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托皮,右手筷子夹了稍大的一陀白菜猪肉,放皮里捏着,“就是过年了给你送点香肠,蒸锅一蒸一切,油汪汪的吃着上瘾,过年去我那过去”“不去。”牛春头也不抬的闷声道。“那你就自己切香肠吧。”李轩没劝,手里捏着饺子皮,随口道,“我酿了批果酒,苹果味的,橘子味的,葡萄味的,甜瓜味的,各口味给你带来一坛,不易久存,开口就别久放。”“饺子出锅,拿来喝了不就行了。”牛春擀着皮,头也不抬道,“有啥好存的。”“拿过来三坛了。”李轩回道,“一人够来半碗,果酒尝个鲜还行,要敞开了喝,还是喝白酒吧,你这有吧”“有,农场的散白酒,不够再打点。”牛春想起了什么,“你别说,这饺子蘸醋,味道不错,陈醋比白醋蘸着更好。我嫌味轻,添了姜汁蒜蓉,一会儿你尝尝。”“嗯,要是有豆腐乳,就更好了。”李轩包俩饺子就嫌累了,手里包好的饺子朝案板上一扔,拍拍手道,“我回去就研究研究豆腐乳是怎么做的,吃火锅时候当蘸料,搅合着热肉热菜也不错。等我研究有了突破,让人给你捎点尝尝。”说着,环顾了下左右,忽然想到,“牛宝呢,怎么没看见那小子”“回老家接人了。”牛春低头擀着皮,闷声道,“不知还能找到几个。”李轩默然。牛春三十年征战,二子亡于军中,还有不知一子或是一女,与牛婶一起,失踪于当年拒马河畔。那时候牛春正受伤昏迷,醒来就让人发疯的找,两年多来一直未放弃寻找。只是,找不着了。找不着也好,有个念想。燕西农场的这个医站,倒越来越成为了牛春的寄托。半捐赠半支援的“私人”圣公会医站,看个头疼脑热的常见病,开点半卖半送常用药的医疗站。只不过随着农场周边对医疗服务需求的看涨,加上圣公会的支撑,又加了育儿房,北盟与圣公会,在卫生防疫领域,防疫最重,其次就是产后感染,新生儿夭折。李轩不想牛春陷入“找不着”的思绪,就与其说起了圣公会医站的事:“你没事多走走周边,让人生孩子尽量来医站,跟人多谈谈站里的消毒措施,吓唬死那帮愚昧老娘们,她们就知道怕了。”“唉。”牛春叹了口气,手里擀皮不停,“你连接生婆都不放过,人都接生多少娃娃了,还得让会里的小年轻教”“经验主义害死人啊。”李轩不以为意,“时下是普及不到偏远乡村,才以培训,再考核,发个证的形式,提高下接生婆的感染防治水平,剔除些不良从业人员。待圣公会的医疗网点辐射到了,哪能乱接生。有些稳婆,草药郎中,是都有些小窍门,挺顶用的偏方。对某些胎位不正,早产儿的处理,比咱的医护士拿手。对某些疑难杂症,偏方比咱的药还管用。”“你知道还不让人接生”牛春闷闷道,“我都老挨骂。”正文 第二七四章 牛痘“这跟我无关,标准不是我定的。”李轩轻松道,“我倒是觉得经验主义吸收进来,相互配合,相互促进更好,只是药监新立,与圣公会一样,都想做出成绩,就对人有些不好的诋毁。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嘛,都夸自己是最好的。可咱是医疗体系,要的是药监标准化与圣公会的规模扩大,辐射更多的人口。没法把焦点放在怀孕的蟋蟀,三条腿的蛤蟆做药引,用打雷时的无根水三碗煎成一碗的偏方上。咱没调查统计过治愈率,就不能说这个偏方没道理,反而应该研究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在起作用。可这种偏方,不太好普及,做不到标准化。