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脱下外套,当作抹布,用力将一层油抹开,往上爬去。摄像头里的他,一身白衬衫紧紧贴着皮肤,勾勒出紧致薄削的肌肉线条,一撮黑发散落在额前,平添几分野气,皮肤沾着油,白晶发亮,偏偏眼睛极黑,极坚定,似乎有两撮火在瞳孔中央熊熊燃烧。要赢!我必须要赢!终于,吴凉爬到了三分之二的位置,斜坡越来越陡峭,胜利近在眼前。这时,一道唢呐声传来,人未到,声先至,吴凉,你好了没有!?我刚才钥匙忘记给你了!快了!周向晚吹着唢呐,衣衫不整,后面跟着一群丧尸姑娘。可怜了周向晚一身精湛的搏击术,虽然如愿以偿地揍了杜枫一顿,顺便ko掉了所有不认真打架的男丧尸,却逃不过丧尸姑娘的魔爪,只好一脸嫌弃地吹起了唢呐,给吴凉送钥匙。周向晚吹着唢呐,看见了那个千万不要按的按钮。周向晚作为一个心理学高材生,从逆反再逆反的心理出发,认为一般人可能觉得有陷阱,并不会按,但是这个斜坡下面一定有一个控制装置,这个按钮,有百分之50的可能会让滑滑梯的坡度平缓下来,这就有一种原来如此,早知道就按了的戏剧性。而且周向晚这个人,极富冒险精神,追求孤注一掷的快感,从来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别人让他往东,他偏偏往西,别人不让他按,他就真的很想按了。吴凉,我想按!吴凉:不要按!!!我好想好想按!不准按!!!周向晚:我已经按了。周向晚!!!吴凉警惕地等了几秒钟,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大大松了一口气,周向晚继续吹起了唢呐。就在春天在哪里的旋律响起的同时,吴凉忽然感受到了一缕清风,不知从何处吹来,拂过脸庞,机器格拉格拉运转的声音听起来细小又危险。吴凉心里涌上不详的预感。下一刻,狂风大作。吹歪了下落的甘油,吹散了喜庆的唢呐声,眼看着吴凉就要爬到顶端,又被狂风活生生吹了下来,留下一路不甘心的惨烈扑腾功败垂成,一朝回到解放前。暴风铺天盖地,迎面而来,冷冷的甘油拍在吴凉脸上,吴凉抹了一把油,跪地咆哮:周向晚!!!你手还能再欠点吗?你真是要把我逼疯了!哈哈哈哈哈丧尸姑娘们笑得一口獠牙合也合不拢。被ko的男人们也前来围观,见状,小声笑道:吴总居然崩了哈哈哈哈,上个月公司亏了五百多万吴总都没这么吼过哈哈哈哈他和周少真的好不对盘。周向晚委委屈屈地吹着春天在哪里,摆摆手,示意吴凉横过来。吴凉没好气道:干什么?你爬,我吹!周向晚并不想在油里打滚,趁着换气,道:你会吗?吴凉还真不会。横过来。撑着墙壁上去。周向晚的意思就是,吴凉横着爬,用自己的手臂和脚步力量顺着墙壁,加大摩擦力,一路滚上去。事已至此,吴凉不得不死马当活马医,将试管咬在嘴里,钥匙套在手指上,横过来,从头滚起。我推你一把。周向晚见状,停下吹唢呐的手,一手扶着吴凉肩膀,一手扶住腰,用力往上一推,在狂风中,吴凉被推到了二分之一的位置。也就是这时,撕拉一声,没了唢呐控制的丧尸又重新上线,撕下了周向晚的名牌。周向晚out。就剩你了,为了人类!周向晚握紧拳头,吴凉,加油!丧尸们突然在一边鼓起了掌,吴总,加油!吴总吴总你最棒,吴总吴总永不凉!周向晚给吴凉吹起了唢呐版的命运交响曲,此曲慷慨激昂,混着呼呼的风声,场面顿时变得魔幻又悲壮,透着一股糟糕至极的滑稽。辛苦攀爬的吴凉:放过我吧。在爬到三分之二的位置时,吴凉突然有点感谢周向晚逼他去健身房了,毕竟如果是以前的他,绝对撑不到现在。真是成也周向晚,败也周向晚。就在命运交响曲雄伟豪迈的bgm里,吴凉滚三米,滑一米,精神恍惚地滚到了终点的平台上。平台上放着一个小盒子,下面连着电线,中间有一个小小的钥匙孔。吴凉抖着手将钥匙插进了孔里,盒子大开,里面是一堆白色粉末。吴凉手上都是油,拧不开试管口,只好用牙咬,大概是被周向晚气了个够呛,他咬的气势十足,别有一番撩人的兽性。