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虔之松了口气。谁知拜月又道:宫里出了大事,皇后娘娘在西迁途中,小产了。宋虔之愣住了。没保住?拜月抿唇摇了摇头,轻叹道:所以才一病不起。这名女子在夯州城中大有名声,叫做妙女,不仅容貌绝美,更有一副好嗓子,无论说话唱曲,都能使听者沉醉其中,忘记忧虑,因此民间又叫她忘忧娘子。州府大人献上此女,原是为安抚皇后娘娘丧子之痛,那日是蒙着面的,皇上也没注意她,后来却不知为何就瞧上了,兴许是在皇后那里看到了此女的真容,又被她歌声所迷。国当大难,苻明韶的皇位岌岌可危,一定是忧思繁重,这个时候来了个可人儿,皇后又才小产,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对着他,两厢一比较,不知亡国恨的歌女愈发惹人怜爱,只是歌女历来地位不高宋虔之想了想,说:只要皇上不是要纳妃就好。皇上似乎有废立之心。这不能胡说!宋虔之警告道。拜月道:有一日皇上正在这位妙女之处听曲,太后移驾过去,劝皇上以国事为重,不要耽溺于声色,当下就要下懿旨,将此女驱逐出宫。后来此女不仅没有出宫,太后反而病了,都说是皇上与太后起了冲突,将太后软禁宫中。没有人直言相谏吗?宋虔之道,李相呢?姚尚书呢?还有冷尚书?没有一个人劝谏皇上吗?只有李相能够自由出入州府,到夯州以后,陛下还没有见过尚书大人们。秦禹宁大人又留在京城,其余要员重臣已好几日不曾见到皇上了。听了拜月的话,宋虔之当即简直想撂挑子回容州去助沈玉书守城算了,家里家外都是一团糟。宋虔之都不想问他爹现在在何处安身,知不知道他娘已经到了夯州。然而,拜月还是如实说:那日我们到了,不知少爷是否去找过老爷,便四处打听安定侯的落脚之处,老爷就已知道夫人到了夯州,派人送了一些金银来,亲自过来了一趟,被夫人拒之门外,金银也不曾收,现才过去一天,不知老爷是否又来过。看来他娘铁了心要和离。和离就和离吧,他娘高兴就好,人生短短数十载,何况他娘一直病着,能让她舒心,便是只有片刻,宋虔之也愿意以千金去换。拜月看了看瞻星,见她正在替伤者擦拭手掌,就出去给驾车的陆观指点方向,此时马车已经在大街上乱晃了好几圈。宋虔之若有所思盯了会温柔拿起周先的手,擦净,轻轻放下的瞻星,没说什么。不到片刻,马车驶进一条小巷,万道灿灿阳光落在黑瓦上,入内就见到屋檐下有燕子筑巢。宋虔之吁出一口胸中闷气,总算感觉好些了。日光温暖,令人浑身舒爽。院子找得不错。看得出原主人很会打点,院中还有不少绿意,两进的小院,布置得有山有水,有花有木。这时正是腊梅开,院中就栽了红梅。少爷屋里的梅花已经插好了,就等您来。一名小厮牵去马车。陆观把周先从车上背下来,周先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移动时疼痛令他额上青筋凸起,他一声不吭,感到一只柔软的手一直在擦他额头的汗水,神志却很不清醒,无力看上一眼。进屋宋虔之还没来得及放下包袱,就被陆观按在房门上要吻。窗格透入疏光,陆观视线从宋虔之白净的额头下移至双眸,继而望向他的唇,头却微扬,犹豫着向后像要抽离。宋虔之笑了起来,伸手抱住陆观的脖子,轻轻吻了上去。陆观喉头一动,深深含住宋虔之的唇舌,一番纠缠之中,手落到宋虔之腰上一把握住,俊脸微红地抽开,望着宋虔之。宋虔之轻轻舔了一圈他的嘴唇,耳朵通红地说:行啦,还有事办,这么着急?去找你爹?陆观放开宋虔之,进去收东西,想起来什么,又问,还是先去面见圣上?去看看我娘。三两枝横斜梅枝映在窗纸上,周婉心轻轻叹一口气,放下了手中书卷,心不在焉地瞥向门边。脚步声传来。旁边婢女神色一喜,正要开口,但见周婉心坐直身,双目一下子亮了起来,便吞下了要说的话。娘!宋虔之一甩袍襟,从门外冲了进来,单膝跪地,向周婉心行礼,孩儿来晚了,路上遇到一个派出去办事的兄弟,他受了伤,耽搁了些时候。