打雷是打几声雷,三条腿的蛤蟆是公是母,多大岁数怀孕的蟋蟀肚子里是几胎哪个季节,白天还是晚上的雨水这一个偏方,煎出来的药都不同,标准太难统一。没咱的成剂,药片,大力丸的成分标准,药效不见得最好,但药片与药片都一样,都是一个品种的蛤蟆。这咱好推广,好扩大生产,以规模生产降低药费。就跟咱圣公会的医生似的,都是庸医,标准化培训出来的,看小儿发烧都是一个法子,什么病症,开什么药,都大差不差。不见得是最好,但是最标准,看病最快,误诊的损耗都是标准的。在标准上进步一点,十万个大力丸,一千座医院,就会同时进步一点。咱们在标准上进步的这一点,多救的人,就够偏方与神医追赶一千年。所以,我自己看病会找神医,试试有用的偏方。但在北盟与圣公会来讲,我站在标准与体系的一方。”“你就是对自己宽容,对别人更宽容呗。”牛春的讽刺功力见涨,随口就用一个宽容讽刺了两个不同。“差不多吧,我个人宽容点无所谓,可标准不见得宽容啊。”李轩脸不红的认了下来,对牛春道,“对一个人来讲,得病是大事。可对北盟来讲,一个人得病了死不死,对基数是小事。对咱们基数杀伤最大的是传染病,产后感染,婴幼儿夭折。前年,去年,劳改营与军内,多次爆发斑疹伤寒。今年开始,将防疫计入军法条令,对一批不重视卫生防疫的军内,营内服刑服役人员,采取了包括死刑在内的严厉惩治,灭鼠灭虱,卫生消毒,隔离防疫,马上就得到了根本好转。今年一年,包括劳改营在内,军内未爆发大规模伤寒类疾病。被以正典型的那些人,与瘟疫造成的伤亡相比,只是微不足道的损耗。包括牛痘试种在内,为了消减传染病,产后感染,幼儿夭折对咱们的巨大威胁。盟内会参照军内与义务教育,以军法介入卫生防疫,疫苗接种。时下是吹风阶段,科普为主。一旦盟内正式卫生防疫计划展开,一切阻挠,违反标准的人,辖区接种覆盖,防疫未达标的乡亭里长,都会被执行军法。所以,牛叔,你要是为别人着想呀,就别助长别人的气焰。医站里规定一天一换一消毒的被褥,有护士一天不换,你就不能当没看见。有自认接生经验满满的产婆,不来学习考核,你就不能认为应该。我可以看见当看不见,因为医站不归我管,我也不认识他们。你认识他们,理解他们,不愿意为难他们。可当他们被执行军法的时候,会恨你的,恨你明明护不住他们,还对他们一步步的滑向犯罪,视而不见。”牛春恍然间,脑中又浮现起了葫芦谷约定的“不越过五十步”,相同的历史似乎又要重演“他们信我,把医站交我管,我却没真的管。”牛春惭愧的点点头,“我会管起来的,倒是你说的牛痘试种,是什么”“一个疫苗试验,针对天花的。”李轩见牛春振作了起来,也笑了起来,“预防。”“天花”牛春愣住了,突然又是脸一哆嗦,眼睛放光,“天花能预防”“能啊。”李轩点头,“得过天花的人,就不再得天花了。就是用的这个原理,人的天花病毒毒性太烈,试人能传染人,接种人的天花病毒,一旦抗体产生不了,人就成瘟疫源了,牛痘不会,即便接种失败,不会再传染人。牛温和一些,把各牛种,水牛,黄牛,母牛公牛,小牛老牛的天花病毒采集一下,湿的,固体粉末的,各种剂量就是个试呗。与火药最佳配比一样,找出效果最好的一种,一旦达到咱们可以接受的接种伤亡比例,就开始盟内范围接种,争取彻底消灭天花瘟疫。”“这”牛春闻声眼神一缩,闪过恐惧之色,“这盟内接种为何没见过”“喔。”李轩不愿多谈,随意道,“还没准备好,快了。”东安,沂水河畔。此地为徐州琅邪国境内,西邻兖州泰山郡嬴县,北为青州北海。青兖徐交界的这一地带,就是三州第一强军,泰山贼盘踞的地区了。此地山河纵横,多山地丘陵,穷山恶水刁民囤壁,无论是郡国兵,黄巾,在与泰山贼的交手中,全无胜绩。