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桓昔侧头欣赏着车窗外倒退的风景,脸上的笑容却只增不减,莫绍蘅的口气听起来有些哀怨, 不过仔细想想, 他们之间的重心一直都在莫寺源身上, 从一开始的不愿意靠近,到如今越发接近明了的暧昧。覃桓昔突然觉得, 大概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不管是否重来一次, 他和莫绍蘅注定要纠缠在一起。不过若是放在上一世,他和莫绍蘅儿子都生了, 想要在一起也没什么阻碍, 可是这辈子的身份,貌似还有一道坎要过。覃桓昔失笑,现在想这些似乎还太早了,他和莫绍蘅都挺享受这种暧昧不明的气氛。不过小家伙看到他还是回覃宅住,着急得不得了, 每次他离开时,都用一种委屈至极的小表情目送他,逗得大家啼笑皆非。车子一路驶离闹市区,再往前开了差不多十几分钟,进了一座古色古香的庄园。覃桓昔推开车门下车,望着眼前这座淹没在花草树木与翠竹间的庄园,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莫绍蘅似乎特别喜欢带他来这种看似古朴,实则美观雅致的地方,这座庄园就和上次莫绍蘅带他去的茶庄如出一辙,掩藏在别致风景下的奢华。覃桓昔沿着长廊一边欣赏风景,一边跟着服务员往前走,最后在一座精致的小木屋前停了下来。他的视线并未落在小木屋的外观上,而是小木屋的底下,这座小木屋竟然是建造在河流之上。覃桓昔看向前方,河流一望无际,大概是环绕庄园一周,河流上方都是一栋栋别致的小木屋餐厅。他情不自禁地看向身边的莫绍蘅,却望进一双带笑的深邃眼眸,心跳再次失去了平常的速度。服务员推开门,恭敬地邀请他们进入,端上茶后便离开了小木屋。小木屋里开着暖气,覃桓昔端着茶杯走到窗边,欣赏着夜幕下的庄园,别有一番风味,他转身笑看着朝他走来的莫绍蘅,调侃道:没想到莫叔是个这么喜欢安静的人,我一直以为金碧辉煌的宴会餐厅更适合莫叔。莫绍蘅直视着他的眼睛,沉声问:你真的这么认为?覃桓昔轻笑:当然是开玩笑的,每个人都有他安静的一面,不为人知的一面。覃桓昔突然觉得,外人对莫绍蘅的误解真的很深,作为莫爷时期,大家都以为莫绍蘅是一个冷血无情、凶狠残暴的人。而作为莫家的掌权人后,大家又以为他是个不苟言笑、雷厉风行的人。总之除了莫绍蘅身边的亲信,比如齐丰宇和贺璟逸,见过莫绍蘅的人应该都不太愿意接近他。并不是不喜欢,而是一种从身心散发出的本能的恐惧,莫绍蘅这样的人,不同于普通成功商人的强大气场,不是谁都能够承受。比起穷奢极侈、纸醉金迷的生活,他也更喜欢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待着,在阳光灿烂、繁花锦簇的午后,拉一曲小提琴,陶醉了自己,也陶醉了他人。覃桓昔侧头望着安静地欣赏着风景的莫绍蘅,心头有些悸动,莫非这个人从一开始就了解他,所以每次都喜欢带他来这种静雅的地方?还是觉得他的性格和这些地方更相配?莫绍蘅转过头来,见覃桓昔盯着自己出神,突然伸出手抚过他的脸:想什么?覃桓昔感受到脸上温暖的触感,轻轻别过头去,喝了口茶道:我在想莫叔下次会带我去什么地方?还有多少令人惊喜的地方没有带我去?莫绍蘅沉声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恶趣味:荷兰?丹麦?卢森堡?或许奥地利维也纳更适合你。噗覃桓昔差点不顾形象地将茶给喷出来,这几个国家的确很漂亮,总给人一种充满艺术氛围的气息,但是这几个国家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和莫绍蘅可以移民登记结婚。覃桓昔睇了他一眼:莫叔的眼光自然不需要怀疑。