周婉心望见门外还有一个人,影子斜斜投落在地上。那是谁?宋虔之笑着回头看了一眼,喊道:陆大人,我娘叫你进来。周婉心嘴角噙着笑,将宋虔之从地上拉起来,让他坐到榻边。陆观大步走来,他身材颇为高大,室内站着两名侍婢,都比他矮一大截,于是便显得格外魁梧,加上神色间颇有点不知所措,直如一头大笨熊杵在那儿。陆观向周婉心一抱拳:夫人下官我怎么称呼都不对,陆观一时有些傻了,不住看宋虔之,宋虔之一只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他娘,两手示意高下:晚辈。陆观:儿子给娘请安了。周婉心正在喝水,一时险些喷出。宋虔之满脸通红。周婉心微笑着说:不敢,大人高堂若在,岂不听了伤心?我是孤儿。陆观反应过来,也是一脸不自在,面颊发红,便道,晚辈唐突,晚生周婉心拿手帕轻轻沾了沾唇角,笑道:那我便生受了,你与逐星同辈,今年多大了?虚岁二十五。瞧着不像。陆观不大懂得怎么同女人说话,只是觉得眼前这妇人,令他感到亲近,不像别的女人,他看到就觉得心惊肉跳想跑。我面老。倒不是。周婉心若有所思地示意陆观在一旁小凳坐下。陆观那么大个人,坐在矮凳上,屈起一条腿,显得很是委屈。宋虔之得意洋洋坐在周婉心身边,给他娘捏肩膀。我听逐星说,你是他的上官,平日里多赖大人照顾,数次救命,没什么好答谢你的。周婉心轻咳两声,让婢女去开箱取东西。婢女取来一只四四方方的盒子,看不出是什么,像茶盒,比玉玺稍大一些。家父在时,有人献上一块璞玉,叫人剖开以后,匠师将其分成两块,一块给了姐姐,另一块便是给了我。姐姐那块,后来雕成一对东西宫凤印,总算令凤印归位。我这一块嘛,本是想做鸳鸯佩周婉心停了停,示意婢女将盒子打开来让陆观看。陆观看了,点头。宋虔之一脸惨不忍睹。那傻子显然就看不出这是什么宝玉。这一半原不知道留作什么用处,既然你多次救下逐星的性命,便是一份谢礼。陆观连忙起身,跪下向周婉心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时候,他声音不住发颤:夫人,我,我有一件事想求夫人答应。周婉心吓了一跳,连连喘息,脸色有些不好,好半晌才缓过来。你先起来,吓着我娘了!宋虔之叫道。陆观站起身,担忧道:夫人没事吧?周婉心连连摆手:没事你要说什么?顿了顿,周婉心又道:你们先下去吧。两个婢女退了出去。宋虔之脸红地望着陆观。只见陆观极其认真地向周婉心又磕了一个头。周婉心愣了一愣,笑得又有些喘不上气。你这孩子请夫人将逐星放心交予晚辈,晚辈必当尽心保护他如其兄,细心爱护他如他妻。陆观看了一眼宋虔之,看回周婉心,字字坚定,晚辈绝不会让任何人欺他害他半分,直至晚辈之死。宋虔之不笑了。周婉心唇角弧度淡去。寒风卷起腊梅香,穿窗而过,简陋的布帘微微颤动,如同粼粼水波。一片寂静中,陆观听见周婉心的声音。那你还当再补磕两个头。咚咚的两声落在地上。午后强烈的阳光一呼一吸之间在陆观乌黑的发中游走,宋虔之坐在周婉心的身侧,看着他磕完头。陆观抬头,只见周婉心温柔地朝他笑道:那这玉暂且不给你了,等时机合适,再送你。她合上盒盖,目视陆观起身,除了这媳妇生得过于高大了些,万事大吉,这份诚心和勇气最珍贵。周婉心不能久坐,没一会眼神便涣散起来,宋虔之扶她躺下,陪着说了一会话。作者有话要说:元旦放假回家去了,然后被流感大军给传染啦,流感大魔王太可怕了于是从2号就开始发烧,因为嗓子吞咽困难,吃了两天流食,今天终于可以吃干饭了晚上去听相见欢的广播剧啦,所以就有点晚了,下午没有写完,晚上写完的,现在发出!大家千万小心,最近流感很厉害,注意保暖,多喝热水,新的一年,希望能遇见更多的读者大人,当然,也希望我能更加勤快写更多想写的故事。