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满头是血,疲惫喘息,难以置信地望向远处。安全了。这个守御墙一定是位大驱魔师建起来的,陈星走进皇宫,欣喜道,太强了,简直是太强了!要由我来布置,顶多只能保护皇宫项述将头盔扔在地上,发出当一声响,回到皇宫后第一件事就是揪住车罗风。你居然让他就这么出去了?!项述咆哮道。车罗风恼火至极,说道:劝不住!拓跋家那混账带他出去的!项述将车罗风推到一旁,铠甲上已有不少地方凹陷下去,头发披散,握紧了拳,站在宫殿中央直喘气。石沫坤已率领部下重新打开皇宫四门,百姓们看见自己安全了,却依旧不敢走远,围聚在皇宫外四周。拓跋焱头上、身上全是被白骨妖魔抓出来的血,倚着长戟,靠在宫门前喘气。陈星过去,朝项述说:先前交给你的盾呢?让我看看,说不定项述却粗暴地将陈星拦到一旁,不让他靠近自己,没有回答。陈星:!!!殿内十分安静,落针可闻。先别生气。陈星说,项述,接下来我看你不如还是换个护法,项述冷漠的声音道,让那小子跟着你罢。陈星:陈星呆呆站着,感觉到项述生气了,忙焦急地追在他的身后:我错了,我错了!项述!对不起!我你让我哪里都别去,我一时没想这么多,只想起那座石塔项述却不理会陈星,走出宫外,吩咐道:石沫坤,调两千人给我,剩下所有的火油装罐,随军出发。车罗风,跟我出征。车罗风原本正看着两人吵架,被点到名时忽然警惕起来,问道:去哪儿?项述:巴里坤湖,抓周甄。车罗风看看四周,说:这不是已经你去不去?项述的声音里带着威胁之意。车罗风恐怕被项述迁怒,只好回去换铠,顷刻间哈拉和林皇宫前集结起了人手。陈星知道项述多半是吃醋了,气他独自去石塔前却没有等他,反而让拓跋焱跟在身边。队伍集结起来了,陈星快步跑了出去,项述只朝石沫坤低声吩咐几句,又远远地看了眼陈星。陈星正要上马,却发现没有自己的马,于是朝拓跋焱说:帮我找匹马来。这么一耽搁,项述与车罗风已头也不回,离开了哈拉和林。大单于让你不要离开这里!石沫坤说,留在城中,守护你布下的法术。陈星说:不会有问题的,只要你看好石塔。守御墙一旦设立,便能从天地灵气中汲取能量,经年累月地守护人族,当初在阴阳鉴中,张留以不动如山设下的结界历经三百年不破,王子夜想尽办法都进不去。要破坏它也须得有一定法力,陈星倒是不担心,设了个保护守御墙的法术,并嘱咐石沫坤,让人昼夜看守,将石塔附近的区域围起来,这么一来,便没有奸细能靠近了。事实上就算有奸细来,凡人也无法破解这法阵,但陈星最后还加了一道防御。那个妖王陛下,陈星朝凤凰说,如果哈拉和林出了什么事,说不定我会求你的哦?凤凰:陈星诚恳地看着凤凰,凤凰冷冷道:你不是要去巴里坤湖么?陈星想了想,说:假设哈拉和林有危险,那我想你也许会飞来找我,问我‘需要帮忙?’的时候,那我可一定会说‘要’的,对吧?凤凰:重明的第三个愿望,居然被这么用,而且一切还全是假设,如果陈星开口道:请您帮我守住哈拉和林,自然便算达成第三件事了。奈何陈星说的是‘假如哈拉和林有危险’,也即如果没发生意外,就用不着这个愿望,而有意外的话,凤凰就得飞去找陈星,问他需要帮忙不,一旦陈星说要,重明又得赶紧飞回来,帮忙守城。凤凰快要气死了,奈何终于窥见了一点点希望,只得不与陈星争辩,飞上皇宫顶部。拓跋焱找来马匹,这么一耽搁,项述与车罗风已跑得没影了。陈星登上城楼,白毛风渐小了下去,天地间却依旧白茫茫的,视野尚不及三十步外。这家伙去了哪儿?陈星催动心灯,项述一定感觉到了,只不理会他。拓跋焱问:大单于他为什么生气了?陈星一脸无奈,心想过往的具体细节都忘得差不多了,项述却怎么还记得对拓跋焱的敌意?