莫绍蘅也没有把人逼得太紧,这种时不时地类似于调情的气氛,更让他享受,便一派怡然自得地道:嗯,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去。撇开莫绍蘅恶趣味的调侃,这样的提议的确让人心动,就在刚找到莫寺源的那一刻,覃桓昔曾经就有过这样的想法。如果莫绍蘅无法接受真相,他会带着莫寺源离开,去不同的国家走走,感受不一样的风土人情,最后再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定居。覃桓昔转头望着莫绍蘅,轻点头道:好,带上小源一起。莫绍蘅突然觉得心脏一瞬间被一股暖流填满,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覃桓昔的手。此时小木屋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服务员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小木屋里香味四溢。覃桓昔忽然觉得饿了,望着服务员将一盘盘美味摆到桌子上,看着十分精致可口。莫绍蘅轻笑,将人拉到桌边就坐:坐下尝尝。覃桓昔上了一天的课,确实有点饿了,闻到这么香的味道,顿时垂涎欲滴,想也没想就吃掉了莫绍蘅夹到嘴边的香酥鱼,虽然是家常菜,味道却格外纯正,不禁点头道:很好吃。莫绍蘅勾起嘴角,夹起一块不做犹豫就吃进了嘴里。覃桓昔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刚才吃的貌似是莫绍蘅的筷子,尽管上辈子早就已经和这人有过更亲密的关系,但是有时候偏偏正是这种纯纯的暧昧,反而更叫人怦然心动,脸上的温度也渐渐燃烧起来。一顿饭吃得浓情蜜意,覃桓昔一开始还觉得别扭,对莫绍蘅喂到嘴边的食物吃得有些犹豫,几次下来他也就放开了,由着莫绍蘅喂他。心里还在暗想,莫绍蘅这人肉麻起来,还真有点招架不住。吃完了晚饭,莫绍蘅原本并不打算这么早回去,铁了心要把莫寺源丢给莫姗杉照顾,不过小家伙等不到他们,心里十分着急,连续打了两个电话过来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去。覃桓昔心软,听着电话里小宝贝委屈的声音,立刻拖着莫绍蘅回去了。莫绍蘅满脸无奈,之前的教育算是白搭了。覃桓昔瞧着莫绍蘅面无表情的脸,侧过头去暗自偷笑,确实有点意犹未尽,活了两辈子,这还是他第一次尝到恋爱的滋味,何况还是和身边的这个人,不过来日方长,以后总有机会两个人独处约会。覃桓昔刚想和莫绍蘅说点什么,突然一道人影映入眼帘,他直起身道:麻烦李叔靠边停一下。这里刚好是热闹的街道,随时可以靠边停车,司机立刻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停下了车。覃桓昔推开车门,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聚在酒吧门口的一群年轻人,其中一名年轻男子显然喝多了,被一群人包围在中间。那群人一脸轻浮,对着被包围的年轻男子动手动脚,不堪入耳的调戏声传入他的耳朵。那人一脸漠然,任由他们侮辱。你认识?莫绍蘅走到覃桓昔身边问。覃桓昔皱起了眉头,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老爷子最小的儿子覃屿,原身留下的记忆中,对覃屿的印象并不深刻,但既然撞见了,他也不能当做视而不见,不过这个时候覃屿不是应该在国外吗?我的小叔。覃桓昔说着便要走上前去。莫绍蘅一把拉住他的手,朝跟上来的保镖使了个眼色。几名保镖会意,立刻上前将那名男子带出了人群,那些人不过是一群终日混迹在酒吧里吃喝玩乐,有点小钱的公子哥,看到一身黑衣面色阴冷的职业保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乖乖地把人交了出来。