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莫绍蘅也是不希望莫寺源小小年纪就满心仇恨,否则凭借莫绍蘅的人脉和手腕,想要调查他和父母的死亡,也是易如反掌之事,然而莫绍蘅并没有那么做,也是考虑到了莫寺源长大后的感受吧。覃桓昔也不希望莫寺源一出生就背上整个家族的颠覆,他的心情也十分茅盾,虽然他希望莫寺源的生活能够简单一点,但也不能变成活在象牙塔里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大少爷,既然做了莫家的孩子,若是没有足够的认知和警觉,将来寸步难行。此时覃桓昔无比庆幸,他虽然死了,却又有了重获一次的机会,有些仇恨已经不需要莫寺源长大后作出选择,替他这个死去的亲生父亲和爷爷奶奶报仇,他会在莫寺源长大前,把一切都连本带利地讨回来。覃桓昔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思绪有些混乱,一时半会儿竟然毫无睡意,他担心辗转反侧吵醒了莫寺源,便轻轻掀开被子下了床,打算去露天阳台透透气,他刚打开房门,就见隔壁莫绍蘅房间的门也心有灵犀般打开了。莫绍蘅一身白色睡袍走了出来,见到覃桓昔似乎并不意外,低声道:睡不着?覃桓昔轻点头:想去阳台透透气。要不要喝点酒?莫绍蘅问道。覃桓昔沉默了,最终没有抵挡住诱惑,点头道:好。你先去阳台,等我一会。莫绍蘅说着便去拿酒了。覃桓昔嘴角带笑,看着莫绍蘅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其实他对莫绍蘅的酒窖很感兴趣,不过莫绍蘅似乎没有邀请他参观的意思,他也只好作罢。前世他就很喜欢闲着时喝点酒,除了本身就喜欢美酒的香醇,酒精也能麻痹自己,暂时忘掉所有的压力和不痛快。不过凡是要懂得适可而止,他也不贪杯,毕竟酒精这种东西最能迷失心智,否则当年和莫绍蘅的那一夜岂不成了笑话?虽然本身就是一个尴尬的存在,但也是酒精惹的祸,之后覃桓昔便不敢让自己随意喝醉了。覃桓昔走上露天阳台,偌大的阳台繁花锦簇,景色宜人,夜风袭来还能闻到淡淡的花香。阳台正中央放着一套别致的桌椅,靠近栏杆的位置还摆着两张躺椅,的确是一个平心静气的好地方。覃桓昔坐到了桌边的椅子上,手肘支着桌子,手掌托着腮,欣赏着莫宅精心打理的美景。夜风轻抚,夜色迷人,心境渐渐趋于平静,仿佛拨开了乌云的皎月,照亮了漆黑的夜路,一瞬间找到了迷失的方向。覃桓昔翘起嘴角两端,心情豁然开朗,他耐心地等着莫绍蘅的美酒。没过一会儿,身后便传来步履稳健的脚步声,覃桓昔转头见莫绍蘅一手拿着红酒,另一手握着两个酒杯,手腕上还搭了一件风衣,他有些不解地看着那件风衣,莫非是莫绍蘅将红酒和杯子放到桌子上,拿起风衣披到覃桓昔肩上,随后一边倒酒一边道:夜间风大,露天阳台有些冷,你身体刚恢复,今晚又消耗了不少体力,别着凉了。覃桓昔低头扯了扯风衣的领子,心情有些复杂,更多的却是心头无法掩盖的悸动,他垂着眼眸低声道:谢谢莫绍蘅只是笑了笑,将一杯酒摆到覃桓昔面前,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沉默地喝着酒。覃桓昔端起酒杯小饮一口,感受着浓烈的酒味在口中弥漫,划过喉咙,缓缓坠入腹中,荡起淡淡的暖意。他今天的表现能用拙劣的谎言,瞒骗过对他不了解的苏漾和莫姗杉,却不一定能骗过莫绍蘅的眼睛。