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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1 / 1)

花裙子很长,裙摆一直垂到脚踝的位置。薄纱似地长袖也恰当好处地遮住了阿雪身上的白斑。还差一些,这样你就能出门看太阳了。顾淮之从摘下墙上挂着的帷帽,轻轻地戴在了阿雪的头上。暖风一吹,帽檐上垂下来的素纱便轻晃起来,漾起水波一样微光,异常漂亮。顾淮之又从旁边拿起条纯白色的发带,弯腰将阿雪披散着的长发梳成了一股麻花辫子,将帷帽整理好,把阿雪拉到试衣镜前,你看,是不是好看多了。阿雪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双手稍稍提了下裙摆,像个幼稚的小孩子那样转了圈,眼中满是兴奋愉悦的神色,笑着点了头。顾淮之掏钱结账。他们才从裁缝铺出来,顾淮之的手机就响了,铃声是他熟悉的爷爷,孙子给您来电话了。顾淮之接起电话,手机里传来孙子的声音:别浪了快来,要到我们了。顾淮之应了声,挂掉电话,带着阿雪向摩天轮的方向走。不远处传来呼一声响,各色烟花接连绽放在空中,风里花千树。不消片刻,绚丽烟火又坠落下去,如流星划过天际。街上有两三位姑娘结伴前行,她们走过顾淮之身侧,暗香盈盈。淮之!顾淮之听见这一嗓子,回过头,便看到赵素衣立在明晃晃的灯火下,他笑容灿烂,像发光的星星一样,在人群里格外耀眼。顾淮之不得不承认,这个人正经起来着实好看,是能诱拐怀春少女的漂亮长相。赵素衣朝他们挥挥手,颠颠地跑了过来:走啊,上轮子,马上就到我们了。顾淮之看他系在手上的号码牌,只见上头写着213号,怎么看怎么嘲讽:赵总,您这数字能再吉利些吗?赵素衣颇为大度地甩甩手,手腕上的号码牌跟着晃动起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们在下面又等了一小会,就坐上了摩天轮。座舱是透明的,可以清楚看到附近的景色。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摩天轮升到最高处,云彩变得唾手可得。阿雪趴在窗户边向外看,方圆几十公里都尽收眼底,宽阔的河犹如一条碧色的玉带子,星光与灯影在轻波里摇晃,芦苇丛里的风吹着水中的明月,夜色正好。顾淮之眺望天空,不远处烟火盛放,在他眼底织出一片五颜六色的光芒。赵素衣静静看着顾淮之,哼唱起一首无名短歌,他天生嗓子好,就算唱得是上不了台面的乡野俗曲,也格外抓人耳朵。顾淮之被赵素衣的歌声吸引,转过头去看。赵素衣发觉了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扬起嘴角,歌声也带上了笑意。顾淮之注视着赵素衣,脑子里忽然想到了一句话: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摩天轮缓缓转了一圈,他们回到了地面。赵素衣望了眼天空,对阿雪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要回去啦。他拿出之前那根画出门的粉笔,交到阿雪手里,若是你不开心了,就用这根粉笔在墙上画一道门出来。你推开它,就能来到这个世界。它和现世相反,你一定会喜欢这里。粉笔是通往这里的钥匙,我把它送给你。以后啊,你还可以带着你的爸爸妈妈和朋友们一起来玩。阿雪低头看着手心里的粉笔,要把它还给赵素衣,小声抽泣着说:不用了,这个太珍贵了...今天我已经很开心很开心了,我不能要。东西有用才显得珍贵。赵素衣重新把粉笔放在了阿雪手中,合拢她的五指,它在我手里只是件没作用的死物,但对你而言,却十分有用。顾淮之从烟盒里抻出一张纸,用随身带着的钢笔在上头写上了自己的住址。他把纸递给阿雪:有事没事都可以给我写信。阿雪紧紧抓着纸条和粉笔,放声大哭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重复着:谢谢。那晚安了。赵素衣对她温柔笑笑,和顾淮之一起向远方去了。阿雪是个很好的小姑娘。她怀着希望,鼓起勇气向每一个同龄人问好,却得不到回应,相反还被他们冷漠对待。她觉得自己在他们眼里,像个整天嗡嗡乱飞的苍蝇,人见人厌。阿雪害怕了,干脆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和人说话,不和人交流。