覃桓昔上前一步,眯起眼睛打量着覃屿,此时的覃屿几乎已经站立不住,全靠两名保镖一左一右扶着走,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似乎完全不在乎究竟被谁带走了。一靠近,覃桓昔便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他皱了皱眉头,轻轻叫了一声:小叔?覃屿浑身一颤,倒是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和理智,他豁然抬起头,眼神迷离地望着眼前的漂亮少年,脸上的表情逐渐变成了惊讶和诧异:桓昔?覃桓昔轻点头,淡淡地道:先回去再说吧。覃屿却突然挣扎起来:不,我不想回去覃桓昔有些惊讶,在原身为数不多的记忆里,他的这位小叔素来温和礼貌,哪怕遭到覃斯语的嘲讽和排斥,眼底有着受伤,脸上也能保持着淡淡的笑容,何时有过这般失控的时候?覃桓昔对覃屿的印象还算不错,便轻柔地道:那先回莫叔家。覃屿这才注意到站在覃桓昔身边的莫绍蘅,明显愣了一下,却沉默了下来。覃桓昔见覃屿没有反对,便让保镖将人带上了车,他还有很多问题想问这位小叔。第44章 私生子等回到莫宅, 覃屿已经昏睡过去了,莫绍蘅便叫人将他送去别馆的客房休息。覃桓昔若有所思地看着别馆的方向,并不急着戳穿覃屿的伪装。覃屿突然回国,既没有回覃宅, 也没有告诉任何人,覃桓昔总觉得和原身记忆中的小叔反差很大。那种反差倒不是变得有多坏, 反而像是经历了什么, 有种自暴自弃、失魂落魄、生无可恋的茫然感。莫绍蘅将一杯酒放到覃桓昔面前,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了他身边,轻声问道:还在想你的那位小叔?覃桓昔点了点头:你和爷爷交情那么好, 之前没听爷爷提起过他的事吗?莫绍蘅想了想道:提过一点, 没太在意。覃桓昔失笑, 这个世界上能让莫绍蘅在意的人恐怕不多吧,于是解释道:覃屿是爷爷最小的儿子, 貌似只比我大了不到十岁, 他是爷爷在外面生的其中一个孩子, 奶奶过世后,爷爷就把他们接回覃宅抚养。私生子?莫绍蘅对覃屿确实没什么印象, 老爷子早年风流在外, 私生子女可不止一两个,况且老爷子也不可能在他面前谈论他们,毕竟不是多光彩的事,只大致记得老爷子有一个年龄很小的儿子,很早就出国深造了。莫绍蘅连覃屿长什么样都未曾见过, 若不是今天突然遇到,他压根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了。覃家作为赫赫有名的音乐世家,除了最受瞩目的覃桓昔,覃家的子孙后代们多多少少都有一番成就,覃屿这种默默无闻的人,早就淹没在其中了。覃桓昔摸了摸下巴:不过我对这位小叔的印象还挺不错,虽然常年不回家,不过他在小提琴上的造诣颇深。他大概也明白以自己私生子的身份,留在覃家毫无意义,还不如出国发展,凭他的天赋,拥有更高的成就指日可待。其实覃桓昔倒是觉得,覃屿如果不是私生子,他也是继承黑色钻石的最佳人选,可惜生在这样的大世家里,名声永远摆在第一位,不过看得开放得下的人,注定比斤斤计较的人拥有更多。比起覃家其他人,覃屿显然更明白这个道理,老爷子并没有亏待这些后来带回覃家的子女,给了他们良好的教育,毕竟他们都是老爷子自己种下的因果,也该由老爷子自己承担。不过私生子的身份注定尴尬,覃屿在覃家的日子并不好过,覃斯语小小年纪就知道对这位私生子小叔冷嘲热讽了。覃屿一开始也会很受伤,久而久之便也麻木了,后来高中毕业就去国外留学了。在覃桓昔看来,覃屿的性格很温顺,很容易满足,原身对这位小叔不算熟悉,但也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排斥他,见了面也会叫一声小叔,谈不上热络,但也很礼貌很尊重,对于覃屿来讲却是难能可贵的真情。