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缚的枷锁一旦解开,也是给与彼此的释放,就好比一对常年处在矛盾中的夫妻,整天为着柴米油盐和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吵得天翻地覆,像是不共戴天的仇人,等到真正离婚后解放了彼此,反而能心平气和地面对对方了。覃屿看着逗弄着莫寺源的宁莘,在一起一年,他从未见宁莘笑得这么轻松自在过。眼前的这个人,他爱过,疼过,思念过,恨过,悔过,绝望过,却未曾真正地拥有过。或许时间真的是治愈伤口最好的良药,真正静下心来看待过往的时候,当初那种刻骨铭心的疼痛渐渐地变淡了,也许他这辈子都会记得这个人和这段感情,但不会再有恨,更不会思念。再往矫情一点讲,谁年轻的时候没遇到过几个渣呢?就当是给自己的成长道路上增添一道坎,跨过了就会变得更成熟稳重,以后遇人遇事擦亮眼睛,总会有新的精彩人生等着他。不过每天看着覃桓昔和莫绍蘅在宁莘面前秀恩爱,宁莘那求而不得的眼神,他看在眼里,心里只有一种感觉爽!覃屿不由得摸了摸下巴,环顾空荡荡的大厅,除了他们三个,莫姗杉和苏漾、覃桓昔和莫绍蘅都还没起床。仔细想想,还真有点不可思议,莫宅难不成有什么特殊的魔力?怎么一个个尽往莫宅跑?包括他自己也是其中之一。苏漾和莫姗杉从小姐妹情深,再加上苏闻天对苏漾的忽视,让苏漾极度渴望他人的温暖,莫姗杉正好也有同样的遭遇。两人成为好闺蜜后,莫绍蘅又不会和一个小女孩计较,苏漾就顺其自然地留下了。如今又多了一个展硕明和宁莘,这两人的心里头也是各种弯弯道道,怎么说他年纪也就不小了,又经历过宁莘这样的渣宰,展硕明对覃桓昔是什么心思,他看得明明白白,宁莘就更不用说了。至于他自己,明面上他是受了覃桓昔的照顾,实际上他心里很清楚,他不想回去覃宅遭遇那些人的白眼和冷嘲热讽。更多的还是他感觉自己有些离不开覃桓昔,总觉得有覃桓昔地方,才是他想要的归宿。能让莫绍蘅和宁莘念念不忘的人,覃屿不得不承认宁薛确实是个很神奇的人,现在凝聚在莫宅的一屋子人,哪一个不是围绕着覃桓昔打转?哪一个不是因为覃桓昔才一个劲往莫宅跑?所以说到底,输给这样的人,覃屿自认心服口服,也没什么好犹豫和纠结的了。宁莘看了一眼陷入沉思的覃屿,淡淡地开口道:不是不想离开,而是舍不得。覃屿愣了一下,眼中露出明显的惊讶。宁莘低低笑了一声,他和这人在一起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毕竟一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很多人,甚至是人心。他们在一起似乎从没真正地谈过心事,或者说他从未敞开过心扉更为准确。回想从前,宁莘不禁叹了口气,难怪覃桓昔会对他动怒,骂他人渣。不过他知道覃屿的性子再柔软,也有独属于覃屿自己的骄傲和尊严,那些道歉的话,覃屿定然不想听。所以他能做的,便是不纠缠,不提过去,放覃屿自由。覃屿静静地看着他,半晌才道:你待在这里有什么意思?从某种意义上说,桓昔和绍蘅已经是两辈子的缘分了,何况有些事情,不用我说得太明白,彼此也心知肚明,他们之间还有小源呢。你和他不愧是这辈子的叔侄,往人心口上捅刀子的本领如出一辙。宁莘苦笑。那也是你活该!覃屿毫不客气地翻翻白眼。宁莘不以为意地笑笑,有些感慨地道:其实在他生下小源的时候,我就知道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他了,他一向是个极其倔强和骄傲的人,能让他心甘情愿以男子之身生下小源,那个人在他心目中必然有着一定的地位,也是他忘不掉的人。