那敌意仿佛是天生的,从第一眼看见拓跋焱开始,项述就没给过半点好脸色,仿佛下意识地将拓跋焱当作了竞争对手。陈星本来觉得这全是自己的错,不该在项述尚未回来时便匆忙出去,可是当时事态危急,而转念一想,设若陪在自己身边的人是冯千钧呢?抑或肖山?那项述铁定不会发这么大的火,归根到底,正因为是拓跋焱罢了。可他和拓跋焱也没什么啊,上一次阴差阳错被他一见钟情也就罢了,这回拓跋焱分明对自己毫无感觉,不过是为了苻坚才远赴塞外,这都能生气。他吃你的醋!陈星没好气地说。拓跋焱:???拓跋焱明显很无辜,又问:为什么?陈星:不为什么,他乐意。拓跋焱:陈星:得赶紧找到他不对。眼下这个推断,却又让陈星品出了别样的滋味。所以项述现在已经算喜欢他了吗?否则为何不针对别人,只针对拓跋焱?凤凰飞来,停在塔楼一旁,说:需要帮忙吗?不用了!谢谢!陈星理直气壮道。拓跋焱:???我去找他,拓跋焱说,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吃醋,不过我得朝他解释清楚。等等!陈星忙道。拓跋焱已下了城楼,翻身上马预备离城。陈星本来也得出城去,快步下来,却见阿克勒王来了,牵着两匹马。陈星:阿克勒王,你现在不能出去。阿克勒王说:我的妻子、族人。风暴渐消,阿克勒王显然已知经过,又说:你们不认识路,跟我走。陈星心中一动,阿克勒王明显对北方的路非常熟悉,当年正是他第一次将自己带到哈拉和林。但你得答应我,陈星说,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擅自动手。唔。阿克勒王答道。陈星说:以匈奴人的神龙之名起誓。阿克勒王答道:我答应你。于是两骑出城,追上了拓跋焱。城外,白骨军团仿佛受到远方的号召,逐渐退去,雾气氤氲,覆盖了北方大地的平原。拓跋焱驻马雾中,正从杂乱的雪地印迹上,辨认项述与车罗风离开的方向。北边!阿克勒王追了上来,说,去巴里坤湖。不是这方向。陈星纵马,与拓跋焱跟随阿克勒王,进入了一片树林。阿克勒王说:这是一条近路,听我的。阿克勒王下马,沿着树林前进,陈星与拓跋焱也只得牵马改为步行。拓跋焱朝陈星问:护法是什么?陈星:拓跋焱牵着马,小心地走在陈星身后。可以不回答吗?陈星有点郁闷。拓跋焱说:大单于是你的保护者,你们已经有生死之许了,是吗?拓跋焱的思维仿佛与所有人都不同,单纯而直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就像第一次他认识陈星时,毫无顾忌便朝他告白,失败后还找清河公主与苻坚帮忙说亲一般,陈星有时反而觉得,自己完全拿拓跋焱没办法。是的,陈星如是说,确实是一种有点像誓言或是约定的东西。拓跋焱说:你在什么时候,与大单于订立了这个约定?陈星说:呃别问了,所以他看到我自己出去时,有点生气。这怪我,和你没关系。拓跋焱沉默不语,陈星回头瞥了他一眼,拓跋焱长得也很好看,俊美而英气,有种年轻武人特有的、单纯的气质。我梦见过你。拓跋焱忽然说。麻烦终于来了,陈星总觉得上一次对不起拓跋焱,拒绝了他,还救不了他,甚至连他死时,自己都不在身边,若以恍如隔世来形容,这一辈子他实在不想招惹拓跋焱。应该是你对我印象有点深刻?陈星马上否认道,什么时候梦见我的?拓跋焱说:就在你来长安之前。陈星果断道:怎么可能?一定是你记错了。拓跋焱说:我梦见在长安的一个官府书阁里,你坐在我的对面,教我认字那时的你一直在笑。呃,陈星嘴角抽搐,说,我从来不笑,梦里那个人,一定不是我。