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苏远被自己的热茶呛到,怎么突然想到了这个喝完茶,苏远摊开了画纸,继续昨天的思考和抓狂。一个下午,苏远撕了十六张画纸,摔了两张画笔,衣服上沾染墨迹无数摊不过还好自己看不见。虽然说在陈家做画师后苏远财大气粗了很多,但十六张画纸还是让他心疼了好一会儿。宋景这几天都是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溜达。今天也不例外,一路有不少相识的人和他打招呼,直到碰上春风满面的林然,林然不由分说就把宋景拖到某间茶楼。宋景被拖到一个偏僻的小隔间,苏远已经坐在了里面,听见林然喊了声苏远,方才轻轻笑了笑。宋景一屁股坐到了苏远旁边,不客气道,说吧,特地把我们两个人拖到这里来有什么事?林然只是笑,冲着宋景眨了眨眼,还没上菜呢。一副神秘的做派。宋景皱紧了眉头,没说话。林然出去催了催上菜的小二,苏远还是那个面无表情的样子,捧着杯茶一动不动。酒菜终于都上齐,看得出林然这次大概是兴奋过头了,红烧排骨,宫保鸡丁点了满满一大桌。这下不单是宋景,连苏远都皱眉了,小二进进出出端了一大堆的菜进来,以至于菜肴都摆到了他的手边,才他们三人根本吃不完。点这么多菜干嘛?浪费!宋景瞪着林然,说道。高兴!有好事,你们猜猜是什么?林然笑眯了好看的眼,对着二人说道。宋景依旧是瞪着他的模样,苏远把茶一饮而尽,见宋景不说话,只好摇头道,不知。猜不出。我又要演新杂剧了!林然激动地说,双眼发光唾沫四溅。一阵无言。你不是基本每个月都要演那么几场剧吗?有什么好激动的?宋景不屑地说道。林然也不恼,笑嘻嘻地说,这次不一样!于是林然讲了一个这样的故事,关于他所演绎的杂剧。李狗蛋是个在各种话本小说里长大的孩子,其中他最喜欢的就是那些讲江湖,武林高手的话本。于是,年仅八岁的李狗蛋给自己立了这样一个远大志向,我要当大侠!李狗蛋爹妈都死了,于是寄居在婶婶孙大婶家,李二狗从小便是孙大婶家面前街上孩子中的一霸因为谁打架都打不赢他。李狗蛋看着这堆对着自己毕恭毕敬的小屁孩们,得意地想这就是本大侠征服江湖的第一步。就在这样的打打闹闹中,李狗蛋到了弱冠之年了,弱冠就要起表字了,于是李二狗给自己取了个特别霸气的表字大侠!已经弱冠的李狗蛋当然不可能还和小时候一般只知道打架闯祸了,孙大婶老了,却还有四个儿女,叔叔又去年刚过世,家里基本全靠李狗蛋撑着。李狗蛋虽然很想外出闯荡江湖,实现自己的大侠梦,但作为大侠不能忘本,他一定要先把婶婶一家照顾无虞后才能安心离开。这才是大侠的样子!中秋过后,一将军踏着黄了的落叶来到这个小城,说征军。李狗蛋一心只想当大侠,对当兵没有半点兴趣,却没想到婶婶已经帮自己报好了名。婶婶哭着抱着李狗蛋的大腿说,你去当兵了,家里就能有士兵家属的救济对不起啊狗蛋,我实在是养不起他们了于是李狗蛋杠起了把长\'枪当了个步兵,跟着大军往荒凉偏僻的边疆走,与自己的大侠梦背道而驰。边疆的遥远超出了李狗蛋的想象,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从繁华的城镇一步步越来越冷清,临近边疆的地方,人烟稀少,偶尔有一两个小孩子用怯生生的眼神看着他们。到达边疆时已经是冬天了,风直往人的每个毛孔里钻,割得人生疼,还冷。冷到鼻涕一流出来就冻成了冰渣,冷到驻扎的帐篷上挂着的冰榴榴能一直垂到地上,冷到口水能把自己的嘴巴皮都粘在一起。这就算了,还不能多穿,说是穿多了不方便打仗。李狗蛋不懂,为什么这么冷的天气还要驻守在这里,这样的天气怎么可能有人愿意打仗。当然李狗蛋更悲愤的是,自己堂堂一个大侠,竟然被困在这个冰天雪地的方寸之地!李狗蛋在军营里也是被称大侠的,自从他的表字不知被哪个缺德的人传出去之后。所有士兵基本上都是这样喊他,戏虐的表情,揶揄的口气大侠,并且不忘拖长尾音。李狗蛋能骂一人,却抵不住悠悠众口,更何况军营里本就无聊,这起码能成为大家一年的谈资。