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把马钧让进车厢,自己攀上了车厢前半部的御手位置。他驾来的是一辆双轮单驾马车,单马驾是无车辕的,就坐车厢前,不像四轮马车,御车是前车顶。单马驾双轮马车,使用效率最高,无转向轴转向灵活,轮子摩擦最低,道路适应力强。双轮单双马驾皆有,前后纵马转弯半径大,利是可穿窄巷,弊是容易翻车。双马并驾的好处是即便货物很重,也能够灵活转向。所以,北盟卫星城之间的城际邮政马车,皆是双马四轮马车。因为是客货两用,要运载邮包与货物,故而是四轮。马钧所在的“徐工”,就承揽的有标准邮政马车的制造。北盟连邮政都是加盟的,私人车主只要登记,领取了车船执照,也就是一面带编号的“镖旗”,就可以承揽官方邮包了。在经营燕歌公共马车与城际客运的同时,马车经营者就能兼送信件邮包。甚至有聪明的家伙,受到了信鸽启发,训练出了有燕歌特色的“邮政狗”,是用“狗”送信。只要一见这种披着绿马甲行囊,吐着舌头在燕歌乱蹿的邮政狗,就都知道是送信的,不能吃。交通的发展,促进了邮政,邮政的发展,促进了信息的交互。反过来,人与人之间又迫切要求信息传递的更快,没人愿意等封信等半年。家书值万金就是传递困难,朝廷驿站用不上,只能托老乡帮代。文盲率又高,绢,纸,笔墨皆贵重,造成了承载字的“纸”,被神圣化了。燕歌则用来擦屁股了。“纸”一旦被神圣化,就会离人越来越远,一路朝奢侈品而去了,纸越做越贵,越做越专业,就是为了承载“墨”。而不是“屎”。可人最多的是“屎”,不是“墨”。而无论社会发展,还是工业需求,需要的都是基数,是大需求,是大众。无论是医术开刀,宰猪卖油,还是工业制造,都是造的越多越熟练,成本越低。有擦屁股“草纸”作为地基,作为金字塔的基座,会让“纸”这种承载文字的介质,变的便宜而司空寻常。一万人中读书人一月写的字,需要几张纸可谁敢一月不拉屎造纸,就是为了接屎。文明,就是擦屎用纸。一旦把擦屁股纸作为文明的载体,造纸业为了承接住“屎”,就必须与人的“排泄量”等重了。纸张成本的降低,邮政的出现,会让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接触到“写信”这个新奇的事物。收到信得认字啊,收到信不回信么一回,对信纸的需求,就要翻一倍了。再回,就成社交网络了。传递信息的就是邮政马车,路面就是网线。要承接住这一信息传递网络,比接人排泄量的草纸需求增长更猛,因为信件是几何级增加的。垃圾信息的增长量,非人粪可比。这就需要更加快速的发展交通,需要更多的邮政马车。燕歌马车越来越多,就是擦屁股纸原则,不把马视为什么奢侈品,就是用来吃的。骑马出门办事的宋丹,驾马车接人的王英,不是因为他们是军人,是骑兵,就是燕歌人越来越司空寻常的生活,像是习惯路面越来越多的马粪一样,越来越习惯满街的牲口,到处是车。即便是马钧上马车的姿势都熟练无比,他步行到汉正街是想遇到下雨有人忘记带伞,朝别的方向走,远了也是坐马车的。“这个你拿着。”王英临驾车走前,扭身从厢后拽出来一个编织袋,扔给了马上的宋丹,“替我问个好。”“你都不认识,瞎问个啥呀。”宋丹随口一晒,接住的袋子却没扔回去。“问问穿的衣服一样不一样呗。”王英打了下缰,催马车向前,没搭理宋丹。宋丹闻声一笑,带缰调转马头,一边伴随马车前行,一边把抱着的袋子一掀,低头一看就呵了一声,又刻意晃了晃袋子,“你们可以呀,发的罐头都是铁皮盒的。”