覃屿点了点头,不过也有些不解:那个时候他和绍蘅还没说开吧,彼此都有好感,却因为某些原因始终保持着距离,怀上孩子也是意外。不过我还是想不通,既然连孩子都生了,就没想过找绍蘅坦白吗?还有绍蘅也是,看他的样子明明深爱着桓昔啊。宁莘皱了皱眉头,心里还是不太愿意提起那段往事,便避重就轻地道:那时两人根基不稳,尤其是莫绍蘅,那几年是他巩固势力的时期,大概是不想连累小薛吧。原来如此!覃屿恍然大悟,点着头看向宁莘,那我就更不明白了,听你的意思,你不是想得很通透吗?干嘛钻在死胡同里不肯回头?最后还成了大家口中的变态?宁莘嘴角抽了抽,莫名觉得这人越来越像覃桓昔了,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换成是你,默默守护了十几年的人,说放弃就能放弃?你会甘心吗?宁莘忍不住反问,摇摇头叹息道,更何况是失而复得的人,哪怕这辈子都不可能真正地拥有他,我现在只想安静地守在他身边,能够常常看到他。你覃屿犹豫着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他?比如他的意外身亡?宁莘脸上闪过一丝痛苦:是我的疏忽和放任,才导致了那样的悲剧。覃屿轻哼一声,对当年的恩恩怨怨大概有了一些了解,覃桓昔说过宁莘这人十分自负,如此看来覃桓昔的评价足够精辟。宁薛的死,不就是这人过于自负造成的悲剧吗?若不是一心想要折断宁薛的羽翼,眼睁睁地看着宁家人陷宁薛于万丈深渊之中,宁薛根本就不会死。宁紫易呢?覃屿也不想将话题绕在宁薛身上,倒不是他同情宁莘,而是心疼宁薛,幸好老天有眼,又让宁薛活了过来,还能和莫绍蘅再续前缘。宁莘眼神冷厉,冷冷地道:她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桓昔面前了。覃桓昔趴在二楼栏杆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大厅里的情形,一脸若有所思。莫绍蘅走出房间,见覃桓昔趴伏在栏杆上,有些好笑地上前道:怎么覃桓昔眼疾手快地抬手捂住莫绍蘅的嘴,竖起食指比了一个嘘,随即放开手,指了指楼下沙发上聊得不亦乐乎地覃屿和宁莘。莫绍蘅探头看了一眼,似乎也有些惊讶:难得见他们和平共处。覃桓昔轻笑,点头道:小叔嘴上说已经放下过去,不过他放下的只是那段感情,而不是宁莘这个人。之前每次看到宁莘,小叔总是控制不住心里的暴躁脾气,一开口就忍不住怼上去。莫绍蘅伸手搂住他的腰,轻轻摩挲道:你心里有什么打算?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住你。覃桓昔笑得万分满意,我在想,覃家弄成这副现状,我也不适合再留在覃家,我可以让‘覃桓昔’这个身份继续站在演奏家的舞台上,但继承覃家的责任,不一定非我不可是吧?你的意思是莫绍蘅转过头去,目光落在覃屿身上,主意不错。覃桓昔笑了: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会让覃家没落,但覃家的家主之位,覃屿未尝就不适合,想来老爷子也不会不同意。往明里说,我不是真正的覃桓昔,这一点老爷子心如明镜,所以覃屿比我更适合继承覃家,我也可以帮着他。莫绍蘅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覃老若是知道你的心意,他会很满意。覃桓昔微微扬起下巴:你应该比他还满意,我可以毫无顾虑地留在莫宅了。那是自然!