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随手将钗子掷入小贩怀中的水壶之中,接过小厮递来的方帕,嫌弃地擦净手上的灰尘。无趣的游戏。钱不要了,我们走。约摸是哪家贵公子出来游玩。好在别人只是图个乐,小贩心下松了口气,继续摆弄摊子。他倒是个有趣的。唐见凝视着男子离去的方向,笑道。只是会投几个壶就有趣了?白酌搞不懂这些人的喜好。唐见:非也。那钗子被小贩做了手脚,以此来保证每轮下来庄家都会有至少半贯钱币入账。而方才那位公子不仅能算准钗子的去向,还对机关暗格有些许见解,所以我觉得他会是个有趣的人。白酌:那他是天师?唐见摇头,失笑道:不知。我们也走吧,说是来找玄策他们,咱自己还在这儿看上了。.丹桂街街如其名。进入这里的路口两边全种上了金灿灿的桂花树。因百香城不受四季局限,即便是过了花季,这儿的桂花依旧香气四溢,老远都能闻见这醇厚馥郁的花香。这条街不大,一眼便能望到头。而因花使之故,现在此处被人堵得水泄不通。李玄策不禁皱眉,都这个时辰了怎还如此多的人?看来是我低估了大家对它的期待。唐见搜寻着那户人家,而怎么瞧也只瞧见了天师的脑袋。他们国家没有事情可做吗?全来这里。孟平被挤得气呼呼的,方才吃的糖果子怕是全要给挤出来。唐见在前面艰难开路,并不是所有天师都会依附于一个国君。有的人生性散漫、不喜束缚,自然是活得逍遥自在,天地间任他翱翔。孟平看着人群顿悟开来,我知道了,他们就是闲的。好不容易来到那名花使门前,这时,有个孩童拿着半截糖葫芦,笑盈盈朝唐见跑过来,嘴里一边嚼着糖葫芦一边说道:几位客观要吃茶吗?我爹爹煮的茶可好吃了。唐见顺着孩童指引的方向看去,但见他们家门旁摆了一个凉茶摊,里面坐满了前来询问的天师。钱老爷子,这边再来碗凉茶!好咧!客观您喝了这碗茶,老爷子我马上过来跟你说说咱闺女的情况啊,哈哈。唐见与李玄策他们默默对视一眼,揣着疑虑来到凉茶摊旁。刚好走了一桌客人,他们正好坐下。钱老爷子,你这儿的生意不错。钱老爷子同他媳妇儿一起打理着摊子。见客人又来,麻溜地又过来为他们整理桌面。这都托你们天师大人的福。唐见看他脸上喜色洋洋,一点也不像是一位父亲该有的模样。于是,唐见问:钱老爷子气色不错,事情可是有眉目了?钱老爷子给他们摆上一套新茶具,听他这么一说,便是轻轻叹了一声,哎,哪里有什么头绪。还不是见不着影儿,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呗。听他这意思,大有放手不管的趋势。接着,又听钱老爷子继续道:客官您是不知道,我家里那婆娘没能耐,前三胎都是女娃。好不容易前些年得了男娃,可手头又紧了起来。眼下虽然她失踪了,但家里边儿好了起来,她弟弟也长得白白胖胖的。孟平搞不懂他的话,那、那你的大女儿就不要了?钱老爷子随意摆摆手,看不见分毫愁色,这不还有天师你们吗?找人的事儿就拜托你们,咱家里还要吃饭的嘛!哎,说来客官想喝什么茶?你这样的品行也能为人父?!李玄策猛拍桌面,腾地起身。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父母,似乎女儿对他们而言只是一棵摇钱树。钱老爷子被他一吼,差点吓得打翻手里的茶具。但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量对方也不敢太难为自己。于是又壮了胆子反驳:哎哎哎,客官你这是做什么?我的闺女我还不能说了吗!见李玄策欲出手,唐见一把按住了他。顿时,周围所有的目光都到了他们这里。不要生事。有人来劝架,钱老爷子底气更足了。他把茶具往桌上一放弄出叮咛哐当的声响,双手交叠在胸前,趾高气昂道:我们都是安安分分的老实人,不想和客官您这种‘高人’计较。