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寿将火墙和地龙的简易图纸拿出来,两兄弟眼睛都直了。熊铁问:弟夫,你知道的这么详细,从前你是哪个大户人家出来的,莫非真如村人而言,是被拐到我们杏花村的?原身的具体身世是没人知道的,那会儿原身有心说,熊壮山却不耐烦听,至于村人都不熟悉,因着熊壮山暴戾的性子,村人和原身都不亲近,有时候路上遇见了,都绕着走,原身想说也没人听。后来原身就出了事,他的身世便彻底成了谜。就因为谁也不知道,村人才会各种猜测,有说他是田螺夫郎来报恩的,还有说他是被拐卖出来的大户人家双儿,总之说什么的都有。熊壮山的脸色已经微微变了,目光也深不可测起来,两道眉头蹙起,使得那张冷硬到凶恶的面孔,变得更加骇人。熊铁没注意到他二弟的脸色,还犹自兴奋道:要不是大家出来的,你怎会这么多奇怪的东西,便是那些东京的小郎君们也没见过。和你比,他们都成了土包子。哈哈熊柱忙偷偷拽了拽他大哥的衣服,熊铁还一脸兴奋的转头看他,见弟弟的眼睛一个劲眨,很不舒服。熊铁就关切道:三弟,你眼睛抽筋了吗?熊柱。没有,我只是心脏抽筋了。要不是心脏抽筋,他怎么想死。哎呀,那可不行,我这里就去给你请郎中来看。熊柱真恨不能死去,忿忿地看着他大哥道:不用去了,已经好了,暂时死不了。那怎么行,身体是大事。哈哈哈哈唐寿没憋住,喷笑出声,见两兄弟一个一脸迷茫,满脸写着三弟都得病了你怎么还笑的这么开心,一个满脸的生无可恋,唐寿就笑的更加厉害,最后肚子都笑到抽筋,不得不蹲下来。熊壮山本来阴鸷的心情被这么一闹,也剩不了什么,蹲下去给唐寿揉着笑抽筋的肚子,边对熊铁道:你少说两句话,你三弟能多活三年。啊?熊铁更迷茫了。三弟的寿数和他说不说话有什么关系,他又没诅咒他!哈哈哈哈唐寿笑到打跌,滚到熊壮山怀里颤抖成一团。屋外狼狗猛地竖起耳朵,扑棱两下,一脸焦灼,那个人类这是怎么了,为何叫得如此大声。不行,它得去看看。两只小肉爪疯狂地抓门,该死,怎么打不开。熊壮山和熊柱不理会熊铁了,两个人开始研究火墙和地龙怎么建。小二层楼和农家普通的小平房建法不一样,村人没会的,是熊壮山现花一两银子请镇上的匠人教的。其实一两银子已经够请匠人的工钱了,但熊家有火墙地龙两道手艺,不能随便请人回来,以免被偷师。虽然有高墙阻隔了村人的目光,但是牛车运进熊家的青砖青瓦,和起早贪黑的乒乒乓乓声,还是让村人立刻明白了,这熊家竟然建了青砖大瓦房。村人羡慕道:熊家这是赚了多少钱呀?去年买了地,转年买头牛,今个就建起了青砖大瓦房。另一个猛了劲猜道:怎么也得赚个五六十两吧。这已经是村人的极限,他们眼里能有五六十两的人家就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了,是可以隔三差五吃上顿肉解解馋的。我看也得是。不过这熊家都赚了这么多银子了,怎么不请人呢,他家那个夫郎可不是个扣扣搜搜的,那可是个种地就抛了下脚,就能买头牛的主。不知道,谁说不是忽然有人道:熊家这次是不是又有新奇的东西了,上次没请人帮工,就盘炕了。可炕可是好东西啊,你看咱们村里那几个学了手艺的,哪有闲的时候,这刚忙完了家里,就马不停蹄地又出去盘炕了。请他们做工的人比冬天的时候还多,那会得买土胚,现在土胚不用买了,就一人三十文的工钱,都抢着请人去家里盘炕,就怕晚了又排到冬天,还要花钱买土胚。可不是,我想给家里盘炕,都要排队呢。话说回来,不知道熊家这次又弄了什么好东西?正说着话,就闻到一阵肉香,天气暖和起来,村子里家家户户做菜做饭也敞开了窗户,熊家也就再关不住满室诱人的肉香。村人耸着鼻子,那馋样比熊家那只叫懒懒的狼狗也没差多少。天啊,熊家又做的肉,这都连续做几天了,难不成熊家还天天吃肉?熊壮山家里没人敢问,转而就跑去熊母家探听。熊母熊父也不知道,晚上回来就问了两个儿子。熊铁不藏事,一脸回味无穷,阿父,你不知道,哥夫厨艺好着呢,做吃食也新奇。今年中午做个四道菜,其中三道是晕菜,其中一道叫什么锅包肉,那肉也不知道怎么做的,竟是酸酸甜甜的,可吃好了,那东京的小郎君们很是喜欢这道菜。熊父面上板着没什么表情,心里已经腹诽出花了,馋的晚上做梦都是看不清的肉菜,他三个儿子做在炕桌旁吧唧吧唧地吃,边吃还边馋他,气得他大骂道:小兔崽子。