她渴望得到他人的爱,但也畏惧。所以,才想要一场梦境来实现愿望。哪怕是虚假的也好。而现在,愿望实现了,赵素衣送给她一个与现世相反的、全新的世界。阿雪却难过起来。离别如刃,情丝太细。一声再见说完,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阿雪舍不得,慢慢跟在赵素衣和顾淮之的身后。她捂住嘴巴不敢哭出声音,生怕让他们担心。直到她看不见他们了,才停下脚步,低声说:我记住啦,阳光真的很漂亮。是啊,阳光真的很漂亮。夜间十点左右,顾淮之回到酒店,躺在床上,很快便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梦中,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怀抱了条三个月大的中华田园犬,走到了一家宠物店里。他拿起了条系着黄色小铃铛的项圈,在小狗的脖子上比了比,笑着问:老板,这一条怎么卖?那只小狗叫换了声,伸出舌头舔男孩的脸颊。项圈里面印了行小字:祁州市建设南路134号。顾淮之瞬间清醒过来,他记起莫三娘子给他出示的转账记录,以及那句祝你心想事成,美梦成真,忽然反应过来。那条其实是赵素衣给莫三娘子的转账,赵素衣向她买了一个好梦,送给了他。顾淮之从轻轻从床上坐起来,侧过头去看赵素衣。今晚明月正多情,窗帘并非完全拉上,水银般明净的光透过这一点缝隙温柔地照到了赵素衣的枕边。他闭着眼,睡得正好。清爽的风吹进房间,窗帘摇动,落影姗姗。顾淮之点了根烟,看着赵素衣,尼古丁的苦涩味在嘴里蔓延,片刻后,又化成一股香醇流连唇齿。这感觉如同眼前的这个人一样,让顾淮之有些上瘾了。待烟抽尽,顾淮之打开手机,找到莫三娘子的阿里账号,敲字问她:在吗?莫三娘子:在的,有什么事情吗?我再下个单子,给我的老板约一个美梦。莫三娘子:小顾先生,你知道的,神君他是凤凰。我们给他织梦的话,要花费很长时间,风险很大,所以费用会特别特别高,而且也有可能像阿雪那样织不出来,这样你还要下订单吗?顾淮之瞧了赵素衣一眼,笑了笑:无所谓,就这样吧,这单子我定下了。顾淮之关上手机,靠在床头开始想入非非。赵素衣会梦见什么?大概有山有水有春l光吧。作者有话要说:离别如刃,情丝太细。原句是余光中的《诀》:虽淬离别如刃,能不能将它斩断?情丝很细,但不太柔软。这首诗还有一段把我美哭了:每一次爱情的结局是别离,每一次别离都始自相遇。云只开一个晴日,虹只驾一个黄昏。莲只红一个夏季,为你。当夏季死时,所有莲都殉情。神仙写诗。☆、系花铃(10)第二天清早,赵素衣买了回祁州的车票,打算跟顾淮之一道回去。他们才到车站,就看到进站口站了个熟悉身影。那是位高挑姑娘,看模样大概二十出头,一头长发在脑后梳成高高的马尾辫。这姑娘长的清秀靓丽,衣着却令人不敢恭维。上身套了件半袖的薄衬衣,扣子系得歪七扭八,露出系吊带衫的半个肩膀。她脖子上挂条明晃晃的金链子,左胳膊纹了个青面獠牙的壮汉的图案,打扮得像个职业女流氓。她嘴里含着一根棒棒糖,瞧见赵素衣和顾淮之的身影,忙对他们打招呼:我也要到祁州去!赵素衣看见她立马警惕起来,声音也高了八度:龙三,你去祁州干什么?我家大米可不够你吃!龙三吐了棒棒糖:怎么了,就许你们到洞庭,不许我到祁州?她瞧了瞧赵素衣,又瞧了瞧顾淮之,深觉自己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在一起走恐怕有发光发热的电灯泡嫌疑。她转身走到进站口里面: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腿长在我自己身上,拜拜了二位,咱们江湖甭见!顾淮之看着龙三的背影:龙三公主和她的妹妹白秋练可是一点也不像。龙三和四公主不一样。赵素衣说,龙三是自小跟着她天上那位舅舅和二五八万的表哥一路嚣张跋扈长大的。就因为她野成这个样子,她亲爹洞庭龙君深感家庭教育缺失,才那么严格要求四公主,要她做个好神仙。没想到......赵素衣说到此处,忽然沉默下来。他的目光落到顾淮之身上,不说了,先回家吧。赵素衣不愧是个活了八千余年的老神仙,脸皮同他的年纪一般厚,随手收起顾淮之行李箱上的拉杆,旁若无人地坐在了上头。他手里摇晃着一瓶未开了肥宅快乐水,姿态优雅地扶了下眼镜,一脸冷静地吩咐:司机,开车。司机抬腿踹了自己的行李箱一脚,底下的几个轱辘骨碌碌地快速转动起来。可惜这行李箱不长眼,一会就偏离路线,直直撞向了进站口旁边的墙。