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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1 / 1)

项述一瞥陈星,注意力却不在他身上,答道:我只是欲取道前往长安,路过多管闲事而已。陈星好奇问:你去长安做什么?或许是昨夜三人同生共死一场,隔阂稍除;也或许是陈星的心灯证明了他确实是一名如假包换的驱魔师,项述的态度有了明显的好转。项述正在翻来覆去地看手里那张面具,刚一转向陈星,陈星便下意识地往冯千钧身边靠了靠。你别老欺负我!陈星有点害怕项述,硬着头皮说。喂!冯千钧也有点害怕项述,毕竟打不过他,也硬着头皮说,你别欺负陈星小兄弟,别人又没招你没惹你。没招惹我?你们汉人不分青红皂白,使诈将我从锦州骗到江东,关到现在。项述轻描淡写道,若非襄阳城破,如今我已成了牢底腐尸一具,抱着让我对你感激涕零的心思,还是省省罢。陈星听到这话时怒了,说:我又不知道你遭遇了什么事!而且我不是把你救出来了么?我怎么就让你对我感激涕零了?我问你,你是不是不信我先前说的?那你现在信了?你是胡人?冯千钧一看项述那脸色,顿时将后半句不像啊硬生生给憋了回去。猜测项述不喜欢被人盘问自己的身份,忙道,有话好好说!别动手!赶紧又打了个圆场,说:好了,既然都往长安走,就一同上路罢。项述再不多言,翻身上马,一夹马腹,业已走远。陈星干粮吃到一半,忙说: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你去长安做什只得将狗放在马鞍袋旁,冯千钧收拾了东西,策马上路。项述与他们保持着距离,纵马在前,陈星与冯千钧落后十余丈,策马并行之时,两人还在小声讨论。你的护法看上去不像坏人,冯千钧说,相信我,他不会一语不合就拿剑捅你的。对,他只会拿钱砸我。陈星说。那枚金锭,试的是我功力。冯千钧说,那会儿他已经发现我在你身后了,你就算不躲,也不至于真的砸中你。那真是多谢他手下留情了。陈星不以为然,心想这人就是个王八蛋,还抢我东西。陈星眉头深锁,观察前头不远处的项述,朝冯千钧说:他去长安做什么?找族人。冯千钧说,这不是显而易见么?胡人都在北方,长安又是秦帝苻坚的地盘陈星蓦然又想起了朱序出示的名册上那句猜测是名武官,兴许是抓到项述时,收缴了什么贵重物品,据此得出的推断?他是什么人呢?百长?校尉?二十岁能坐上的位置,想必不会太高,不可能是将军。冯千钧:不过,我看他没有半点想当你护法的意思。陈星索然无味:我早就感觉到了。陈星想来想去,又想起化作黑火飞走的司马玮尸体,当时飞往的方向是西北方。恰好是长安的方位,但更远的西北,还有凉州等地。黑衣蒙面人背后一定还有庞大的势力,此时不知正躲在哪个地方,做什么密谋他们将一具近百年前的、已化为骸骨的尸体复活,要拿来做什么用?心灯的力量随着万法归寂,已消失了三百余年,此刻现世,是否也正因为这股藏在隐蔽处的力量在密谋?陈星一路上皱眉不语,再抬眼看前方的项述,项述对此的解释只是路过多管闲事,但陈星总觉得他仿佛知道些什么。可既然知道,不就更应该与自己认真说说?陈星简直一头雾水,幸而项述确实如冯千钧所猜测,一路上没找过他们麻烦。寻道往西北的这段旅途,有店住店,在荒郊野岭时,便露宿野外。连年战乱,荆北至汉中被劫掠多次,早已十室九空,找不到店时,三人便只能在没有屋顶的废宅里过夜,陈星看着天空中的繁星,扳着手指头数日子,自己生辰在十月深秋。还剩下不到三年又八个月,接下来得尽快找到长安的驱魔司总署遗址,希望能找到万法归寂的原因。最好的结果是尽己所能,利用余生这几年时间,找回消失的人间法力,再传下驱魔师一脉,来日方可应对天魔的出现。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凭空又生出了那黑衣人的波折。且毫无头绪,这件事越想越让陈星说不出地烦躁,辗转反侧,只得起身出去走走。月色下,却见项述在破败村庄后一条小溪中,穿着长裤用冷水擦上身,陈星看了一眼,走到溪边,项述也不避他,就这么站着。从牢狱中把他救出来时,项述瘦得不成人形,如今不过十天,已恢复得差不多了。