莫绍蘅俯身在覃桓昔的唇上重重一吻,牵起他的手边走边道,下去吧,小家伙快等得不耐烦了,等找个时间,我陪你回去一趟。覃桓昔含笑点头,这样的结局似乎也不错。第87章 全文完走出覃宅, 覃桓昔抬头仰望天际,冬日的阳光微微有些刺眼,他紧了紧身上的风衣,寒冬腊月, 再暖的阳光也低挡不住刺骨的寒风。虽是如此,他却倍感畅快, 积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总算是落了地。坐上车, 覃桓昔单手撑着车窗,托着腮扭头看向莫绍蘅,轻声道:老爷子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 心态也很平和, 本以为他会经受不住打击, 或者不想看到我,我到底只是一个外人, 覃从安和覃斯语才是他的亲孙子亲孙女。这下你可以安心了。莫绍蘅笑了笑。他知道覃桓昔的云淡风轻只是表面, 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在意着覃家, 覃老爷子纵使有再多的迫不得已,毕竟是这具身体的爷爷, 为了逝去的人, 覃桓昔也会对这位老人多一分宽容和孝顺。覃桓昔只是侧头静静地看着他,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莫绍蘅轻声道:覃老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传奇人物,年轻时风光无限,倍受无数人推崇,老了也是受人尊敬的大师级人物。这般活了近一辈子的老人家, 或许早已看透人生大起大落,只要覃家还有人在,他必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覃家没落。覃桓昔突然轻笑出声:难得听你一口气讲这么多话。莫绍蘅笑着轻摇头,发动车子驶离覃宅。覃桓昔仰靠在椅背上,注视着车窗外倒退的风景,将整座庄园远远抛在了后头。莫绍蘅说的并非不无道理,老人家心里再难过失望,但整个覃家还需要他来支撑,更或许他心里的那杆秤,从始至终都落在家族利益这一边。趁此机会,覃桓昔把心中培养覃屿作为覃家未来家主的打算告诉了老爷子,起初老爷子非常惊讶,眼中甚至还有些不赞同,沉默了许久也未曾开口。在老爷子心目中,覃屿的确很优秀,他也十分看重覃屿的未来,但绝不是作为覃家的一家之主,而是希望覃桓昔能好好培养覃屿,将来能够站在覃桓昔身边,辅助覃桓昔将覃家的辉煌延续下去。老爷子知道,覃屿的优秀可不仅仅只有小提琴上的造诣,而是自身的品格,哪怕人生跌入谷底,覃屿亦不会自暴自弃,也不会憎恨任何人,更不会作践自己,这样的人称得上很完美了。但是覃屿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过于优柔寡断,有时候心软和过分善良并不见得是件好事,尤其是身为大世家的一家之主,很多时候必须硬下心来舍弃一些东西,如今的覃屿还做不到这些。覃桓昔岂会不明白老爷子的心情,不过听他分析各种利弊和道理之后,老爷子最终还是同意了。毕竟老人家老当益壮,还能在覃家家主的位置上坐上好几年,不急于一时,指不定几年后,人的心思早就变了。闲谈间,三人心照不宣地都没提起覃从安和覃斯语,他也没在主宅看到两人的父母。离开前他回了一趟之前居住的独栋小楼,收拾东西时听李婶偷偷说,他的大伯二伯已经搬离主宅了,想来也没脸再继续留在这里。覃桓昔笑笑不置可否,他也懒得理会那两对夫妇,不过这样也好,老爷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往后他和覃屿不可能真的丢下覃家和老人家不管不顾,再回来住也不用担心面对那两对夫妇了。