既然城主请你们来调查我闺女失踪的案子,其他事情就不劳您插手了吧?说到底,还是别人的家事,旁人还真不好插手。况且来的大部分人只是为了城主那个噱头,而非真正行侠仗义。所以周围人皆是静静看着这出戏,默不作声。不过这句话倒是把唐见逗笑了。他示意李玄策缄口,自己抚了抚衣袖道:话非如此。话非如此。突然,另一道陌生的声音闯入进来,说了同他一模一样的话语。唐见侧首看去,人群之中,一位贵公子摇晃着羽扇踱步而来。竟是在投壶之处拔得头筹的那位。发现还有人与自己默契十足,显然他也吃了一惊。要不公子你先讲?对方很客气地让唐见先说。唐见笑道:还是公子你先吧。那好。他没再客气,噙着笑对钱老爷子抬了抬下巴,居高临下道: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收了摊子滚。闻言,钱老爷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气得说话结巴起来,嘿你、你、你凭什么收我的摊子?!那人不紧不慢,徐徐道:百香城所有摊位均有编制报备,若无府衙许可不得私自摆摊。所以说,你的报备令牌呢?钱老爷子瞅他来势汹汹、威风凛凛,还以为是什么得罪不得的人。哈哈,你怎知我没报备府衙?老婆子,把令牌拿出来!没想到钱老爷子当真有令牌,这下可是狠狠打了这位俊公子的脸。周围人看笑话的人,纷纷对他的轻狂傲慢嗤之以鼻。孟平也拉着唐见小声嘀咕:主子,我看此人不靠谱。钱夫人拿着令牌递了上来。那公子接过左看右看,微微睁大了眼,用不可思议的口吻惊讶道:呀!还真是咱府衙发的牌子呢。钱老爷子气焰又高出一截,嘲讽说:那咱这小茶摊子就不留几位爷了,我们还得做生意呢。对此,他的神情不见丝毫尴尬之色,笑容反而愈发明朗。他随手将令牌扔去地上,眸中张狂之色更甚。那又如何?你若是不方便搬,我就命人给你砸碎了送回去。你你你是什么人!我的摊子明明不对,难道你是城、城主大人?!上一刻嚣张跋扈的钱老爷,在看见那人手中的城主手令时,登时如同被人掐了脖子的鸭,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但百香城中鲜少有人见过城主真面目,所以钱老爷子也不确定,总之赔罪就对了。我不是城主,只是那人的朋友罢了。下跪的大礼还是免了吧。他轻笑两声看向唐见,宛如一只高傲的孔雀向众人展现他的实力。多谢公子行侠仗义。在下唐二,如何称呼公子?唐见往外走去。对方笑道:我名叶知秋,方才只是举手之劳罢了。要从花使家获取有用的线索恐怕难了。而叶知秋说他自己是城主的朋友,那么若请他帮忙让城主与他们见上一面,事情会不会更容易一些?但话说来,那位城主怎么如此神秘?唐见:在下有些问题想请教叶公子。叶知秋很爽快,但说无妨。为何城主从不示人?看样子城中百姓对他似乎很是陌生。叶知秋用羽扇尖轻点下巴,若有所思。唔,我也不怎么见过他。他很忙的,平时都不在城中。唐见继续问:那百香城是由谁代替城主做主?叶知秋遮住半张脸,露出弯弯的眉眼,活脱脱像只狡猾的狐狸。你想做什么?唐见觉着他误会什么了,连忙解释:花使的线索在这里铁定是找不到的,所以我想询问负责遣送花使的人,看看能不能从这里找出什么。哎,我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叶知秋用羽扇遮住嘴,懒懒打了个哈欠,要找人我最不擅长了。唐见默默看了眼一旁收拾麻利的钱老爷子,扯出一丝笑来,叶公子有何要求?等到这句话,叶知秋摇了摇羽扇,你们悄悄护送我去花神殿,我就替你们引荐。如何?李玄策觉得有诈,质问:为何要悄悄的?叶知秋:你们是不知道城主的脾气。若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花神殿。一直听说花神殿内供奉着长生不老的蜜药,叶某好奇不已。