体壮的影卫,生受下来也非易事。陆贤今年刚满十六,年纪尚轻,处理许多事上过于冲动,这是他必须克服的缺点,但他这般年纪,已经能有如此功夫实属不易,若好好培养,将来必成大器。卓影倒没真想赶人走,陆贤如此说了,证明对方已经想通其中道理,他沉思片刻后便道:就按你说的,去受五十棍,身子恢复后再到南营与储备军一道受训一个月,好好重新学习规矩。是。这惩罚不轻,但对陆贤来说已经不错,他心中的大石放下,配合地被两名影卫带走。处理完陆贤的事,卓影挥手让其余影卫都散了,自己躬身问道:圣上是否摆驾轩明殿?嗯,回去吧。邢辰牧心中其实更想趁这机会去卓影屋里坐坐,但他是放下手头许多尚未批阅的奏折,临时从轩明殿出来的,已经耽搁了许久,若再不回去,那些事也不知何时才能处理完,因此去卓影屋中的想法只得作罢。来日方长,将来总能有机会,邢辰牧如此安慰自己。说起来,今日他会来鸣影宫实属凑巧。批阅奏折本就是件枯燥乏味之事,有卓影陪伴在侧时尚能忍受,可卓影不在,身旁还多了两名各有所图的尚宫,那滋味便更加难受。以邢辰牧对卓影的了解,昨日他来得迟了,虽然自己并未怪罪,但他心中必然愧疚,今日便会特别注意着早到。可邢辰牧左等右等,奏折都不知批阅了多少份,始终未见着那人。眼见还未过轮值的时辰,邢辰牧却有些等不及了,一时兴起,想着不如自己到鸣影宫接人,也好早些见到卓影,谁知恰好目睹卓影与人对决的场面。那满眼杀意的狠厉模样,是卓影面对他时从未展露过的,却同样炫目得令他移不开眼。他此刻闭上眼,仿佛还能看见十年前,那个拼死挡在身前的黑衣少年,那剑,那血,并不会让他感到害怕,因为持剑之人是卓影,他只觉安心。邢辰牧原本总觉得自己足够了解卓影,可随着近来的相处,他才发现,卓影带给他的惊喜,远不止他以为的那样。出了鸣影宫,邢辰牧忍不住开口问道:刚刚那影卫是十九吧?他因你才与人相争,还差点送命,你却重罚他,不怕他心中不满?为了方便皇上迅速分辨及调派影卫,自前朝起开始启用以编号的方式给影卫命名,但也只有升为云影卫者,才有资格拥有自己的编号。陆贤编号十九,因着近来跟着卓影贴身护卫邢辰牧的时间较多,倒是被记住了。卓影闻言摇了摇头:他若真会为了这事觉得不满,证明他不是个称职的影卫,哪怕今日我不罚他,日后他必然也还会在旁的事上犯错,难当重任。那以卓卿之见,称职的影卫该是如何?影卫乃天子之刃,够快、够锋利便是把好刃。而作为一名影卫,最不应该的便是感情用事,因为一旦掺杂情感,难免会影响行为及判断,圣上想来也不会用一把无法控制的兵刃吧。就好比今日的赵忠正与陆贤,不论是不满、愤慨,还是正义、冲动,对影卫军来说都是不该存在的。影卫军当初之所以区别于宫中锦卫被创建,为的就是能有一支完全属于天子自己的人马,他们不效忠朝廷,不需要管是非对错、公理正义,只要圣上说查便去查,圣上说杀便杀。影,无所不在,却又无人能触,作为影卫,所有行动不被世人所知,甚至在史书中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他们要做的,只是执行好每一件任务,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圣上安全。这一切,邢辰牧身为帝王自然知晓,但他还是轻叹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那便让那情永远埋在心底,不要让它影响了自己的行动及判断。原来你是如此想的。邢辰牧想到被卓影压抑在心底的情感,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一直走到轩明殿外,他才忽然问道:既然影卫的职责是遵照天子之命行事,那么如果,天子需要你有情,需要你将心中所想一一袒露呢?这......卓影愣住,这是他从未思考过的问题。自打入宫,他学到的便是该如何对圣上忠诚,又该如何让自己变得冷血,不被情绪影响了判断。可没人教他,当这两者矛盾时,又当如何。不急,你可以慢慢想。邢辰牧迈入轩明殿,微微侧过头展颜一笑,但总有一天,朕会跟你要这答案。作者有话要说:卓影:这题超纲了!!!第16章 计划卓影在冬月末完成了那块樟木的雕刻,虽然中途有一些细节的刻画出了错,但好在最终成品与他想象中差别不大,只要在檀木雕刻时多加注意,应该能赶在万寿节前赶制出这礼物。邢辰牧近一个月来同样十分繁忙,赶在腊月到来前确定好了要派去北境支援的人马。出乎所有人意料,此次邢辰牧竟打算调用锦卫军支援镇北军,而卫衍奏折中所列的粮草、兵器,邢辰牧也都给一一配齐,甚至准备得比卫衍所奏更为充足,连军中所缺的军医,都直接从太医院指调。圣意一下,轩明殿外日日有人跪殿,户部、兵部、太医院轮番求见,邢辰牧也不拒绝,但凡来了人,他都传入殿内,只是对于他们提出的意见,一概不予采纳。碰了几天软钉子,众人也大概明白了邢辰牧态度,来的人便渐渐少了。到了第四日,邢辰牧终于等来了他想等之人太医院正使章青。之前已经有两位太医来过,章青心知圣上不可能收回成命,但对于圣上做出的不合理决定,身为臣子,不论如何还是得表个态度,于是他来了,原本也只是想走个形式,可不知为何,当他迈入轩明殿后,圣上竟将原本殿内的人都清了出去。章青,你知道朕为何要从太医院调派三位太医去镇北军中吗?邢辰牧坐在主位上,眯眼看着眼前人。章青摸不透他的心思,小心翼翼道:镇北军中军医不足,受伤的将士们无法得到及时治疗。这自然也是其中一点,但若真只是如此,朕完全可以从其他几军中调军医,比起太医,岂不更合适?太医虽个个医术高明,但因为他们需要诊治的对象大多为天潢贵胄,所以比起外伤,他们往往更擅疑难杂症以及调养滋补之法,真说起来,面对军中极大部分伤员的治疗与普通医者并无太大区别,调去军营真真是大材小用了。这也是之前来的几位太医所疑惑的,邢辰牧并未对他们做出解答。章青自然也未想通这点,只垂着头:下官愚钝,还望圣上指点。朕要让你去替朕送一样东西。送,送东西?章青更加无法理解,此次原本就是要往镇北军中运送大量物资,若有什么需要一同带过去的物品,哪怕是药材,也并不需要他亲自送往。对,但这样东西有些特别。邢辰牧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精巧的机关盒来。机关盒是由金属打造,周身布满了奇特的纹路,制作十分精巧,章青以往从未见过,想来是个稀罕之物,可就算如此,他仍不明白:圣上是希望我将此物带给卫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