“不是发的。”王英坐在车厢前,不在意的回道,“新开了几个罐头场,人送来检测的,想进采购名录。院里堆不少,各科乱发,我本来说拿回家吃呢,便宜你半兜。”“行,那我拿走了。”宋丹没拒绝,倾身在马鞍侧后一挂,一勒缰调转马头,直接走了。王英甩缰催马,棕马开始小跑了起来。宋丹驰马向西,奔上武汉与武昌的分界,沿着燕南大道向北,直奔了六七里,才在又一个横向的岔路口向西,转向武昌。燕歌之大,大到了城内纵马,都跟在原野中奔行相仿,宽阔的昌北路两旁,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旷野,让人根本不敢信这是“城内”。倒是路上车马不少,大多是拉着三四人高,满满一车刍秣的板车。秋收不但是收粮,大量的秸秆也会变成饲料,时下正是运送刍秣最频密的阶段。又向西奔了三里,过了龙亭的驻地“龙岗”,视线内一道道马栏,悠闲散步的马匹渐多,人气才慢慢多了起来,路上赶牲口人,开始慢慢增多。宋丹特意拐进龙岗牛马市,寻了间驴肉汤馆,叫了碗驴肉汤,切了两斤葱油饼,垫垫肚子。一海碗铺葱花的驴肉汤三毛,一斤葱油饼两毛,燕歌粮肉价上涨很猛,上半年两毛五分就够,时下涨了一倍了。当然,那是以五铢钱计价,以汉元计价也在涨,但涨幅不到一成。时下,最贵的是牛肉,其次就是驴肉,马肉比驴肉还便宜。其次是羊肉,再次是猪肉,更便宜的是鹅,鸡肉,禽肉里最便宜的是鸭肉,越来越便宜,比猪肉价格低一半还多。最便宜的是鱼,不光人吃,下脚料还再喂鱼,喂猪。宋丹又在集市买了三大兜的橘子,苹果,梨,才又施施然的牵马出集,跨上马朝西驰。他要去“度假村”看望战友。“度假村”跟北方军总医院挨着,是个专给倒霉蛋住的伤兵度假村。“登记。”度假村有一圈漆着白漆的雪白木篱笆,牌坊形的三拱门前,左右各设了一个红白相间的矩形石墩,上面站着哨兵。门左一间岗亭前,宋丹刚在亭外一探身,亭内值班的哨长,一见来人穿的军大衣,就直接敲了敲桌上的本子,扔到了宋丹面前,“证件带了吧”哨位上的哨兵杵着把大刀,站的军姿笔挺,岗亭里的哨长却军痞一样,椅子上坐着都浑身一股懒洋洋的劲儿。“带着呢。”宋丹把马放在岗亭一边,兜里掏出个革皮小本,递给亭内的哨长,倾身看了看册子,随手用挂着的炭笔,在来访一栏签上了名字,又划了四个数字。哨长把手里的士兵证打开,扫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因为证件内的信息极少,只有编号“军”地字:152114722。发证机关:北方军鹿字211部队。发证日期:中平二年三月。证件有效期:三年。姓名:宋丹。军衔:下士。寥寥无几的信息,证件最下方,是另一组12位的代码。哨长眼光朝岗亭外看着,宋丹从腰带上摘下一颗铜纽,转过来朝哨长亮了一下,那上面有四个数字。哨长看了看,又低头看了眼证件下方的一行代码,拿过登记本在宋丹画下的四个数字后,又加了两个数字,把士兵证重新递回宋丹,“进去吧,进去右拐,马放东棚,别乱拉。”“诶。”宋丹接过证塞回兜里,似无意的顺口问了句,“你们这两天没啥活动吧”“行了,我知道你哪的。”军痞一样的哨长眼神中的锐利一闪即逝,看了眼门外路旁扮作小贩与路人的游动哨,不耐烦的冲宋丹一挥手,“自己进去吧。”正文 第二二一章 一杯水,二杯水,公共池“诶。”宋丹老实答应一声,没敢乱套近乎,老老实实的牵马进了“度假村”。度假村占地极广,圈了片天然的小溪湿地,平矮的“人”字形带廊道的长屋外,是大片的草场。