为了人类。吴凉举起试管,在心里小声道,默念完,顿觉自己十分幼稚,羞耻得不行。紫色的液体注入粉末,世界一下亮了起来,奶色的烟雾以吴凉为中心散开。丧尸小伙们闻到气体,都配合地倒下去,在脸上抹了点甘油,吭哧吭哧开始卸妆。素颜的周向晚看他们热火朝天地扯指甲,摘美瞳,抹肤蜡,顿时觉得自己格格不入,直到吴凉坐着外套滑下来,撞到了他身上。他们对视一眼,周向晚道:英雄,抱一下?吴凉累死了,摆手道:你离我远点。你真的是游戏黑洞哈哈,周向晚才不管吴凉怎么想的,想抱就抱,搂着吴凉用力锤他后背,高兴道:我们刚刚拯救了世界!丧尸们也跟着凑热闹,一起拥上来,拯救完世界,就可以吃饭啦!吴凉被周向晚锤得呼吸一窒,也不习惯和别人靠那么近,浑身不适,却轻笑了一声。密室逃脱,就在一片祥和中二还很傻气的气氛中结束了。第20章 出家拜佛周向晚众人卸完妆,洗好澡,经过一天的玩乐,感情都升温了三个度,三五成群,说说笑笑地坐缆车回山上的民宿,准备吃晚饭。神奇的是,周向晚这次居然和吴凉坐在了同一个缆车上。周向晚早上将一整袋橘子都给了魏天香,没有吃过瘾,于是刚才将整个水果摊的水果都买了,让钱盟分给大家,自己拎了一小袋橘子,坐在了缆车上,心情愉快。繁星几点,天凉好个秋。周向晚抛起橘子,又轻轻巧巧地接住,问吴凉:你怎么又肯和我坐一起了?你不是讨厌我,怕我,恨不得离我远远的?吴凉双手紧紧握住安全杆,双脚并拢,规规矩矩地放在脚踏上,平视前方,目不斜视道:周向晚,坐好,不要乱动。周向晚笑了,道:给我剥橘子。吴凉一动不动,道:自己剥。周向晚啧了一声,自己默默剥起来,他的姿态极其放松,丝毫不受高空影响,斜斜地歪在座位上,脚悬在半空中,时不时还晃一下。这可苦了吴凉。吴凉恐高。他一站到高处就双腿发软,头皮阵阵发麻,摩天轮对他来说,比过山车还可怕,他甚至看见别人攀岩的电影和图片都会产生生理恐惧。缆车平缓前进还好,偏偏周向晚时不时还要晃一下,简直就是命悬一线的惊险。吴凉肃然道:周向晚,注意安全,手抓住杆子,别动。周向晚道:你怕高?吴凉道:忽然,周向晚脚猛地在脚踏上一蹭,似乎是控制不住要往下滑了。哎。周向晚故作惊慌地叫了一声。周向晚!吴凉呼吸顿窒,以为周向晚要掉下去了,一把伸出手薅住周向晚的头发,那力度简直是要把他全部头发一波带走。别揪,别揪周向晚歪着头,道:我错了我错了,我不玩了。吴凉放开周向晚的头发,鼻尖冒出一层细汗,按着躁动的周向晚,坦诚道:对,我是怕高。周向晚,就像你怕汽车一样,希望你能体谅我的恐惧。周向晚其实早就知道吴凉怕高,毕竟只要在国内出差,吴凉只坐高铁,凭吴凉的财力是很奇怪的,他和魏天香说几句话就能打听出来。但是逗吴凉实在是太好玩了,周向晚完全无法克制自己。你知道怎么治恐高吗?周向晚偏头问吴凉,右眼快速挤了挤,道:把你吊在直升机下面飞一圈就不怕了。我会开直升机,我明天带你飞吧?吴凉:他有时候根本分不清周向晚是不是在开玩笑,虽然一般人干不出直升机吊人飞的事,但他可是周向晚。周向晚他从来不干人事!周向晚见吴凉不说话,捻着一瓣橘子,凑到吴凉嘴边,给你道歉。我不吓你了。吴凉权衡片刻,实在不想在这么高的地方和周向晚起冲突,用手接过橘子,放进嘴里吃了。周向晚期待地看着吴凉,道:甜吗?吴凉点头:甜。于是周向晚放心吃了一口,汁水在口中炸开,舌根泛起酸水,周向晚表情管理当场失控酸酸酸酸比柠檬还要酸!周向晚不可置信地瞪着吴凉,吴凉面不改色,将橘子咽下去,淡淡道:怎么了?吴凉的表情太过淡定,甚至还有点愉悦,周向晚不由怀疑是自己的味蕾太敏感了,道:没什么。吴凉嗯了一声,镇定地偏过头,假装看风景,突然表情扭曲地皱了皱鼻子酸死了。下了缆车,吴凉和周向晚单独来到了一家日式料理店。周向晚嫌弃地嚼了一口寿司,道:说吧。吴凉动作一顿,道:什么?周向晚道:平日,你不会和我呆在一个包厢里。