拓跋焱:那天你在街上喊住我,匆匆一面,我没有认出来,过后越想越是奇怪,待翌日再见你时,方发现,你就是我梦里的那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是个可靠的人,魃乱以后,仿佛有一个声音,也仿佛是我自己在告诉自己,我们上辈子就认识,而且关系匪浅,让我北上来找你,你一定一定能帮上我的忙,也愿意帮我的忙。陈星心道不会吧!这下怎么办?又要再来一次吗?陈星今天本来心情就很糟,现在只是强打精神,假装听不见那句上辈子认识,朝拓跋焱说:想帮忙,你得找大单于,没见我刚挨完他的骂吗?还不是你害的。这实在是胡搅蛮缠,拓跋焱却点头道:对不起,我一定会朝他解释清楚,我不想因为我,害你们争吵,先前所说,那些想保护你的话,是我冒昧了。你现在也陈星本想告诉他,保护你这种话,本来就很冒昧好吗!但对着拓跋焱这种人,他根本没法用寻常的思路与他沟通。我再多嘴问一句,你喜欢大单于吗?拓跋焱说。陈星心想你确实很多嘴。当然喜欢,陈星答道,你也看出来了吗?拓跋焱牵着马,说:需要帮忙吗?解释以后,我可以告诉他别再问这句话了!陈星说,你让我想起那只鸟了!你说谁?凤凰飞来,朝陈星道。阿克勒王:陈星:陈星马上朝阿克勒王解释,阿克勒王倒不太奇怪,儿子都变成魃了,出现会说话的鸟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拓跋焱却道:又是你!陈星:不用帮忙,谢谢!咦?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哈拉和林吗?凤凰答道:不打紧,哪怕眼下哈拉和林出事,孤王让它死个一半人族,再回去救,想来也算完成愿望了。陈星说道:可是如果死了一个无辜的百姓,万一我在愧疚之下破罐子破摔,索性不救了,那可怎么办呢?而且这么大的打击,一定会让项述恨死我,而我失去了项述,也实在无法保证会不会一下变得精神错乱,想出什么奇怪的愿望来吧?凤凰:拓跋焱:你别这样,连一只鸟儿也希望能帮上你的忙,你就接受它的好意吧。凤凰又飞走了。陈星简直不想与拓跋焱说话,但拓跋焱总是笑着,一脸阳光灿烂的,又让陈星没法骂他。或者,我可以假装向你求亲?拓跋焱说,在暮秋节上,邀请你去滑雪千万不要!陈星听到这话时终于炸了,心想最开始就不该答应收留拓跋焱,对别人用这招也许行得通,可换了项述,一旦刺激了他,说不定就跑了!你别给我添乱,陈星说,否则我和你没完。好吧。拓跋焱有点郁闷,说,不知为什么,我总想照顾你。陈星一手扶额,完全不知该如何接拓跋焱的话,幸而转眼间,阿克勒王为他解了围。我也梦见过你,阿克勒王说,在哈拉和林的宫殿中。陈星于是说:那咱俩真是前世修来的缘分。拓跋焱道:可你刚刚还说我一定是记错了。陈星:是的,有问题吗?拓跋焱:没有。阿克勒王说:也许我们的相遇,不是毫无缘由,那种熟悉感陈星微笑着拍了拍阿克勒王的手臂,来到树林边缘时,阿克勒王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坚定、有力地握住了陈星的手,稍稍低头,凝视他的双眼。陈星:陈星忽然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忙道:那个阿克勒王,你都这个岁数了,我看有些话,还是别不顾前不顾后的哎哎哎,拓跋焱说,放开他,你想做什么?阿克勒王对拓跋焱置若罔闻,握紧了陈星的手,说:在匈奴人的传说之中,一世的情缘未了,下一生必然注定会再相逢告诉我,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