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染笑得意味深长:还不是小狐狸不放我走你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却只能在此直钩垂钓学姜公。夏骞依然凝视江面,白染拂尘轻挥,静如镜面的湖面忽然掀起涟漪,鱼线垂下的地方水花四溅,是鱼儿上钩的动静,夏骞抖了抖鱼干,那江面立刻平静下来。所以问题根本不在直钩弯钩,在于你想不想,你若不想,我把鱼活捉放你面前,你也会把它放生。白染拂尘轻挥,身边多了一张木桌,桌上一壶香茗芳香四溢。夏骞知道白染暗指沐修之事,他看了眼桌面,发现白染竟只给自己准备了一个杯子,夏骞现下不表,挥了挥袖子,木桌上便又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杯子,夏骞给自己倒了杯茶,不紧不慢的抿了口道:并非我不愿让鱼上钩,而是我根本不知此鱼是否可食,如若是条河豚?还真是一条河豚,你看说着一条河豚便跃出水面,又跳入江中。白染虚眼深思状望向江面,沉声道:只是这条河豚早已将毒液释放,不会伤你分毫。夏骞平望江面,稍一抖手,鱼线上扬收回,白染仔细一看,那鱼线上别说直钩,连鱼钩都不曾准备,就一条鱼线,白染一挑眉道: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你根本不是在钓鱼,只是来看风景的。夏骞叹了口气,凝眸看向白染:我不是看风景,我是在等你。等我给你讲睡前小故事?白染一副逗孩子的表情。夏骞将鱼竿收起:沐修到底和我什么关系?仇人关系。白染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先皇一出狸猫换太子,换得你俩此生恨离。岂是如此简单?夏骞出神得看着桌上茶盏低喃,复又看向白染的双眼,企图看透他的隐瞒:你定有所隐瞒,想必这也是我自己的安排。唉,我劝你不要深究,之前的你既然选择失心草,便是不愿回忆这段往事,现在的你又何必执着?何况,你们的事儿我其实知道的也不多,我认识你的时候,你都快死了。白染道。我今天见过他了,他说他在等夏骞。夏骞质问白染:他根本不恨我所以我才说他是一条去了毒液的河豚。白染道:五年前长白除夕前夕,有弟子报沐修在长白白家附近出没,我本想替你出气,便派三只雕追他三天三夜,他受重伤,他坚持了三天三夜,拼死找到我白家大门,于除夕夜昏倒在长白大殿之上,只为问我一句夏骞在不在这里,他尚在长白养伤之际,你恰好得知身世,后不久服下无心草,我本欲以极寒之雪为你解读,但此法极为伤身,师傅提出可以以纯阳之躯与你坦诚相拥入天池寒潭,但长白上下皆为修道之人,阴阳调和,唯有沐修是纯阳之躯,得知解毒方法的沐修自愿献身,那日他伤口尚在渗血,高烧未退,他就那么抱着你在寒潭里,泡了整整十二时辰,他的血都染红了那片潭水。一番折腾后,你的毒清了差不多了,所幸未伤及智力,却唯独忘了他。而他,躺在长白一个月不曾醒来,等他回皇城复命,已擅离职守月余,夏炀借此将他相位削去,本要贬去江南当知府,他却执意留在皇城户部做杂役,这一当便是五年,五年足够长,长到宫里的太监都换了一茬,长到很多人都开始淡忘沐相我得醒了夏骞打断了白染的话。啊?白染尚未回应,便被一股气流推出太虚幻境,梦中惊醒,已是清晨,诛绪在他身旁伸着懒腰,白染翻身将诛绪压在身下,挂了下诛绪的鼻子道:你的小尾巴快按耐不住了,咱们得去皇城帮帮他们!嘻,有好戏看了!诛绪笑得灿烂,一把勾住白染的脖子,吻住了白染的双唇。瑞安宫寝室内,晨光洒进屋内,伴随鸟鸣,夏骞缓缓睁开眼睛,拭去眼角的一滴眼泪,撑着身体坐起来,手里还攥着昨晚睡前盘弄的那块方帕,将方帕放于枕边,对门外道:来人,备水,我要沐浴。皇宫里的宫女手脚麻利,不一会儿便备好了水,屏风后,夏骞褪去衣服和伪装,进入水桶,氤氲雾气四散蔓延,夏骞缓缓将头末入水中,思绪如水流,漩涡式得涌入脑海。再一睁眼,夏骞置身于天池寒潭,好冷,已经冷得牙齿打颤,白染竟无情得将自己扔进这寒潭,想上岸,却被定在潭中,忽然间,夏骞感到一丝温暖,一双温热的手从背后攀上自己的身体,下意识的向温度靠近,不顾一切的索取温度,转过身,对上的是沐修无比怜惜的双眼,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掺揉着欣喜与心疼。为何是沐修,夏骞靠着仅剩,并且随时可能殆尽的理智,将沐修推开:滚!