李狗蛋只好默默地诅咒他们喊自己名字是嘴巴被口水黏住。可惜还没等谁因为喊自己名字嘴巴被黏住李狗蛋就因为这事一时意气和别人打架闹到了将军面前。本来如果只是喊自己一声大侠李狗蛋还不至于动怒,偏偏那人嘴巴臭,先是用阴阳怪调的语气喊李狗蛋狗蛋大侠,见李狗蛋不做声,便什么都来了。李狗蛋最近被喊多了大侠本就憋屈,此刻怎么可能还受得了如此屈辱,也不顾军令明文写着不能打架了,当即一拳就往那人的脸上招呼。那人也是新兵,怎么可能打得赢从小立志当大侠打遍小城无敌手的李狗蛋。于是后来二人就被押往将军所在的帐篷里了。将军端坐在里面,脸仿佛是刀雕出来的一般,冷硬锋利。了解了始末后,将军看着李勾搭问,你就是李狗蛋?李狗蛋点点头,稚嫩的脸上写满了倔强。你想当大侠?将军又问。被戳破心事的李狗蛋当场闹了个大红脸,别扭地点了点头。你认为当大侠最重要的是什么?李狗蛋伸长了脖子答道打遍天下无敌手!将军竟是轻轻笑了笑,坚硬的线条也柔软了下来,于是,他说。让我陪你过两招吧。李狗蛋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输的如此悲惨,不过三招之内,他就被打翻在地。大侠最重要的,是度量。将军起身说道,现在你发现士兵武功其实不比大侠差,有没有更想当兵了呢?这场闹剧最后以李狗蛋被鞭十鞭,另一个人被罚洗二十天菜结束。当李狗蛋以为这个漫长的冬天永远不会结束的时候,春天悄悄来了,如同帐篷上挂着的冰榴榴悄悄走掉一般。随着春天一起来的,还有敌国的千军万马。当战鼓响起的时候,李狗蛋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李狗蛋好像有点懂了,关于士兵这种生物。首战告捷,炊事兵们特地烧了红烧肉,每个人都还分到一碗酒,篝火下李二狗能够看清每个人的笑脸,以及,衣服上干了的斑斑血迹。这边疆一守,就是三年。三年里李狗蛋大大小小的战役打了无数,身边的战友也换了一拨又一拨,李狗蛋因为杀敌勇猛,从士兵一路升官,但最重要的是,现在谁都称他为大侠,而且,是发自心底的大侠。当李狗蛋以为自己会在这边疆守到扛不起抢时,远在皇城来了一道圣旨,说所有士兵从边疆退回。原因则是因为我们已经对敌国俯首称臣。为什么?我们没有输!为什么要割地!为什么给钱给他们那帮蛮夷?!李狗蛋冲着将军吼。将军还是那个将军,有着一张冷硬的脸的将军,他抬头,眼睛里是李狗蛋扭曲的脸。将军平静地回答:朝廷算了一笔账。每年的征战,军队的物资补给,以及投入的人力,远远超过我们赔给蛮人的银两。至于我们所守的这块土地,对于朝廷来说,没有任何用处。将军下令,全军撤离边疆。他们一走,敌国的蛮人们的战马就跟在后面,烧杀驽掠,惨叫声哀嚎声就贴在李狗蛋的耳背,久久地响。李狗蛋想起他们刚来边疆时,那些孩子怯生生的眼神。李狗蛋架马调转方向,对着将军说了声,将军,我终于能当次大侠了!说罢挥鞭,马蹄扬起了漫天的黄沙。苏远被这个故事打动了,久久未曾言语。反倒是宋景的表情有些阴晴不定。过了良久,宋景问道你演李二狗?对呀。林然喝了口茶,美滋滋地点头。不可以!!宋景急急地冲着林然吼。苏远见状,识趣地退了出去。留那二人还在里面争执。苏远走进自家院子,里面似是有些什么动静。张梓淇?苏远轻声唤。苏远,这便是你所作的‘月落青崖边’?第13章 第十三章苏远怔了怔,这是个没听过的陌生声音。他心里有个隐隐的猜测,却不敢相信。于是苏远毕恭毕敬地问,请问阁下是谁?那人一顿,继而抖了抖手中的画,挑了挑好看的眉,温声说道,那苏远你可得记住了,我是陈家家主陈思然字念安,你唤我思然或是念安都可。苏远嘴唇翕动,毕恭毕敬喊了声陈家主。陈思然的脸色不太好看,他想起了来之前何宣对苏远的形容给脸不要脸。还真是,陈思然缓了缓脸色,没有说话。苏远继续说道,这副乃是在下失败的拙作一副,实在是不好意思以这般模样的画给家主。望家主宽限几日让我再画一副。并非苏远谦虚,而是这幅画的确不好看,首先是颜色就不对,然后线条什么的都是杂乱的。总之是一副让苏远无比庆幸自己是个瞎子看不见的画因为光是想象,苏远就已经有点接受不了。