覃家的这场不大不小的变故发生得悄无声息,有莫绍蘅和宁莘在,没人敢走漏风声,他的大伯二伯更不敢把事情闹大,到时候被推上风口浪尖的可就不只是覃从安和覃斯语二人了,连他们都将跟着身败名裂。至于宁家那边,有宁莘这个一家霸主在,想来也翻不出大浪,不用他操心。回到莫宅,覃屿、苏漾和展硕明三人正陪着莫寺源玩积木,比起嘻嘻哈哈拿着积木玩耍的小家伙,三个大人反倒玩得不亦乐乎。这套我的世界确实很好玩,可以拼搭出一座座赏心悦目的城堡和庄园,还是前两天宁莘买的。宁莘回宁家前带莫寺源出去了一趟,买了一大堆玩具回来,号称是送给小家伙的新年礼物,小家伙开心地不得了,一天下来可以变着花样玩。小家伙的眼睛和耳朵非常敏锐,瞬间就察觉到了大厅外的动静,丢下积木朝两人飞奔而来,一头扑进覃桓昔的怀抱,张开双臂要求抱抱,嘟起小嘴一脸的不乐意。这是怎么了?看到我们回来反倒不开心了?覃桓昔拧拧他的小鼻子笑问。莫寺源双臂圈住覃桓昔的脖子,小脑袋晃了晃:小源醒来就见不到桓昔哥哥和爸爸,苏漾姐姐说爸爸陪桓昔哥哥回家了,你们怎么就不等等小源呢,小源也想去看覃爷爷,覃爷爷他还好吗?覃桓昔亲亲他的小脸蛋,柔声道:有小源这么关心着,覃爷爷当然很好,爷爷也很想念小源,还说等过了年,让小源去覃爷爷家里做客呢。太好了。莫寺源开心地一拍小手,等过了年,我们一起去看望覃爷爷。覃桓昔笑着将小家伙放到椅子上,看向苏漾和展硕明,好奇地问道:姗杉呢?苏漾单手拖着下巴怏怏地道:我还没起床她就出门了,听赵伯说她连早饭都没吃,还是硕明来的时候,碰巧看到厉俊彦的车等在大门外,应该是厉俊彦约她出去了。覃桓昔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似乎很久没听到厉俊彦这个名字了,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根本顾不上厉俊彦这个人。莫姗杉自己也绝口不提和厉俊彦的事,更是好久都没出去约会了。若不是苏漾突然提起,他差点就忘记这个人了,覃桓昔转头看了一眼莫绍蘅。莫绍蘅沉默不语,只是眉宇间微微拧了起来,莫姗杉年幼时那场事故的调查报告还躺在他书房的抽屉里,只有他和覃桓昔两个人看过。原本想找机会单独约见厉俊彦,只是刚拿到调查结果,就出了那么多事,厉俊彦的事便暂时搁浅了。就目前为止,厉俊彦并未作出任何伤害莫姗杉和她父母的事,莫绍蘅也看得出莫姗杉对厉俊彦感情很深,他也不想在还未明了厉俊彦真正的目的和心情前,将事情拖进无法挽回的地步,倒是受伤最深的只有莫姗杉。展硕明摸着下巴一脸若有所思,半晌他开口道:厉俊彦这个人心思缜密,之前听桓昔说起那些诡异的巧合,确实让人很不舒服。他和付舜飞之间有某种往来,这个可以肯定,不过他至今没有轻举妄动,我想他对姗杉可能并非没有感情。我同意硕明的说辞。苏漾托着下巴小弧度地点着头,随后突然道,你们果然在调查厉俊彦!覃桓昔愣了一下,话说得太过顺口,忘记把苏漾给支开了,苏漾还不知道他们调查厉俊彦的事,他有些哭笑不得地道:上次你和莫姗杉关在房间里密谈了半天,晚上又喝得酩酊大醉,就是谈论厉俊彦的事吧?姗杉做了什么决定?和厉俊彦分手?苏漾斜昵了他一眼,男人果然不如她们女人心细,更不懂得委婉,即便是覃桓昔也一样,她叹了口气道:姗杉并不怪你们,她也知道你们都是为了她好,如果厉俊彦真是抱着某种目的接近她和进入莫氏,到时候莫氏有什么三长两短,这个结果她绝不愿意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