草场上有辟的操场,球场,跑马场,竖着单双杠等器械,人马障碍。操场上没几个人,倒是有几个拄着拐的伤兵,在护士的陪伴下,来回的溜。还有包着脑袋缺了胳膊的倒霉蛋,骑马散步。宋丹把大棕马在东棚关好,马料放完,一出来就知道为何“伤兵营”内外布的有明暗哨了。仙帅来了。怪不得门口岗亭的军痞哨长来了句“我知道你哪的”。大多袍泽都不知道他是哪的,真知道的只会忌惮,宋丹就是知道人家真知道,且对他只有不耐烦,才老老实实的,附近肯定有大头目出没。他看出来了,那些都是警卫旗的人。除了护卫军旗与烈士,有警卫旗出没的地方,肯定是在警卫。军痞哨长对他不耐烦很正常,军内绝大多数士卒,都不知道“警卫旗”实际并不属于军队,真正隶属的是不存在的部门“百乐门”特务处。而关丹来自与“百乐门”不太对付的地方,一个绝大多数士卒同样不知道,却是存在的秘密部门,北方军军事情报局,第三海军特科。关丹实际是高句丽人,军衔是北方军中里长级都罕有的尉官:少尉。他的“战友”,就是在高句丽执行侦查任务时,受的伤,以另一身份转往燕歌救治。关丹所在的军事情报局,与百乐门是不太对付,可两个部门对某个人都不敢乍翅,那就是创立了这两个部门的人。也不光是权势与恐惧,更因为尊敬。实际越是城府深,心思复杂,越是对北盟了解深的人,越是明白。仙帅才是北方军的缔造者,北方联盟的创立者。只要仙帅想,没有任何人能阻止其成为北盟之主。可是没有,百乐门与军情局的骨干,都是仙帅一手培训出来的,面对心思复杂的特务,与训练北方军新兵是不一样的。所以,在培训与私下相处的过程中,仙帅曾经开诚布公的谈过这个问题。我们为什么在一起,我们究竟想要什么。若是不做皇帝,就不能发挥自己的能力,那一定不是皇帝错了,是体制错了。只有固化阶级的体制,才会有人在体制外造反。因为有造反的需求。只有唯上命是从的体制,才会有人在体制内篡权。因为有篡权的需求。与忠不忠无关,与道德无关,这是需求决定的。有需求,就有供应,你需要神,我神都造出来,供应给你。怎么没人造苦力的反,篡奴隶的权啊民恨官,是官被垄断,官贵,是垄断了权力。民仇富,是自己不富,是没有富的机会。民恨官,是想当官,想要权力。造反,不就是为了权力么谁渴了都想喝水,却一杯水都喝不到,那当然受不了。有一杯水试试,一民能有一杯水,即便让人民一人一票,选皇帝,一半的人根本就没兴趣,一杯水下去,造反的需求就没了,那杯水就叫民权,人的权利。别说造反,再给二杯三杯试试,对水的需求没那么多,就会被撑住的。人是盛器,大小不同。天子连皇帝都不想干,就是被水撑住了。为什么非让天子做明君,一杯水又一杯水,这是要干什么为什么非要给民一杯水又一杯水,不怕撑着把天下的水,汇集到一个公共池,让渴的自己取不就行了能力与责任才是取水的盛器,没那个能力,担负不了责任,让个念经的当县令,用上命确保一头猪盐铁专卖,都能坐拥亿万,那只会浪费天下之水。公共池塘一干涸,有能力当将军的在卖私盐,有一县之才的在扛包,汗流浃背的看着念经的县令在吟诗作对,渴的受不了,那当然要造反。大汉就不是天子错了,宦官错了,外戚错了,是想让人造反的体制错了,标准错了。求的不该是换个明君,把宦官杀光,把黑锅都推到天子,宦官,外戚身上,而是换更好的标准,越来越好的标准。仙帅不止一次的强调,北方联盟是共和,北方军是体制军队。即便是诸侯,也是诸侯的共和。即便是兵为将有,也是诸侯共商的标准体制下,确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