我说滚啊!那几乎是咆哮。沐修带着歉意与无奈,又再次靠近夏骞: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夏骞,我终于找到你了!嘴唇颤抖着不听使唤,夏骞咬着牙推开沐修:我什么也没做!被狸猫换太子是我的错么!?你为什么要对我赶尽杀绝!不是这样的!夏骞你听我解释!沐修眼里充斥着懊悔与自责。解释什么?!沐修!我如此信任你,泰安门之变!假传圣旨的是你!陷我于不义的是你!就连最后我期盼的一碗你亲手送来的饺子,也成了我的奢望!易郁又做错了什么?你要夺他的魂!夏骞一口气说完泣不成声,沐修一把将夏骞拦在怀中,反复强调: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沐修身上的衣服早已卸光,此刻身上的温度直接传到夏骞身上,理智与本能对抗着,沐修的身体太舒服,夏骞已无力挣脱。过了半个时辰,夏骞猛然惊醒,意识到身体还被沐修紧紧拥抱着,想推开却用不上力,疲惫得睁不开眼,隐约看见沐修优雅的下颌骨道:沐修,放开我。不行,你的毒没清干净前,我不会放手。沐修目光温柔而坚毅的看着夏骞。夏骞累得连皱眉的力气都没有,又昏睡过去,再次醒来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个姿势,意识逐渐模糊,脑海里竟全是太子府里的点点滴滴,后来竟模模糊糊说了很多糊话:子慨,今日随我入宫。子慨,做事切忌急躁。子慨,不要告诉别人我爱吃桃。子慨子慨,那条缎带,我很喜欢沐修的泪水止不住滴落,每一声子慨都是一次回忆,沐修此时只是感慨,还没意识到,那每一句话,都将是一段记忆被永久封印。许久,夏骞忽然睁开眼睛,痛苦得对沐修说:沐修,再见了。什么?对突如其来的告别,沐修不甚其解。夏骞苦笑:世上本没有完美的骗局,我早就知道那道秘旨有问题,但我还是想博一下夏骞的脸苍白而痛苦:沐修,是时候说再见了。沐修摇着头,他对夏骞的话一知半解:什么意思!你当年明知道我要陷害你?沐修揉着夏骞的脸,试图摇醒夏骞,不要让他继续沉睡。但是夏骞似乎又睡着了,沐修抱着夏骞的头,仰天哭泣:夏骞!醒醒!夏骞再次醒来是在自己床上,脑子一片混沌,但却认得窗边注视他的每一个人,却感觉心里空空的,像是丢了一个人胸口好闷,感觉快窒息了。小尾巴?小尾巴!瑞安宫内,夏骞感觉被人猛然从澡盆里拉了出来,思绪整个从回忆中抽离,抬头看去是陌涅担忧的脸:你怎么啦?大过年的!我以为你要淹死在澡盆子里了!夏骞靠在浴盆里大口喘息,脸上的水不住往下滴,沿着脸颊流淌至起伏胸口,他皱着眉,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你别这么看着我!陌涅咽了咽口水,别过头说:你快把衣服穿起来!这样子诱人犯罪!师叔,那个人是沐修!夏骞湿漉漉的手抓紧了陌涅的袖子:我一直说沐浴时候感觉有个人抱着我。你不冷么?陌涅顺手摸到水是冰凉的。冷!说着夏骞就起身,旁若无人的披上内衣,陌涅在他身后摇着头翻白眼,这个小师侄是一点都不懂师叔的心。陌涅正在黯然神伤,夏骞已经裹进被子里,坐在床上就露出一个脑袋,陌涅走到夏骞身边,看着自己的小师侄现在的样子,真的和五年前看到他一点都不一样,在陌涅面前,夏骞会卸下伪装,将最真实任性的一面暴露,陌涅不禁莞尔一笑,他堂堂白家四长老之首,活了一百多年修真界令人闻风丧胆的白罗刹现在却守着一个小孩子。宸历七年,元宵节。这年春节来的晚,时值元宵,气候已经转暖,夏骞清早醒来,捧着暖炉披着灰裘在瑞安宫里转悠,就是不见陌涅的身影,无奈叹了口气回了屋,便见陌涅一身水红色的长服,腰间淡金色飘带,挂着两个白玉珠子,甚是喜庆,配合这元宵佳节倒是让人看着暖心,桌上一碗热腾腾的元宵冒着白烟,陌涅笑盈盈看着来人道:小尾巴,元宵快乐!说着起身,一把将夏骞按在座位上道:快尝尝!元宵快乐。夏骞唇角上扬,眼里含笑,从碗里舀了个元宵,轻咬一口,软糯清香的糯米皮厚薄恰到好处,乌黑香滑的黑芝麻从里面缓慢溢出,再咬一口,甜密的芝麻馅儿流淌于舌尖,在口腔中蔓延,合着一丝不易察觉得猪油香,这元宵可谓完美。一只吃罢,夏骞方舍得抬头看向陌涅道:这是哪家的?西市的在水一方糖水铺,我天刚亮就去排队,这刚排到就给你送来,瞧,还冒烟呢!陌涅说得不无得意与邀功的神态,夏骞肚子早就饿了,本欲继续吃第二个,却停了下来:师叔,你没吃?没事儿,我不爱吃甜的,你自己吃。