不过像他这样的人也很容易受伤。覃桓昔单手托腮道,而且一旦受伤,他也不会直接面对,只会选择远远地逃离,一个人躲起来舔舐伤口。所以我觉得小叔这次回国,准定是遇到了什么事,给了他致命的打击,否则依照他的性格,让他独自一人去酒吧买醉,绝对需要极大的勇气。莫绍蘅定定地看着覃桓昔,愉悦地笑了,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精明,若是从前的覃桓昔,绝对无法对一个不熟悉的人,给出这般精准的评价。从前的覃桓昔其实和覃屿的性格有些相似,温和得有些呆板,不缺乏大世家的良好修养,却也不懂人情世故。那种感觉就像提线木偶,在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人,做什么事情,都像是有人操控着,必须得这么做。莫绍蘅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之前齐丰宇说过宁莘似乎在找什么人,这个人是宁莘去年在国外认识的一位小提琴演奏家,宁莘似乎很喜欢他,而宁莘喜欢的人,某个方面都有宁薛的影子。莫绍蘅眯起眼睛,宁莘突然来到t市,而覃屿又是小提琴演奏家,也是突然之间回到t市,失魂落魄地在酒吧买醉,这其中应该不是巧合,宁莘要找的这位在国外认识的小提琴演奏家,很有可能就是覃屿。莫叔?覃桓昔见莫绍蘅走神,拍了拍他的手背,莫叔也有失神的时候?莫绍蘅看着覃桓昔充满挑衅的笑容,他轻轻放下酒杯,将覃桓昔紧紧抱入怀中,手掌轻柔地安抚着覃桓昔的后背,眼神却是极其的阴冷,宁莘对他怀中的这个人有着疯狂的执念,他绝对不能让宁莘有机会靠近覃桓昔。覃桓昔没有拒绝,只是缓缓抬起双臂,将手搭在莫绍蘅的肩头,他知道莫绍蘅定有什么事没有告诉他,而且这件事关系着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他将最近遇到的事和人全部回忆了一遍,唯一符合条件的人只有他上辈子的小叔宁莘!覃桓昔轻轻叹了口气,将脸在莫绍蘅的胸口蹭了蹭,上辈子的人一个个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和这辈子的人纠缠到一起,总觉得现在的平静生活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了,也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不过不管怎么样,这辈子他再也不是孤立无援的一个人了,哪怕再糟糕,还有此时抱着他的这个人陪在身边。这辈子他绝对不会让过去的悲剧重蹈覆辙,至少他会好好保护珍视的人,他的宝贝和心爱之人,还有值得信赖的朋友们。别馆的客房里,覃屿等管家派来照顾他的人离开后,缓缓睁开了眼睛,清澈的眼眸完全没有了在酒吧门口时的迷离,看起来非常清醒。他翻身下床走到落地窗前,轻轻撩起落地窗的一角,主院的方向灯火辉煌。他不知道覃桓昔为什么会和莫绍蘅在一起,两个人的关系看起来十分亲密,之前他虽然身在国外,却也听说了覃桓昔车祸的事。覃桓昔是覃家除了父亲外,唯一对他和颜悦色的人,当时听说覃桓昔受伤严重,他偷偷回来过一次,去医院看望覃桓昔。不过那个时候覃桓昔还在昏迷中,并不知道他曾经回去过,或许是因为他也是小提琴演奏家的关系,他对覃桓昔十分欣赏,覃桓昔的天赋让他望尘莫及,却也由衷地替覃桓昔感到骄傲和高兴。不过今天再次见到覃桓昔,覃屿突然觉得十分难堪,大概这就是天才和凡人之间的差距,覃桓昔仍然是那个备受瞩目的天才,而他已经沦落到在酒吧里自暴自弃、肆意践踏自尊的地步,和天才的距离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