所以,我猜,要么你有不想让人听见的事情和我讲,要么周向晚拉长了语调,含笑道:就是你想和我约会。我确实是有事和你说。我只是和你求证,你不要乱砸东西。吴凉坐好,拿出手机,点了几下,扬声器里发出周向晚的声音,有点低沉,和他平时说话的欢快语调截然不同你大概从来没见识过我整人的手段吧。你的家人,工作,房子,车子都会合法消失。而且,这只是最轻的后果。正是周向晚早上对杜枫说过的话。周向晚皱眉道:他剪辑过了,我原话不是这样的。吴凉道:那么,你的原话是什么?周向晚盯着吴凉,虹膜折射着层理分明的澄光,吴凉,你根本不爱杜枫。吴凉呼吸乱了节奏,喉结动了动,强硬道:我问你,你的原话是什么?回答我。早上我踢了他一脚,我也没见你有多心疼。你骂我没自控力,不是因为我踢他了,而是我没做到答应你的事,对不对?周向晚笑了笑,盯着吴凉,根据我的多年经验,你一定有病。吴凉被周向晚看得浑身不适,但还是维持着商业假笑,道:周向晚,我爱不爱杜枫,不关你的事,我有没有病,也和你无关。周向晚不耐道:那我告诉你,杜枫这货在外面还养着女人,用的还是你的钱,你也能忍?我不能忍。吴凉假笑道:但是就算你认为他出轨了,也不该是你,以这样的方式威胁他离开我。你不觉得你太多管闲事了吗?周向晚皱眉,缓缓道: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周向晚说完,觉得非常耻辱,是那种你拿某人当好朋友,某人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他觉得你很变态还被扇了一巴掌的耻辱。吴凉道:如果你对朋友的定义是,调查他的隐私,插手他的感情生活,并威胁和殴打他的男朋友,那么,恕我直言,这不是朋友,而是仇人。朋友之间有一条底线,你已经越过了这条线,让我很困扰。周向晚被气笑了,握紧拳头,勉强压下怒火,道:吴凉,你以为我想管你的闲事?我吃饱了没事干,上你这犯贱!?我在你心里就是管东管西的居委会大妈是吧?!吴凉揉了揉眉心,道:周向晚,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冷静一点,我的意思是,我希望你不要干涉我的私事。我相信,你也不喜欢有个人窥探你的生活,还要打你养的狗吧?周向晚最讨厌的就是吴凉这幅疏离冷漠,还彬彬有礼讲道理的模样,哪怕他是堵铜墙铁壁一脚踹下去还能磕出两个响儿来呢。吴凉对他,就像他只是一个合作人或者不懂事的小孩。甚至还是烦人的居委会大妈!周向晚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想起了前世吴凉的死,再次觉得好心没好报,不由怒从心头起,心道管他干嘛,他要犯贱就让他自己去犯,上辈子打一炮的情份他早已经还完了,死了也怪不了他!周向晚嚯得站起来,冷声道:吴凉,那随便你好了。我不干了!以后你不会看见我了,你就和你那宝贝死杠精就瞎几巴过吧!周向晚气冲冲地穿好鞋子,心想只要吴凉向他道歉,他就原谅他。周向晚抬起头,看见他端坐在榻榻米上,脊梁挺得笔直,鸦羽似的睫毛垂下来,看起来无端冷漠。周向晚气不打一处来,摔门走了。吴凉揉了揉眼睛,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手伸进口袋,掏出一颗糖含进嘴里,面无表情地将硬糖咬得嘎啦响。周向晚说到做到,立马走好辞职程序,当晚就离开了青龙峡。司机钱盟。钱盟非常暴躁:周少!你这病要把我折腾死了,我好不容易和香香能说上几句话,又被你搅和了啊啊啊啊!周向晚闭着眼睛,道:好好开车。钱盟沉默片刻,道:周少,我带你去给我师傅看看吧?你说,你读了那么多年心理学,屁用没有,这也治不好,那也治不好,那你肯定是中邪了。周向晚:你还有个师傅?打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