你咋了,做噩梦了?熊父被熊母扒拉起来,实在没脸说被馋得,含糊道:梦到孩子小时候的事了,不省心。转头却再也睡不着了。第二日就跟着儿子们去熊壮山家里帮工。熊铁傻啦吧唧道:阿父,你也真是,身体不好,还得要跟着来。不来能吃到那酸酸甜甜的肉嘛,熊父看着这个木纳的大儿子好悬没一巴掌拍上去。我能做零工,你们零工不也得需要个人帮忙。哥夫就能做。二郎夫郎忙的事多着呢,别烦心他,我来。东京不知何时在距离金家铺子不远的地方,悄悄开起了一家牙香铺子。铺子里只卖刷牙子和牙香,牙香虽与金家所卖成分不同,但用着也无大差别。最主要的这家铺子里的牙香不限量,且价格高低不等,只要你想买,随时就能买。牙香还是金家铺子卖的桃花源的好,就是太难买了。周家小娘子对正在显摆牙香的小姐妹道:你这是那个什么铺子的,肯定比不得桃花源的好。刘家小娘子正显摆的兴起,其他的小娘子已经眼露羡慕,本都动了心思要去买来试试,被周家小娘子这么一说,顿时又歇了心思。看着刘家小娘子手里那盒牙香的眼神也不那么热络了。一小姐妹感叹道:谁不知道金家牙香好,可太难买,还要搞什么限购政策,想买一盒,家里的小厮得脱层皮。另一个也道:可不是,我家小厮这抢了一个月了,昨天才抢到一盒,还是最便宜的清新。搞得我都不是很愿意用,人家都用君子,呵气如兰,这清新我怎么拿得出手。小姐妹一时间纷纷附和起来,话题又围绕着金家的牙香而起,刘小娘子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刻意显摆的牙香被遗忘在角落,无人问津。本来还有点兴趣的小姐妹,这时也全然没了兴趣,都央着周家小娘子能不能托她哥哥给她们走后门,带几盒,不,就是一盒也好。周小娘子的哥哥和金家二郎常玩的在一处,也是东京最早用上牙香的一批人。周小娘子既不点头也不答应,吊着大家的胃口。这幅样子令刘小娘子恼恨坏了,她们家世都差不多,从前的时候她偶尔弄到了新奇的东西也这般众星拱月过,可现在风头却全被周小娘子抢了去,她很少能再成为小姐妹们的焦点。这让刘家小娘子很不甘心,她咬着嘴唇,嫉妒地瞪着招摇的周小娘子。不行,必然推翻金家的牙香,使其跌落神坛,否则她永远没有翻身之日,永远都要被周家小娘子压在头上。刘小娘子忽然大声道:你们不用费劲巴力买金家的牙香了,我看可不如我买的这个好。小姐妹们被她突兀地话吸引过来目光,一下所有人都在瞅着她。这才是她应得的关注,刘小娘子得意的扬起下巴道:金家铺子里卖的桃花源牙香最贵的呵气如兰才卖十两银子,可我买这款,这么小一盒,就要三十几两,是他家的两倍贵。比桃花源牙香贵了这么多,一定是因为比他家的用料讲究。周小娘子道:桃花源牙香可是牙香里的第一家,其他后出的也是仿制他家的,仿制的再好还能比得过正品。刘小娘子不乐意了,瞪着眼睛气恼道:什么仿制不仿制的,明明是越做越精,就说你用的口脂,从前都是张红纸片子氤嘴,可现在呢,已经做成了口脂。难不成你觉得口脂不如那薄纸片子好用?那酒还是越沉的越香呢,二十年的女儿红好还是新酿的好?小姐妹被噎了下,说不上来,泼蛮道:我才不管你酒不酒的,就是我的好,我的贵,贵的自然比便宜的好。周小娘子道:真是笑话,何曾听过仿制的还优于正品了。两人吵做一团,被几个小娘子劝开,不欢而散。然而这一各持己见的现象,在东京随时上演,有认为新开的牙香铺子卖的就是仿品再贵也比不上金家的桃花源牙香。而有的人却认为贵的自然是好的,反过来嘲笑别人用不起贵的,才巴巴守着抢金家的便宜货。演变到最后,两个不对付的世家小郎君见了面都要先捏上一番对方所用的牙香,然后将对方用的牙香牌子贬低的一无是处,就好像连带着也作践了这个人,才肯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开。二郎君,这可怎么办啊?金家掌柜又找上了金锦程。牙香生意太好,他愁,这生意被抢了,他更愁,愁的头都要秃了。幸而金家的给月例高,高到他娘子可以对他的秃头视而不见的地步,否则他可能就要成为东京第一个被小娘子休了的郎君了。金锦程同样烦闷,他也听到了最近的言论,从前许多拖关系在他这里没买去牙香的,现在见了他,都要膈应他番。