赵素衣眼疾手快,他先从行李箱上跳下,又一手扯出拉杆,在它撞到墙上之前拦了下来。他侧身对顾淮之挑眉,脸上又露出那伪君子一般的赵氏贱笑,张口就是一句对自己的赞美:我真是一个又帅又有责任心的美男子。顾淮之早已习惯这赵姓智障的种种言论,百毒不侵,走过去从赵素衣手里接过行李箱,态度和缓了些,十分大度地邀请赵素衣:vip雅座,坐吗?从上门来的便宜,岂有放过之理?赵素衣从善如流,十分干脆地坐了上去。他看四处无人,示意司机后退,使劲摇晃几下手里的肥宅快乐水,将它小心翼翼地拧开了些,然后用力把它丢到旁边。噔地一声响,红色的塑料瓶盖被涨满在瓶子里的二氧化碳冲了老远,像是放了个炮仗。随着这一声响,赵素衣喊了声:出发!怎么着,您这是总统出巡?出门前先放个炮仗?赵素衣也不谦虚,点点头:差不多吧。顾秘书长,我们走。短短两分钟,顾淮之就从经理升职到了秘书长,等再过几天,怕不是会被赵素衣口头提拔成银河系系长。他忍不住跟赵素衣开玩笑:我说总统阁下,我这官职越做越大,你就不考虑......赵素衣知道顾淮之要放什么屁,出言打断:待我们一统宇宙,要什么随你挑。顾淮之倒也配合:好啊,那以后我们的征途就是星辰大海。他说着,将拉杆扯出来一些,两只手把行李箱拖在了身后。赵素衣就斜着坐在行李箱上头,头朝后一仰,舒舒服服地靠住了顾淮之的后背。一树不知名的花静静开放,香气不经意染上了风,吹散些许热意。他们登上回家的列车,那屁股还没坐稳,对面的座位上就来了个江湖甭见的熟悉面孔。叼着棒棒糖的龙三看见赵素衣之,稍一愣神,大约是下意识的反应,那粗鄙之语未经大脑就从嘴里蹦了出来:我日!老瘟鸡你怎么阴魂不散?她骂人很有原则,从来只对赵素衣开火,其它人一概划入无辜范畴,一概视而不见。赵素衣没搭理龙三,从手提袋里捞出一副耳机塞进耳朵,双手抱在胸前,老神在在地闭眼听歌。他听的大概是催眠曲,不过三五分钟的光景,脑袋就靠在顾淮之肩膀上睡了。龙三颇为不屑地翻了个白眼。顾淮之感觉到龙三的目光,稍一抬头,就撞上了她的视线。他对她笑了声,难得为赵素衣说了句好话:不好意思,我老板昨晚忙着助人为乐没睡好,今儿又起了个大早。龙三颇为识趣地转过眼。顾淮之这样坐了一会,许是阳光太灿烂的缘故。没多久,他就挨着赵素衣睡了。龙三静静看着顾淮之,脸上跋扈的神色一点点不见了。就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刺猬,收敛了扎人的刺,露出了柔软的一面。她仿佛慢慢回忆起了什么令人高兴的事情,目光都温暖了。她轻轻唤了声:表哥。龙三知道不会有人回应自己,慢慢垂下眼睫,小声絮叨起来:秋练听我说你在祁州,跟她的小夫君屁颠颠就去了。她想在死之前瞧瞧你。那个时候,她一定很高兴吧......其实,我也想你啦。我就是想去祁州,看一看你这辈子生活的地方长什么样子。她又瞥了赵素衣一眼,语气鄙夷:这该死的瘟鸡,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现在就两大爱好,第一个是拐你,第二个是犯l贱。我能叫这有妄想症的老醋精知道我这小心思么?我打也打不过他,贱也贱不过他,他肯定一脚把我踹回洞庭,顺道嘲讽我几句。龙三自言自语了一会,又说:算啦算啦,看在你的面子,我也不跟这老瘟鸡计较了。列车一路向北。大约四个小时的车程,他们抵达了祁州。我国的气温真是十分奇特,冬季时参差不齐,南方下雪普天同庆。到了夏季却一视同仁,哪里都热,恨不能把人晒化。赵素衣和顾淮之一下车,就感受到了滚滚的热意。在正午阳光的炙烤下,两人约好明日再见,赶紧各回各家。而龙三如同一只脱缰野马,跑到人群中,一溜烟就不见了。顾淮之回家放下行李箱,拿出那个系着小铃铛的项圈。他记得梦中,它里面的这圈小字写的是:祁州市建设南路134号建设南路是祁州市最大、也是唯一的花鸟市场所在地。谢桥喜欢小动物,从前经常带着顾淮之和顾浣衫去逛,时不时拎些毛茸茸的兔子松鼠回家。可惜顾卿五大三粗,全给照料得英年早逝。他没少在门口跪搓衣板,嘴里左一个心肝儿,右一个宝贝儿。后来谢桥去世,他们再也没去过建设南路,再也没养小动物。顾淮之拉开窗帘,眯起眼抬头望了眼太阳。他点了份黄袋鼠外卖,吃饱喝足后躺在沙发上休息,待外面的日光不那么足了,揣起那个系铃铛的小项圈,打车去了建设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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