覃桓昔心中轻叹,也许他自己也不敢相信,潜意识里他不想欺骗莫绍蘅,甚至有些希望莫绍蘅能够看穿他,以前是为了莫寺源,现在似乎又多了一些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念头和期待。小叔,桓昔,你们还没睡呢?气氛沉默之际,莫姗杉走了过来,她绕过两人坐到了桌子的另一边,瞧着桌上的红酒,托着腮帮子犹豫着道,好久没喝酒了,我也要喝。莫绍蘅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自己去拿酒杯。莫姗杉闻言,难得任性地撇了撇嘴,不过她也知道,让自家高冷的小叔替自己跑腿,比做白日梦还异想天开,所以她要是想喝酒,就得自己认命地去拿酒杯。莫姗杉拿了杯子很快就回来了,也不指望莫绍蘅给她倒酒,便不客气地自己倒了半杯,还很爽快地与覃桓昔干杯,满足地叹息道:小叔的收藏果然无与伦比,难怪小叔每天睡觉前,总喜欢一个人坐在阳台上,一边欣赏夜景一边喝上两杯,太惬意了。覃桓昔赞同地点点头,转脸问莫姗杉:苏漾呢?关翼怎么样了?伤势严重吗?莫姗杉想到苏漾,脸色有些担忧:已经睡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她受了不小的刺激。关翼的伤虽然没有伤及要害,但流了很多血,有些失血过多,沈叔给他包扎好后,他就昏睡过去了。苏漾其实心里很担心他,一直提心吊胆的,看到关翼没事,她才能真正放心。覃桓昔想起关翼,好奇地问:这个关翼到底是什么人?关翼是苏闻天培养的杀手。莫绍蘅突然开口道。杀手?覃桓昔非常惊讶,那他现在怎么成了苏漾的专属保镖,而且苏漾对他好像十分在意。覃桓昔说得很委婉,不过之前看苏漾对关翼别扭的态度,虽然嘴巴上十分嫌弃,眉宇间却布满忧心。他心里十分肯定,苏大小姐应该是动了真心,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苏漾心里有些恼火,像是在跟关翼怄气。莫姗杉想了想道:我只知道关翼是孤儿,苏漾的父亲捡到他的时候,关翼最多七八岁,后来就留在了苏漾家里,跟着苏漾父亲的手下训练,十几岁就开始出任务了,关翼很能吃苦,又有毅力,苏漾的父亲很器重他。覃桓昔想到那张平凡却坚韧的脸,这人的外表再怎么平淡,但他身上有一股独特的属于死亡的气息,那是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死去之人般决绝的人,一眼便知绝非泛泛之辈。那样的人仿佛一滩死水,哪怕只是荡起一丝涟漪,恐怕也很难做到,即便是苏漾这种脾气暴躁的大小姐,想要打动他,估计也需要费一番功夫。何况越是这种人,就越有他固守的原则,墨守成规,顽固不化。苏漾读初三那年夏天,遭遇了一场绑架,对方是她父亲道上的仇敌,如穷寇困兽般不顾一切地想要报复。关翼为了救苏漾受了很重的伤,险些丧命,他脸上的伤疤就是那次留下的。从那天起,关翼就很少出任务,被派到了苏漾身边,负责保护她的安全。莫姗杉说着有些感慨。覃桓昔了然,初三正是花朵含苞待放的年纪,苏漾那样的身份,从小习惯了别人对她阿谀奉承,她要发脾气砸东西,别人就得将东西双手奉上,任她发泄情绪,然而那个时候也是她最为敏感的年纪。苏漾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谁是真心实意地待她,哪些人又只是碍于她的身份,不敢有丝毫怨言,背过身去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若是这个时候,在她最脆弱无助的绝望之际,有个人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那么这个人便会如朱砂痣般深深地烙印在她的心头,从此成为她生命里最与众不同、最无法割舍、最无法撼动和替代的存在。