陈思然重重地哼了一声,脸色十分不好看。苏远只当他是来催画,特地跑来却只看到了一副只配扔在垃圾桶里的画,心情难免会不好,于是苏远愈发惶恐,心里暗骂了那只不识趣的老鼠无数遍,偏偏他又不擅言辞,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二人就这么僵持半天,直到陈大家主的脸黑成锅炭,他拂袖,冷冷离去。而苏远,急急道了声慢走,心里一半是惶恐,惶恐自己会不会被辞退,还有一半是对那只不知好歹的老鼠的咒骂如果不是那只乱窜的老鼠把所有的颜料撞翻在地导致苏远特地排好的颜料顺序乱掉,但主要原因还是赖自己晚上忘记把颜料放进柜子才让老鼠得以作乱,想到这苏远只好重重地叹口气。到最后苏远也没能成功画出什么好作品来,只好勉强挑出一副自己认为还过得去的画交了上去。苏远交了那副画后陈家久久没能传来消息,以至于苏远在家整整闲赋了一个月,要不是每月按时所结的月钱苏远都要以为自己被辞退了。不过光拿钱不干事,苏远怎么想怎么不对,这感觉颇像自己被陈家养着似的,养肥了就等着宰了,人不能活得太\\\'安逸,这是老祖宗总结下来的真理。于是苏远小心翼翼地向结钱的管家探了探口风。果断是什么都没问到,苏远只好颇为郁闷的一个人在街上晃也有想去找宋景林然的打算,但苏远多年来独来独往惯了,以至于在友谊方面也不是一般的迟钝,一直以来都是宋景林然二人单方面来找他,而苏远,竟连对方住哪,哪里人这两个最基本的问题都不知道。那二人一不来找他了,苏远除了逛了逛二人常去常待的地方之外,再无计可施。苏远想了想,他们三人的最后一次会面竟还是一个月前,林然想演一个大侠,而宋景不同意,两人争执了起来。说书人口中最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的故事,林然苦练一个月完美演绎,杂剧《大侠梦》,十月二十四日未时勾栏,还请大家多多捧场。一杂役捧着一大沓纸,一边撕心裂肺地嚎一边发纸宣传。这是勾栏王老板新推出的宣传法子,写一份单子,然后印好多份,广为传阅,让大家都看到新要上演哪些剧,提前做好看剧的准备。林然,大侠,苏远听到这两个词,不禁勾起嘴笑了。这还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刚愁找不到林然的苏远就听到林然杂剧开演的消息。十月二十四日未时,苏远默默记住时间,打算到那天去给林然捧个场,当然,还一个原因是李二狗的故事苏远自己也挺喜欢的。苏远回到家便挥笔画下了李二狗的大漠,军营,金戈铁马,万里河山他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画了好几副,自认状态不错,且按照林然演一部剧火一部剧然后带动整个相关这部剧的东西都火的定律来说,苏远难得走了一回前沿。苏远在自己被安逸生活养成一头待宰的猪和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白菜中选择了小白菜,他打算辞了这份工,然后继续老本行,在桥上卖画。可惜苏远这份工终究还是没能辞成,事情是这样的,苏远认认真真地写好辞工信正打算上交的时候。何萱和陈思然二人一起来到了苏远的小破屋。二人站在一起,一个身着红衣,美艳逼人,一个高大英俊,一件黑色短衣,看起来不像商人,倒有几分江湖人的英气。好一对的养眼的组合,白便宜苏远这个瞎子了。虽然苏远心底是想辞工的,但在对方还没同意之前,陈思然就还是自己的老板,所以苏远只好毕恭毕敬地出来相迎二人,同时心底盘算着怎么把辞工二字比较委婉地说出口。陈思然这次来去都十分匆匆,一坐下便喊住了正打算去烧水泡茶的苏远,道,苏远,这次有画让你画。月落青崖边,日出东山里,月落日东升,月起日西沉。把这首绝句分四副画画出来,之前那副月落青崖边作废重画。十一月之前交到陈家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