早在黄巾起义前二十年,泰山贼公孙举与琅邪贼东郭窦,就已经在泰山起义,纵横青、兖,徐三州,官军莫能克,三年之后,才被段颎平定,泰山贼始终就是绿林豪侠武装,义气相结。黄巾烽起,青徐黄巾渠帅昌豨,入寇泰山郡,引发了泰山刁民的防守反击,涌现出了泰山郡华县人臧霸,与其同乡孙康,孙观为代表的一批泰山豪杰。昌豨寇泰山被反推入徐州琅邪境内,冀州太平道总坛一被捣,其很光棍的黄巾旗一扔,同样打起了泰山义军的旗帜。抵抗黄巾入寇一役,使臧霸成为了泰山义军中的扛鼎人物。臧霸出身流氓世家,其父臧戒,县牢子狱掾,枉法惹太守收押问罪,时年仅十七岁的臧霸,率数十食客流氓弟兄,持囚车于费西山之中,押送县兵无人敢动。囚车一劫,遂与其父,亡命东海,黄巾烽起,兖州大破,复返泰山,上山为寇,聚弟兄以图剿黄巾,搏招安洗罪。臧霸勇壮,义气豪烈,逢青徐黄巾入寇而率豪杰相抵,反推黄巾余孽入徐州琅邪境内,名声大噪,被泰山群寨公推为首,泰山大豪。东安,沂水河畔的吕家庄,从腊月到正月,提刀擎马的汉子络绎不绝的进出,四里八乡的乡民,带着各家的娃娃,推车挎包来来往往。周围山上的山寨山民,一过年来的更是多了起来。有为聚义而来,有为应募而来,更多的则是带着自家娃娃,来种防“天花”的胳膊痘。青徐地狭而人密,山地贫瘠,民风淳朴豪爽,一遇灾年,老实本分的逃荒,孔武有力的好汉,立刻就反他娘的。周围山寨林立,绿林传统深厚,最喜聚义。凡是有山寨侠庄摆宴,听到消息的打马就来,不光为吃饭,一般有山寨开席聚义,就是要做事了,不是劫狱就是要打县城。泰山豪杰多穷困,有人聚义,席间感觉领头的大方,席上炖了老母鸡。酒不掺水,豪气。礼贤下士,杯到酒干,对脾气。再一承诺抢县城的好处,你有我有全都有哇,就会说走咱就走啊,一起劫狱,打县城去。其二就是应募,湟中义从,泰山,丹阳山地区,四面八方的诸侯,豪族,都会来募兵。竖起招兵旗,自有吃粮人,一有人来招兵,附近的山民就会来看看条件,合适了就应募,当兵。吕家庄时下就竖着招兵旗,一杆红底白字的“”万字旗下,是为招募泰山山地营兵源,开的募兵点。很简单的募兵体检,检查脚底非平足,视力非近视,身高非侏儒,能把一块选兵石,从东抱到西,就合格了。第二个应募的体检完毕,再把西面的石头抱回来,又合格了。庄内还撑着一座座涂着“卐”符号的医疗帐篷,竖着一杆反向的“卐”字旗。这是圣公会的帐篷,专门为乡民种痘的,有一区专门围了个畜栏,一栏一栏的隔圈,圈了一头头牛。“黯子,这牛的天花,不会染了银吧”牛栏外,吕家庄少庄主吕虔,孙观,尹礼与吴敦打扮一样,一人一件棉制过膝军大衣,头戴开着翅的雷锋帽,缩头拢袖,一脸猥琐的看着一头头得了天花的牛,眼神好奇。“不会,牛肉吃了都不会,生吃就不知道了,让婴子试吃下”吴敦自从在泰山募兵,与泰山群贼混熟了,就被叫起了“黯子”的匪号。这片的土匪全有匪号,臧霸匪号“奴寇”,孙观报号“婴子”,尹礼名“弩儿”。“俺又没一脑袋蒙露,吃天花”孙观拢着袖,看着栏内甩着小尾巴的牛,一脸稀奇,余光见一团白影走来,一扭头立即恭声问礼,“邱大夫,梁大夫。”正文 第二七五章 有病么,你就看吕虔与尹礼循声一扭头,同样拱手恭声问礼。态度比对吴敦时,恭敬的多。“你们几个不要站在这里,滚蛋。”一身白袍,胸前绣着圣公会符号的流氓医生邱旭,冲几人挥了挥手,“离我们的痘牛远点。”“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