又是长生不老药又是亡国神器,这位城主可谓是珍宝无数、深藏不露。唐见:你信吗?哈哈哈,叶知秋大笑,当然不信。正因为不相信,所以要亲自去瞧上一眼。就如你们来此的目的是一样的。唐见算是明白过来了,所有人都被这城主套在袋子里玩儿。而他的高明之处就在于,这些人都是自愿进入他的牢笼之中。棘手的问题不用自己出马,便会有无数人登门相助。这让他更加好奇城主的真面目了。白酌这时开了口:左右咱们最后都要去花神殿,现在去也无妨!叶知秋目不转睛盯着唐见,优哉游哉道:你说了不算,得他说了才算。作者有话要说:作者这两天重感冒,大家多注意休息保暖。☆、住客栈那天之后,唐见答应了叶知秋的条件。正如白酌所说,另辟蹊径也不失为一招妙法。当时叶知秋的仆人同他悄声说了什么,之后叶知秋脸色露出稍许错愕,接着就同唐见他们告了别,相约三天后碰头。耳力不错的白酌一下捕捉到几个关键:城主和回。很不难将城主回来了这句话联系在一起。孟平提了个馊主意,让白酌和他悄悄尾随叶知秋,看看城主到底是何方神圣。唐见觉得成功的机会不大,但有白酌在他放心不少。于是就放手他们去试一试,自己就带着李玄策去找落脚的客栈。百香城城中央有一株千年古松,在繁花中显得别具一格。因这里四季如春,鸟禽蝶蜂都喜与此地相伴。而李玄策素来不喜欢虫子,一路走来挥去不少朝他们飞过来的蝴蝶。我记得你小时候就很不喜这些小东西,春天的时候路过御花园还要绕道走。后来你长大些了,孟平进了宫,他捉着蛾子追了你大半个天师阁。唐见津津有味地回忆起往事,顺便喝一口方才买的花蜜水。哎,人生啊唯有鱼和甜食不可辜负。有用的东西你不记得,无用的却能倒背如流。李玄策耳朵有些发红,别过脸不满地反驳道 。一只花蝴蝶落在唐见装了花蜜的竹筒上,唐见没有赶走它,反而拿起来细细端详翅膀上的纹路。你从刚才便一直沉默寡言。小九啊,人太多愁善感是会变老的。李玄策闷闷道:我只是不懂。不懂什么?为何钱老爷子会对自己的孩子如此狠心?唐见叹息:你会有此想法不奇怪,因为老国主给你的爱要比其他皇子多很多。而有时候子女对一些父母而言,只是谋财求富贵的筹码。在这个世间,并不稀奇。李玄策皱起眉,义愤填膺道:那为何他对他的小儿子就那般好?都是血缘相连的亲骨肉。唐见不知道该不该把话说得太明白,思忖片刻后还是说:不论是皇宫贵族或是平民百姓,女子更多时候只是国家或家族的附属品。就像你前面几个和亲的姐姐一样,为大封献出自己。那钱家的花使亦是,为家里生计主动去花神殿奉养神明。李玄策:这样不公平。轻轻抬手,蝴蝶振起彩翅飞向古松。确实如此,但也并非不能改变。唐见将花蜜水喝到见底,柔声道:我曾游历各处,见过不少民风习俗。而有一个国家,他们民风开放,女子亦可入仕为官、提抢打仗,甚至有女皇掌控朝政。而想要达到如此地步,得需好几代开明国君甚至一场血淋淋的政|变方能完成。唐见看着他仍有少年意气的脸,笑道:若你愿意为了大封的子民做一个明君改变世俗,我可以为你打造一副刀枪不入的‘羽翼’。刹那间,李玄策的眼里闪过一瞬光亮,随后又被他藏在黝黑的眸子里。你可就使劲儿诓我。哄骗计划再次失败,唐见苦恼不已,埋头专心寻找落脚的地方。好在北城门处有家客栈还有空房间,唐见揉了揉酸痛的大腿豪迈地向店小二要四间客房。客官不好意思,本店只有两间房了。看着大堂上坐了满满当当的外来天师,他信了。行,就两间吧。大不了挤挤睡了。这时,李玄策问他:那你要和谁一个房间?他倒不是很在意,如果偏要选的话还是孟平吧,毕竟孟平个头小,不像白酌一人就能将床占满。但直接说出来似乎不大好,于是他便随意道:我都行的。李玄策抱臂在胸前,有条有理为他梳理思路。你现在身体还未好,孟平睡相不雅半夜定会打扰到你,而白酌体格庞大你们二人只能一人睡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