月色照在他湿润的肩背上,犹如为他镀了一层粼粼的银光。比起先前,你好多了。陈星说。项述皮肤白皙,肌肉养好后瘦削却不夸张,现出流水般的线条,赤条条站着时,丝毫不像一名胡人悍将,反而有种文雅之气。不穿衣服的话这是文士们的标准身材,陈星只觉得非常奇怪。一路上,项述偶尔会接过陈星给他的干粮,对冯千钧递的食物却从来不吃。歇息扎营时,项述还会不时出去打猎,有时带着鹿回来,有时则是野山羊,他一顿得吃许多肉,也正因如此身体才恢复得飞快。你去长安做什么?两人相对时,项述终于主动朝陈星说了句话。干活儿。陈星坐在溪旁石头上,答道,我是驱魔师,我有我的责任。项述走到岸边,穿上单衣,两手一扯系带,收紧,白衣衬出宽阔的肩背线条,隐约带着一股内敛的威胁感。讨个说法,陈星说,这护法,你是打定主意不当了对罢?项述眉头一扬。陈星便给他解释,历来驱魔师身边,俱设护法一职,为的是保护驱魔师收妖除妖,不受干扰。而坐镇总署的大驱魔师,身边护法则有一个响亮名号是武神。如今全天底下的驱魔师,只剩陈星一个了,自然他也就是那个大驱魔师,至于武神,心灯为他指明了项述这位护法,陈星自己也毫无选择权,还想再解释一通法术,神州找别人去。项述随口道,你救我一命,我救你一命,扯平。项述救了陈星不止一次,尤其在楚王陵前陈星冒冒失失,要不是项述出手快,差点就要被黑火烧死。虽然那黑火烧不烧得死他也不一定,但这不就是护法该做的么?陈星听了这话倒也不生气,事实上对一个时日无多、只能活三年零八个月的人而言,很多事情并不会对他构成什么刺激,顶多有点不爽。行。陈星目睹项述离开的背影,说道,本来也不抱多大希望,但好歹得尊重你的想法,既然拒绝了,咱们到长安以后,便桥归桥,路归路。项述走了,余下陈星面朝溪水,十分惆怅。他有许多话还没来得及朝项述解释,包括驱魔师与护法的关系。也包括三百多年前,驱魔师鼎盛的那个时代,护法是与驱魔师相依相伴、出生入死之人。陈星从华山中出发的这一路上,曾经不止一次地遐想过这位护法的长相与脾气,以及见面后该如何朝他解释,余下四年的光阴中至少有人陪伴在身旁,多的不敢想,至少不显得寂寞。岁星的运气为他解决了一切疑难,唯独在项述这件事上毫无作用,也或许这桩与心灯、与神州气运相关的难题,就连岁星也无能为力。陈星起初充满期待,打算将余下的四年托付给他,期待却渐渐地转化为失望,他带着许多话想朝项述解释,可说了又有什么用呢?项述根本不关心,也不在乎,懒得理他。接下来怎么办呢?换个?可心灯会替我换么?这又不是谈情说爱,说换就换的。陈星本想散散心消遣烦恼,结果更添烦心事,只得回房睡下,一时更睡不着,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念头:都是这王八蛋的错。再过数日后,陈星索性不与项述说话了,那夜冯千钧知道他半夜出去,也不多问。沿途有人气的村庄也渐渐变多,春来鸟语花香,投宿更为容易,银两与铜钱有了流通的地方。三人就这么通过武关,有麦城签发的文书,陈星将两人都带了过关去。又赶路几天,抵达了长安城。长安历经百余年战火,每换一次主人,便遭一次劫掠与焚烧,然则这座自周时被命名为镐京的城从那个年代起,便屹立于神州西面,八水环绕之中的千古大城,竟是如同一棵滋养大地的巨树,在一次又一次焚烧与摧毁中展现了惊人的生命力,郁郁葱葱,歌舞升平,满眼尽是繁华胜景。关中一地乃至与南方剧烈交战的前线烽火连天,长安却是一派升平,哪怕十里外就是逃难前来,饿死、病死在路边与旷野上的中原百姓,长安高筑的城墙却挡住了瘟疫,挡住了饥饿,挡住了灾难与战火。也挡住了死亡。如同荒漠中生机盎然的绿洲,自成一个世界。金碧大宅飞檐以望,瓦顶相邻,辉煌未央宫紫气东来,宫中却早已换了主人。上林苑繁花正值春时,开得无比灿烂。胡人坊间走马斗鸡,百姓欢声笑语,汉胡混居,高鼻深目的胡人来来去去,无论汉胡,俱衣饰光鲜华丽,氐语、羯语、鲜卑语、铁勒语、匈奴语不绝于耳。市集上货物琳琅满目,读书人青巾络绎,冠盖如云。上一次来长安,尚是五岁时,有关长安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如今一见这景象,陈星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苻坚虽说是名胡人皇帝,却也将长安治理得挺好嘛。