mua~--------------------------------------------------------------------现在是18年6月12,这章做了个小改动,其实还没有从前往后修完,但是要先把榜单写完。做明天一早要写的大纲时,这里就出了个bug,添一笔。---------------------------修改☆、妙女(贰)周婉心睡下了,陆观牵着宋虔之的手往外走,门外等候的婢女好奇地看着少爷跟方才进去的高大的男人牵在一起经过廊下。宋虔之回去换了身衣服,陆观为他戴好毡帽,往他脖子里围上围脖,又拿了个添好炭的手炉。宋虔之突然笑了。陆观抬头来望他:???你跟我娘怎么说来的,爱护我如我妻?话音未落,宋虔之就看见陆观整张脸通红,但没有否认,反而轻嗯了一声。私下里你当我媳妇陆观眉头轻轻一皱,试探地问,可以?宋虔之把脸一板。不行吗?陆观甚是纠结,那我当你媳妇。宋虔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把手炉丢在一边,烤得温暖的两只手不住捏陆观的耳朵,摸他的脸,眼睛里漾满温柔的笑意。只要能在一起,谁是谁媳妇,还不一样吗?宋虔之按住陆观的后脑,与他额头抵在一起,目光温和地跟陆观对视,心中别样的滋味一层一层如春风拂过湖面的涟漪般荡开。他抬头,轻轻吻了吻陆观。陆观一条手臂搂住宋虔之,加深这个吻,唇分时注视宋虔之的双眼,脸庞不自觉又红了起来。宋虔之头一侧,微凉的脸贴上陆观的脸,陆观脸上滚烫的温度一路烫进他的心里去。走吧。陆观轻声说,眸色深邃,如同一个漩涡。走。·州府衙门外不断有身着铁甲的士兵巡逻。一声咆哮平地而起:你知不知道我谁?连我你也敢拦!士兵面无表情:没有圣谕,任何人不得入内,便是李相,也要拿着皇上的手谕,才能入内。小侯爷,卑职知道您是太后娘娘面前的红人,不过这是皇上的圣旨,小侯爷若是要抗旨,卑职也只好公事公办。去你娘的公事公办!宋虔之还是破天荒头一遭遇上官印不灵,连脸也不认的情形,你这意思,连太后也不认了是吗?士兵:小侯爷是否要抗旨?陆观拽住这就要上去踹士兵的宋虔之。两人走到不远处树下,商量办法,宋虔之一步三回头把那个士兵的脸牢牢记下,骂骂咧咧地说:等我升官了,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个这个谁给办了!他认识你?嗯,禁军,等哪天我去找吕临,让他找个由头把这小子捶一顿。宋虔之喘了两口气,转过眼来看陆观,估计皇上西迁带了一些人,这臭小子陆观嘴角翘了起来。笑屁!宋虔之炸毛道。陆观拉住他一只手,温暖的手指勾缠住宋虔之的手指,宋虔之张了张嘴,瘪嘴道:算了算了,只有去找李相了。看来太后真的是被软禁了,宋虔之心里很清楚,从前他能在宫里横着走,太监侍卫都来讨好,跟他玩得好,三分因为他是将来的安定侯,三分因为他银子使得转,剩下的四分都因为他是周太后最疼爱的外甥。如今太后遭软禁,当然也不必给他脸了。连李相也只有等到皇上的手谕才能进宫,这皇上做得太爽了。东边都乱成一团了,东南各个州城都在水火之间,皇帝却把夯州州府衙门大门一关,在里头舒舒服服听曲儿泡姑娘。没准苻明懋造反还真能成。宋虔之叹了口气。怎么了?陆观低头问他。没有。陆观站住了脚:等等,我去问问李相住在哪。宋虔之百无聊赖地站着,他一身银白绸面的棉袄,头上毡帽毛光水滑,在难得的冬日暖阳中,立于闹市,却安安静静的好似一幅让人不忍打破的画。楼上楼下,街边,桥上,不少女子都在偷眼打量这俊俏少年郎。没一会,只见到一个身量高大的男子走来,像是他的常随,是另一种味道的英俊,粗野如同雪原上的野狼。真冷。宋虔之把手炉往陆观手里一塞,小声道,你真不冷?陆观仍是初秋的装束,敞至胸膛的袍中肌肉隐隐可见。不冷,吃这个。陆观把才买的烤红薯掰成两半,递给宋虔之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