陌涅做到夏骞对面,托着腮看着夏骞道:小尾巴,你吃东西的样子真好看。夏骞也没客气,暗自轻笑了一下,便速速把六个汤团吃了,吃完抬头看陌涅,喜滋滋得看着自己问:吃完了?还吃吗?夏骞微笑点头,用帕子轻拭嘴角,便起身准备去院子里晒太阳,那沐修便跟了上来,夏骞在院子里的藤躺椅上坐下,陌涅终于按耐不住道:既然吃也吃了,那不帮,我今儿准备在宫里赖一日。夏骞早就知道陌涅无事献殷勤定有所求。嘿呀,小尾巴,你和白染那小子混多了,学会翻脸不认人了?陌涅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隔空用手指戳着夏骞的脑袋泄愤,夏骞闭目养神,气定神闲,只是嘴角扬起得逞的弧度。小尾巴,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说着陌涅就凑到夏骞跟前,看他闭目假寐,也没多言,直接上手挠起夏骞胳肢窝,夏骞从小怕痒,哪里经得起这攻势,立马败下阵来,蜷成一团咯咯笑着说:好好好,我答应你!陌涅这才松手,夏骞整整衣服笑容渐受:说罢我的师叔,什么事儿?今晚随我去西市醉梦坊猜灯谜。陌涅笑得讨好。就这?夏骞追问。陌涅有些支支吾吾道:得,成为今晚的灯密之冠,才能得到老板珍藏了十八年的醉梦一壶。为一壶酒,你要我大硒国师之选,去猜灯谜?夏骞撇撇嘴。那师叔我还在这儿陪你玩呢!陌涅据理力争的样子。你留在长白也无聊夏骞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唉!陌涅露出咬牙切齿,就差没一拳头打下去:你这孩子!夏骞笑得得意,露出还看的梨窝:好了好了,醉梦帮你赢来便是,您老人家安心。第21章 第 20 章硒国皇城素有宵禁,仅缝佳节才解除,这上元节是一日,却有三日不休的上元节会分别在东市与西市,夜里更是通宵达旦,东市清新雅聚,良友相会,西市则歌舞升平熙攘不休。日未落,夏骞就随陌涅朝西市走去,今日夏骞一身水绿暗绣祥云纹饰的棉袄长褂,低调却不失质感,腰间别了个白玉挂饰,吊着碧绿得穗子,整个人看着清爽。两人并未着车,因为出了泰安街,路上的人就比往常多了几成,拥挤而不便行车,至西市口,人已经多得举步维艰,夏骞和陌涅被人流推着往前,夏骞是不爱凑热闹的,此时一脸不悦,虽未表态,但陌涅心知肚明,有求于人的陌涅也只好一旁赔笑。挤过西市入口,里面岔路多,人群稍微散开些,便好很多。以防走散陌涅伸出手让夏骞牵着,夏骞看了眼,冷冷道:不要。就断然拒绝了。夏骞一路跟在陌涅身后,尚未走到醉梦坊,便见那坊门前门庭若市,熙熙攘攘,根本无法挤进去,夏骞站在人群外,一脸意兴阑珊急着打道回府的样子,陌涅也只能撇撇嘴道:等咱们排到,估计天要亮了。那还是回去吧,改日我们再来,好不好?夏骞看着眼前人,不无幸灾乐祸的同情,便好声安慰陌涅。既然来了,为什么这么快要走?声音从耳边传来,这熟悉的声音不是陌涅的,却让夏骞不知为何心惊了一下,侧脸看去,沐修正歪嘴浅笑看着自己,嘴里还叼着一根草杆子。下意识的避开了沐修的视线,夏骞看了眼醉梦坊前高台上站着的司仪道:人太多轮不上我们。鹤飞居士若真要参加这斗灯谜,跟我走便。沐修咧着嘴笑容渐深,狡黠得看着高台。嗯?夏骞不解。只见沐修将草杆子往地上一扔,道:走!就直接拉着夏骞的手腕往人群的反方向走,夏骞也是出乎意料,就顺着他走了,走没几步,就拐进一条幽暗的小巷子,这条巷子虽幽暗,却也不是没人,竟有男女在暗处拥吻,沐修只是见怪不怪的轻笑了下,夏骞却惊讶于这西市民风的开放,沐修似乎觉察出身边人的窘迫,解释道:这里人都这样,你们修道之人可能有些忌惮。我只是第一次见罢了。夏骞意思是第一次见人光天化日之下在大街上亲热。却未曾想沐修竟有了另一番解读,沐修回头看了眼夏骞,正好对上夏骞的目光,仅这一眼,夏骞忽然感觉脑袋要炸裂,手捂着太阳穴,沐修回身看到夏骞痛苦得样子,情急之下一手搭在夏骞捂着太阳穴的手上,关切的问夏骞怎么了。夏骞被沐修触碰的瞬间,便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身体里涌动,思绪被拽回沐相府的走廊,夏骞被压倒在圆柱上,沐修的吻霸道而不容辩驳,就像在宣誓主权,沐修,你是在吃白染的醋吗?这一幕真真切切的涌回脑海里,思绪抽回,夏骞猛然睁开眼睛,对上的是此刻沐修疑惑而关切的目光:居士,你没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