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寿伸手偷偷地狠狠拧在熊壮山大腿根上,这里柔软最疼。可惜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酷。熊壮山身上就没有软肉,唐寿一把捏在熊壮山大腿根上,掐了半天没掐起一块肉,竟成了他色心大起,在熊壮山腿上摸了半天,把熊壮山勾得满身火气,竟然连包子都不吃了,只想吃他。这一刻,唐寿恨不得剁了自己的爪子,叫它欠。看不见熊壮山的眼神,王雄才觉得镇定下来,稳稳心神,终究没抵挡住美食诱惑,反正他一会儿就走了,熊壮山能耐他何,就道:我要十个水煎包,麻烦你了。家里没有油纸包,唐寿就只能用碗给他装,幸好王雄有钱,也不差一二文的碗钱。唐寿也记下,一会儿去镇上买些油纸,以后可以给客人打包。熊壮山到底没能如愿把唐寿这样那样,因为唐寿要做王雄要的蛋糕。牛奶经过一宿的发酵已经能得出奶油,这会儿正好做蛋糕。午时,蛋糕做好,王雄就没再多留,赶紧走了。为了保持蛋糕的新鲜,王雄快马加鞭,赶上八百里加急的捷报,一路上不知道换了多少匹马,终于赶到东京。熊壮山和唐寿送走王雄就去镇上买了许多香料,有了钱,唐寿将家里缺少的调料全部补齐,另外买了些碗和盘子。回来碰到一个小铺子里卖干海带,那么长一条,竟才要五文,泡发了,不知道能吃多少顿,一下买了十条。等到傍晚,约摸熊铁熊柱吃过晚饭,熊壮山和唐寿主动找上门。这还是唐寿第一次来到熊母家,屋中的简陋程度把唐寿吓了一大跳。他之前还觉得熊家够穷了,可来到熊母家,他才知道什么是真的穷。熊家人口算不得多,也不少,孩子们长大了,小娘子小郎君就要分开住。只是熊家没那么大地方,就把从前的屋子垒了几堵墙变成两间屋子。墙上,从外面可见新旧两种不同的土色,家里没什么家具,就几个破盆子。进屋就是熊父熊母的寝房,根本没有客房之类的,家里人都住不下了,哪还能专门准备一间客房。熊母忙把床上的铜板扫到匣子里,拉了唐寿和熊壮山坐在床边。五娘,还傻站着干什么,赶紧给你二哥二哥夫冲两碗蜂蜜水,蜂蜜在灶台那个土罐里,别舍不得放,舀一大勺,冲的甜甜的。熊母很高兴,熊二郎有多久没登她的门了,想想都心酸。看这个家这样子破败,唐寿还怎能喝她家的蜂蜜水,那蜂蜜贵些呢,从前熊母跟他学习做糕点时都舍不得多放半勺。不用了,四妹,我和二郎不喝,在家里刚喝了一大碗糖水过来,这次来是找大哥和三弟有事,说完就走,还赶着去村里别的人家。什么事这么着急?熊母问着还是挥手让熊五娘去给他们冲蜂蜜水。熊柱道:二哥夫,难不成你又得了什么新奇的玩意?真的!熊母惊喜道。熊父和唐寿这个新过门的夫郎不怎么熟,不好缠着说话,可也替他们真心实意的高兴。都是自己的孩子,手心手背的肉,一样心疼。熊铁是个木纳的,不会说话,就是咧着嘴笑,脸上开心的喜悦藏不住。唐寿将家里熊壮山做好的刷牙子成品和装牙香的木盒拿出来给众人观看。哥夫,这个不就是你之前让我和大哥卖的刷牙子和牙香吗?难道之前那些你都卖出去了?那会儿刷牙子和牙香刚做出来,托熊柱卖过,当时因为太贵,熊柱接触不到士家大族,便一个也没卖出去。现在唐寿拿给他们看这东西,不会是再叫他们卖,那么只能是东西卖出去了,让他们帮着做。一想到那种叫做牙香的东西一小盒就三四两银子,熊柱就觉得心脏砰砰跳得厉害。