苏漾她是真的很在意关翼。莫姗杉说着叹了口气。她和苏漾从小一起长大,就算莫苏两家是死敌,她和苏漾却情同姐妹,苏漾究竟是什么性子的人,她比谁都清楚。说白了,苏漾只是习惯了用傲慢掩盖内心的脆弱,她出生再好,那也只是一个刚满20岁的女孩子。我想重要的并不是苏闻天会不会赞同他们的感情,而是关翼本身吧。覃桓昔直言道,先不管苏闻天知道后会不会反对,就关翼的性子,恐怕也不允许自己喜欢上苏漾吧,在他眼里,苏漾是大小姐,是他拼死也要保护的任务目标。莫姗杉闻言苦笑:这还不是最难的,难的是关翼就算真的喜欢上了苏漾,以他的性格也会拼命克制自己,他不会考虑是不是配得上的问题,他会觉得自己动了感情就是犯了规矩,他不能也不该拥有这份感情,苏漾气的也是他的这份顽固。覃桓昔能够理解,要是他遇到这样的人,自己已经放下了所有的架子和身份,只想不顾一切全心全意地与对方在一起,对方却因为各种莫须有的理由逃避。明明同样在乎着,还要拼命压抑,他一定会气得恨不得将人痛揍一顿,再掰开这人的脑袋,将那些足以气死他的固执理由统统揪出来丢掉。虽然有时候喜欢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在一起,也不一定能够在一起,人很多时候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一个人的一生也不是只有爱情,当两全不能其美时,必须舍弃的东西太多了,爱情也只是其中之一。但是真当遇到一个愿意为自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人,他也一定会拼尽全力地去拥有,否则一旦失去时,那样的遗憾便是缠绕终身,一辈子也不得释怀。第25章 小乌龟莫寺源兴致勃勃地看着工作人员将一个大号玻璃水族箱抬了进来, 水族箱里已经布置好了白沙、假山、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鹅卵石和海草,待工作人员安置好水族箱后,他兴奋地小脸通红,手舞足蹈地跑向覃桓昔。桓昔哥哥, 我们快把小乌龟放进去吧。莫寺源激动地捧起小巧的塑料鱼缸,鱼缸里有两只手掌大的巴西赤耳龟, 这个塑料鱼缸是买小乌龟时, 老板见他长得可爱,性格腼腆又很懂礼貌,破例送给他的。小家伙为此高兴得不得了, 接连说了好几声谢谢叔叔, 逗得老板又多送了他两包龟粮。不过小乌龟住在这么小的鱼缸里不利于成长, 小家伙十分担心,覃桓昔便给他买了一个大号玻璃水族箱。覃桓昔按住他蹦蹦跳跳的小身子, 接过他手里的小鱼缸道:乖, 桓昔哥哥帮你把小乌龟放进水族箱里, 小源以后可要记得喂小乌龟,每天早上起床后, 给小乌龟喂一次, 晚上放学后也要喂小乌龟,记住了吗?记住了!莫寺源笑得阳光灿烂,攀着玻璃鱼缸,看小乌龟探出了脑袋,在鹅卵石上缓慢地爬行, 他又激动地惊呼起来,小乌龟爬了爬了爬了,它们一定很喜欢新家,桓昔哥哥,你说我们要不要给小乌龟起个名字呀?好,那小源要不要试试自己给小乌龟起名字呢?覃桓昔摸摸小孩的脑袋,鼓励小孩自己动脑筋发展想象力,莫寺源的性格虽然在慢慢转变,在他们面前也越来越活泼了,但是出门在外仍然有些拘束。