大哥,你还喝茶,我都要气死了,你不知道外头的那些人怎么说咱家的牙香,都道是买不起好牙香的穷鬼才会排队争抢咱们家的便宜牙香。金锦程到底年轻气盛,纵然表面沉稳,还是被那些谣言气了一个倒仰。你倒是想想办法啊,在这么下去,别说咱家牙香了,怕是其他生意也要受到影响。金锦铭落了茶水,拾起案几的书卷,仿若事不关己,一派淡然道:嘴长在别人身上,我总不能去一个个的堵吧。大哥金锦铭瞅着自家弟弟叹口气,你呀,还是太气盛。这事既然因牙香而起,你不若就去寻牙香源头那人帮忙。牙香源头?那个熊家!金锦程疑惑道:他们一户乡野农家还能左右得了东京的流行。金锦铭全幅心神放在书卷上,闻言只淡淡道:这牙香生意,我早你交给你,便是你的事了。金锦程见他哥咬死了不帮忙,知道他哥这是在试炼他,凭借胸中一口豪气,金锦程猛站了起来,我这就去熊家,看那熊夫郎可有办法,反正我是无计可施了。金锦程一阵风似得冲出去,消失得无影无踪。金锦铭的眼睛终于从书卷上移开,不知落在那处。半晌忽然轻声道:我也想知道一个乡野人家的小夫郎到底有多大本事,这次就让我见识一下吧。六月中旬,金锦程带着一队护卫赶到熊家,要不是熊家门口立着的那张熟悉的木匾,他几乎要认不出眼前的就是熊家。高高的墙院,厚重的红漆木门,院墙下辟出成人两脚长的小花坛,里面种着漂亮的小野菊和牵牛花。牵牛花只发了不高的枝桠,还来不及攀墙而上,却还是令人眼前一亮。这真是个好想法,土墙不好看,但要是爬满了牵牛花便可遮住土墙,放眼都是鲜嫩欲滴的紫色花朵,定然美不胜收。敲了两下门,并没听见有人应门,但大门下角的一个小门却被顶开,一个狗头钻了出来。那狗长的很像狼,虽没吠叫,还是把金锦程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接着门内传来一个小郎君气急败坏的声音,懒懒,都说了有人敲门的时候,你不许探出狗头去看,你长得那么像狼,吓到人怎么办!懒懒的狗头迅速缩了出去,大门被从里面推开。是金小郎君啊。唐寿扔著一身麻衣,但料子却是崭新的,并没有农家人常见的补丁。金锦程施礼后随着唐寿进了院子。远处虽然还在施工,但建完的两座小楼却已经修葺的十分整洁。距大门一丈远的地方,本应坐落的几间泥胚房被座崭新的青砖小二楼取代。金锦程笑道:熊夫郎,你家里可算盖新房子了,往后再来进货,可能住得随心了。唐寿回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金郎君尽管放心,以后住宿上绝对会令你满意。金家可是东京的士家大族,他家里是什么环境,一个乡野农家怎么可能比得上,即是比不上又怎能令他满意。不过金锦程有脑子,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便只是笑笑。然而当踏进熊家的厅堂,金锦程便庆幸自己没有随便乱说,要不岂不打脸了。只见进屋就是熊家待客的厅堂,厅堂建得极其亮堂,四扇大窗户透光性良好,上了阳光,便铺进满室,穿过窗棂的阳光如璀璨的星辰,夺目耀眼。金锦程伸脚踩在地上,眼睛瞪成了铜铃。熊家的地面非土地,而是由木质地板拼接而成。地板被擦得油光锃亮,便是直接光脚踩在上面也可。堂屋靠窗是个到膝盖的长案几,案几上有套瓷质茶壶。案几正前是张宽大的扶手长椅,椅子上铺了长条的毛毡。两旁是单人椅,椅子上也有坐垫,对面就是几个小圆凳了。堂屋另一边是两个关着的房间看不见里面的装潢,后面是条旋转的木质楼梯,通往二楼。金锦程坐在单人椅上才发现屁股底下的坐垫虽是毛毡的,却非一层,而是由几层扎在一切,压得非常厚实,然后用颜色花样漂亮的麻布包裹上。他的护卫们则落坐在小圆凳上,众人坐好后,唐寿为他们酌了蜂蜜水。茶太贵,暂时还买不起,只能用蜂蜜水代替。赶了一路,又累又喝,喝杯温热的蜂蜜水,坐着软垫,靠在椅背上晒着阳光也是种美好的享受。金锦程说了些闲话,终于找到机会说到正题。熊夫郎,咱们的牙香被人如此诋毁,这可如何是好,咱们再不拿出些章程,生意便都要被抢个干净了。牙香也不是十分难得配置的东西,有心专研,虽不能研究出我的方子,却也能仿出相似的进而改进。唐寿毫不意外,淡然道:我早就知道早晚会有人仿制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