陈星酸溜溜道。自己与冯千钧、项述三人行路近半月,一身风尘仆仆,进了长安就像土包子般。项述依旧是那身猎户服,反而不如何在意,打量侧旁不远处市街上的一伙胡人,仿佛听到乡音,被勾起了注意力。冯千钧说:是呐,我看要么就暂且饶他狗命吧。三人在长安市街的面摊上各点了一碗面,充作临时旅伴的散伙饭。饭后陈星朝小二打听人,冯千钧去付过钱,说道:既然到了长安,我看就不如说着,冯千钧又有点踌躇,看陈星,问:要么你到大哥落脚处先住个两天?陈星知道冯千钧这话乃是客气,虽说路上彼此照顾,却终究只是萍水相逢,忙道:不麻烦冯兄了,我有去处,刚打听到了,他确实在长安,正好来长安投奔一位老朋友。你帮我把小狗带着养一段时间,我暂时不大好照顾。那行。冯千钧抱走了狗,爽快地说,有事送信到城西松柏居来,看样子,多半得在长安住一段时日。至于项述,冯千钧倒也没问他,只朝他吹了声口哨,说:天驰就交给你照顾了。陈星心想关他什么事,冯千钧便戴上斗笠,袖手走进了市街,消失在人群中。第9章 长安┃什么意思?他怕被人认出来?又跟着我做什么?不是说好了,桥归桥路归路吗?饭后,陈星在繁华的街上走,发现项述这家伙居然还跟在自己身后。这路许你走,不许我走?项述一脸漠然道。陈星:行,你也走这边,你去哪儿?两人站在正街中央,互相瞪着,一时谁也不说话,陈星转念一想咦?这厮莫不是身上没钱?路上他找项述讨要自己的药包,项述便还了他,抢钱庄得来的金子不多,也不见他用,什么时候就花完了?你也投奔朋友?陈星上下打量项述,见他一身风尘仆仆,不满道:人靠衣装,这模样去投奔朋友,只会被人瞧不起吧,罢了,给你买身衣服,跟我走。陈星问了路,在长安衣肆里给自己与项述各买了身成衣。洗澡去吗?陈星说。陈星想了想,又带项述前去澡堂洗澡,沿途项述不吭声,也不付钱,光站陈星身后看着,待他使钱,走到哪跟到哪的,也不吱声。还真舍不得杀手大哥。陈星已经习惯了项述这态度,于是便泡在澡池子里,自娱自乐地玩毛巾,随口说道。他不是杀手。项述也下来了,泡进池中我知道,他是个剑客。陈星答道:随口说说,他身上好像没带几个钱也不是剑客。项述自打冯千钧走后,话似乎就变多了。陈星:?那他是什么人?陈星试探着问,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一路上,项述与冯千钧,仿佛隐隐约约的存在着某种较劲,就像武学高手间的互相忌惮与提防。但冯千钧自己都承认了不是项述的对手,为什么项述会特别在意他?项述冷淡地说:不知道。继而拿起浴池旁折起的小刀,稍稍低头,朝着水面刮胡茬。要帮忙么?陈星问他,怕他把脸刮伤了,继而帮他将鬓角沿着下颚刮了下,项述半年被囚不见阳光,皮肤白皙,确实相当好看,换上新袍后更是判若两人,丝毫不逊街上来来去去的鲜卑美男子。两人走出澡堂时,刚巧是中午时分。陈星看了眼项述,项述却取出先前在隆中缴获的面具,随手戴在脸上。那是长安城市集中随处可见的薄木面具,小小一方,戴上后只能挡去眉眼,现出他温润的嘴唇与高耸鼻梁,更添英俊神秘气质。什么意思?他怕被人认出来?陈星心想。那,你陈星心里酸溜溜地,打量项述,本想说,到了这儿就别过了,结束了,玉树临风的王八蛋护法,你自个滚吧,那话却无论如何出不了口。项述却翻身上马,陈星忙道:哎!我的马!先前项述从襄阳一路骑到长安的马是大秦官马,自然不能骑进城来,两人眼下只剩陈星这匹坐骑,再被项述抢走就没了!孰料项述却没有策马离开,只在马上盯着陈星看。你去什么地方?项述不耐烦道:上马!陈星心想你送我去?看项述这模样,多半又想谋他的马,算了算了,让他把自己送到目的地,马就用不着了,送他骑也无妨。去城西宇文家。陈星没好气道:把我送到,马你牵走吧。两人共乘一骑,陈星又忍不住道:你怎么就这么不客气?我欠你的啊?!你还要不要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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