熊母熊父不知道价格,只当卖出东西就跟着高兴。对,都卖光了。唐寿也不隐瞒,再说这事也藏不住,不出意外,这东西到了东京就会大火,之后肯定会有东京的商人不远万里来杏花村进货,到时候来来往往的商客想瞒也瞒不住。太好了,哥夫,那会我还担心这么贵的东西要是卖不了砸手里可怎么办?结果你就都卖干净了,我就知道,哥夫你总是有办法的!也是赶巧,说来还得谢你。熊柱指着自己问,谢我?他可不认识什么士族大家,更没有给他哥夫介绍过什么士族大家,谢他干什么?唐寿笑道:你还记得上次买你蛋糕的王家吗?玉林镇上的王家。熊柱点头,当然记得,他家是玉林镇上的士家,家里的仆人婢女也很牛气冲天呢!对,正是他家。他家那个婢女买了你的蛋糕后,家里小娘子没有舍得吃,送给了阿婆,阿婆吃着好吃,又留些给王家家主,王家家主吃了咱家的东西就‘惊为天人’,想到不久之后就是东京嫡脉王家当家主母的生辰,正好可以送这个。就来咱家订制,看到家里的刷牙子和牙香喜欢得不得了,就全部包圆了,打算带到东京送人。唐寿简单说了事情经过,并没有讲他从中耍的小手段,没必要。哥夫,你可真是田螺夫郎!田螺夫郎?那是什么鬼,他只听过田螺姑娘。熊柱道:就是从画上走下来的夫郎,不然你怎么什么都会,还都是些别人闻所未闻的,每次还都能卖出去,这不是田螺夫郎是什么!村里人现在都偷偷议论唐寿是田螺夫郎,他身份来历也不明,会的手艺新颖,不过这只是一种想象,觉得唐寿会的太多了。等到日后,唐寿一点点改变杏花村,他田螺夫的名声才彻底坐实。那时不止杏花村或者玉林镇的人这么认为,东京的某些士家大族甚至背地里都以为是真的。书斋里,许多关于田螺夫郎田螺姑娘的话本悄悄火了。现在这还只是村人随口一说的闲话。但这闲话却让熊壮山激烈的紧张起来,他和唐寿朝夕相处,唐寿的奇异他最一清二楚。想到昨天夜里,唐寿忽就缥缈了,仿佛随时会羽化登仙的表情,心底生出种荒唐念头,莫非他的夫郎真是田螺夫郎,哪一日也许就钻回画里,回到他该呆的地方。熊壮山不信鬼神,可他却放不开唐寿,哪怕千万点的可能他也要把它捏断。不管他的夫郎是人是鬼,哪怕真的是画上逃跑下来的田螺夫郎,他也要一辈子把他绑在身边哪也去不了。熊壮山毫无预兆地陡然伸手,猛地抓住唐寿的胳膊,把人掼进自己胸膛。唐寿习惯了,熊壮山总这样喜怒无常,常常来这么一出。但熊家人不知道,被他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还以为熊壮山犯病了,要打人。熊家两个兄弟立刻跳起来,竟然要从熊壮山怀里夺人。二哥,你快放开二哥夫,二哥夫这小身板可经不住你那一拳头。熊铁也跟着抢人,二郎,好端端的这是怎了,有话好好说。熊母熊父彻底傻了,熊壮山的性子暴戾、喜怒无常,这些他们从前知道。但毕竟没对着家里人动过手脚,一直不以为然。今日猛然见了儿子凶神恶煞对自己夫郎动手的样子才从心底意识到,他们的二儿子被十年残酷血腥的战场磋磨得面目全非。熊壮山的性子就是这样,暴虐急躁,特别是关于唐寿的事,唐寿是他的底线,对上他就没有理智可言。滚开!熊壮山一声熊啸,一个胳膊就把并不瘦弱的熊铁挥开了,转手要去打熊柱,被唐寿抢先一步先推开了。看他两个还要冲上来,唐寿忙道:我没事,他不会把我怎样的,你们越来拉我,越会激怒他。可我没事,他不会伤害我。