莫寺源当真歪起小脑袋,认认真真地思考起来,小嘴里喃喃自语着:叫什么好呢?覃桓昔觉得心都要被自己的心肝宝贝萌化了,他蹲下|身一把抱住莫寺源蹭了蹭,眼睛余光瞥见女佣端着点心走了出来,抱起莫寺源道:小源乖,起名字的事可以慢慢来,我们一边吃点心一边想。覃少爷,点心已经准备好了,您和小源少爷一定饿了吧,先吃点点心垫垫肚子,厨房还在准备晚餐。管家含笑望着覃桓昔和莫寺源,语气里有着淡淡的敬意。谢谢。覃桓昔道了谢,将莫寺源放到椅子上,厨房准备的点心是几颗晶莹剔透的水晶包,一看就叫人胃口大开,他拿起一个小碟子,夹了一个放到碟子里,摆到莫寺源面前道,来,吃包子,小心烫。莫寺源拿起筷子,乖乖地自己吃了起来。莫绍蘅是真的把莫寺源教得很好,他曾听莫姗杉说过,莫寺源四岁的时候就能自己吃饭了,不吵也不闹,更不会挑食,厨房给他准备的营养餐,他都能很听话地吃完,也不会毫无节制地吃零食。有了!莫寺源突然两眼放光,两只白白嫩嫩的小手用力一拍,发出一道清脆的巴掌声,桓昔哥哥,叫它们妖王和不周好不好?莫寺源说着就从椅子上滑了下去,跑到水族箱前,招招小手示意覃桓昔过来。覃桓昔无奈地轻笑摇头,走到莫寺源身边弯腰问道:哪只叫妖王?哪只叫不周呢?嗯莫寺源拉长了调门,仔仔细细地瞧着在石头上爬行的两只小乌龟,伸出小手指了指颜色较深,个头也稍微大一点的小乌龟道,这只大的叫妖王,小的那只叫不周。覃桓昔摸摸小孩的脑袋,笑着赞赏道:小源真聪明,那以后可要好好照顾妖王和不周,小源要是能把妖王和不周照顾好,等过段时间,桓昔哥哥就给你买一只小狗狗养好不好?真的吗?莫寺源豁然睁大眼睛,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他一直想要养一只小狗狗,以前姗杉姐姐带他出去玩,他就喜欢去宠物店看那些可爱的小猫咪和小狗狗,但是姗杉姐姐说他还小,要先学会照顾自己,才能更好的照顾小猫咪和小狗狗,否则它们就太可怜了。桓昔哥哥最好了。莫寺源眼睛都笑弯了,咧着的小嘴乐得完全合不拢,他只是和桓昔哥哥说了一次,想要一只小狗狗,桓昔哥哥就记住了,桓昔哥哥果然最疼他了,他最最最喜欢桓昔哥哥了。莫寺源越想越兴奋,一时控制不住,像颗小炮弹似的一头扎进了覃桓昔的怀抱,撞得正蹲着的覃桓昔往后退了一步,短短的小胳膊用力圈住覃桓昔的脖子。覃桓昔哭笑不得地稳住身体,弯腰安抚心潮澎湃的小家伙:好了,小乌龟的名字也起好了,我们快去把点心吃了,冷掉了就不能吃了。等你吃完了点心,该给小乌龟喂食了,待会儿还要写作业呢。我可以先给妖王和不周喂食吗?它们来了之后还没吃过东西呢,一定饿坏了。莫寺源眼巴巴地望着水族箱里的小乌龟,眼里充满新奇。好,那我们先给小乌龟喂食。覃桓昔无奈,小家伙现在整颗心都扑在了小乌龟上。覃桓昔拍拍他的小脑袋,俯身打开水族箱的柜子,从柜子里取出一袋龟粮和一袋干虾,递给莫寺源道:小乌龟现在还小,一次不能喂太多,小源一定要记住。那我给妖王和不周少喂几粒龟粮,再喂几只虾。莫寺源打开袋子,抓了几粒龟粮丢进去,见小乌龟伸出脑袋,张嘴就把一粒龟粮吃了进去,他激动地直欢呼,桓昔哥哥,妖王吃了。覃桓昔见着宝贝兴奋的表情,笑着摸摸他的头。桓昔哥哥,妖王和不周要冬眠吗?莫寺源仰起头问,小乌龟不是要冬眠的吗?覃桓昔笑了:小源真厉害,平时教给你的知识都记住了,小乌龟确实需要冬眠,不过妖王和不周还小,可以不冬眠,只要我们把水温控制在妖王和不周适合成长的温度,冬天它们也可以活动和吃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