唐寿话音未落,就被熊壮山扛了起来,大踏步走出熊家。熊壮山前脚刚离开,后脚熊母就绷不住放声大哭。都怨我,二郎如今这个样子都怨我,如果当初二郎没有,没有就不会变成如今这幅样子!熊父痛苦的揪着头发,拳头不停地砸自己的脑袋。熊铁忙抱住他阿父的拳头,满嘴发苦。阿娘、阿父那件事不怨你们,要怪你们就怪我吧,要不是为了我,也不用二弟去当兵。当年二弟那么小,才十四岁,在战场上一定吓坏了,他今天会成为这个样子都是因为我的关系,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路上遇到几个村人,笑着过来打招呼,熊壮山抬头,瞪着猩红的血眼,把一个个村人吓得火燎屁股滚回了家。反倒是唐寿不怎么当回事,熊壮山这种仿若理智全失的表现,他见过太多次,初时也是吓得屁股尿流。后来事实证明,熊壮山真不会打死他,最多就是做死他,做着做着就习惯了,然后就没什么好怕的了。怕唐寿真给熊壮山弄死了,熊家两兄弟第二日连糕点都没去卖,兄弟两个不敢敲门打扰熊壮山,就在门口来回绕圈子。你们兄弟今个怎么没去卖糕点?来来往往的村人都奇怪地问道。熊铁熊柱就回道:阿娘让我们兄弟两个歇一日,心疼我们太累了。绝口不提昨日发生的事和心中的担忧。村人啧啧嘴,羡慕有之,嫉妒有之,哎呦,到底是有钱了,不一样了,这赚钱还嫌累。转头就寻思着,自己家里,啥时候能赚钱到了,累了就可以休息一日。熊壮山没有赖床的习惯,他向来起的早,喂家里的牲畜。熊家有动静,熊铁熊柱才敢敲门。怕惊动左邻右舍似得,熊柱小声叫门:二哥,你起来了?熊壮山把门打开,兄弟两个神色很不安稳,眼神发飘,瞟向屋子里。哥,哥夫没起来呢?熊柱没敢直接熊壮山,人是不是被他给大卸八块了,只能拐弯抹角的问。熊壮山现在已经恢复理智,不过他不愿意和他们多废话,除了唐寿,他并不喜欢和任何人唠嗑,也没那个耐性。从屋里拿出刷牙子和牙香盒的成品塞进两兄弟手里,熊壮山吩咐道:你们两个愿意,就做这个。刷牙子做出一个给三文,牙香盒给两文。马尾你们没有,我家里有,给你们拿着。昨天哥夫找我们就是为了这个?嗯。两句话,熊壮山就说得不耐烦了,村里还有谁愿意做,午时后过来取样品。咣当大门被关上,熊壮山不想听废话,还有一院子活没做呢,几个大男人站门口有什么可墨迹的,是爷们就嘁哩喀喳地!日子是苦,农家活也多,不过唐寿真的并没有遭什么罪。家里固有条件改变不了,冬日里就是冻人的很,其他的真没什么了,熊壮山能做的一样没落,全部做了。他不是不做饭,做出的东西在唐寿眼里就是浪费食材,糟蹋东西。他干别的都行,做饭真没什么天赋,做出来的东西有时候狗都嫌弃,就他自己吃着挺香。他已尽力,不知还能拿什么留住这个突然闯进他生命,也许还会突然离开的人。熊壮山干了一圈活,回到屋子,站得远远的,等缓和了一身冷气才敢凑到床边,粗糙的大手在衣服上擦了几下,想摸摸沉睡中小夫郎的脸颊。明明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可熊壮山的大掌在空中捻了几次,到底没落在夫郎的脸颊上。床上熟睡的人睫毛轻轻颤了颤,熊壮山的手掌就烫了似得迅速收回。唐寿醒来,睁开眼睛眨了两下,才反应过来,身上那酸痛是怎么回事。气死了,昨天也不知道这糙汉子抽什么风,好端端就犯了病,唐寿本想伸出爪子捏他两下,刚一动,被窝就四处漏风,又不得不老老实实缩回去。从前我还十分嫌弃土炕,现在觉得家里要是有土炕就好了。这么冷的天,睡在土炕上一定暖和。土炕?熊壮山猜测应该是用土搭的什么东西,但具体什么样子他就猜测不出来了。就是用土胚子盘的炕,烧起来整铺炕都是热的,这么冷的天坐在上面一定暖和。熊壮山道:现在天寒地冻,土都冻实诚了,挖不动,等到春天化了冻,我就给盘炕。唐寿却道:天暖和了,就不要盘炕,把家里翻新吧,墙和地面都要重做,做成火墙和地热,那个才是好东西。冬天烧起来整个屋子都是暖和的,特别是地热,光着脚踩在上面才最舒服,地是热的,哄得脚底板暖洋洋的,可舒服了。不像炕,那东西不热屋子,就热炕。人坐在上面,即使烧的烫屁股,脚丫子也得盖点什么,不然就能感觉到凉风。特别是到了晚上,烧得热,躺在上面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热得难受。可不烧那么热,还冷,其实挺鸡肋的,不过比没有炕可好多了,最起码再冷的天,有了它冻不死人。那些家里穷,舍不得烧柴禾的可以盘炕,烧得少。火墙和地热烧起来,需要挺多柴禾的。不怕,咱们就做火墙和地热,柴禾的事你教给我,多少我都能打来。这个唐寿绝不会怀疑,熊壮山有劲着呢,干力气活是把万一挑一的好手。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刚吃过午饭,就有村人拉帮结伙找上门,实在是一个人不敢去。当初硬着头皮去熊壮山家进货已经是极限,熊夫郎,听熊铁熊柱说,你家里收刷牙子和小木盒?熊铁熊柱已经替唐寿宣传过了,他没说那东西卖多少钱,就说唐寿收,想要可以去熊家取样品,现在村人都知道了。对的,刷牙子一个给三文,小盒子一个给二文,不过小盒子有要求,你必须做成我那么大的,比我的大或者比我的小,都是不成的。村人笑道:你放心吧,那没问题,只要你有成品,有办法做成一样大小的。那就行。你收多少,是做出多少就要多少吗?唐寿道:现在是,要是我不要的话,会提前几天通知你们的!不过这个东西我长久要用,就是暂时堆得多了,用不了,以后还是得要。真的,那赶上好了,这就成长久买卖了。熊夫郎,你看我可行。你别看我年纪大了,但手脚还利索,做些这东西没问题的。老者叫做陈元宝,住在杏花村村西,今年五十有六。在昱朝六十便是大寿,五十六岁就是高龄。在这个土地贫瘠、生产力低下、缺医少药的朝代,能活到六十就很不容易了。五十几岁的老人如同后世七十几岁老人般,被生活压弯了脊背,面上布满沧老的纹路。唐寿道:可以,给我做工我看事不看人。只要你拿出的成品不差于我家熊壮山,我就收。事先说好,要是做的不好,比我家熊壮山做的差多了,毛毛躁躁的就别怪我不要。这批成品还指着卖到东京,东京里那帮士家大族可奢靡惯了,随随便便的东西可糊弄不过去。随便什么他都收,初时也许不显,时间久了,招牌就砸了。到时候他好不容易经营出来的名声就会给败光,一旦给士家大族造成乡野人家做出的东西就是粗鄙的印象,之后不管他再弄出什么,那些士家大族一听乡野人家出品的,恐怕看也不会看就得给挡了。到了那会,村人可不会说唐寿的好,只会认为他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