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在开玩笑,她的眼神充斥着痛心和坚决。朱棣嘴唇在蠕动,他真的想说些什么来替自己解释一下,但是强悍如他,也找不出任何理由来解释他自己的行为。这确实是他做的不地道。当初徐辉祖以出山为条件,交换徐妙锦的幸福,朱棣就开始冥思苦想该如何同其交换,于是就想到了齐景,更是想到了,这招釜底抽薪。虽说这些日子齐景不在,纪纲蹿腾的一些官员频频上奏关于齐景的事情,朱棣虽说从不在意,但是或多或少都有影响,他确实觉得齐景的势力太大了,尤其是这次朝阳堂全体出动,简直让朱棣震动,朝阳堂的子弟不同于普通百姓,他们都是受过军事训练的人,都是有身手,有功夫的人,这样的洪水猛兽放在谁的手里,朱棣都不会觉得安稳。若是宋子安被全灭,齐景便没有了对手,这样的局面,对朱棣很是不利,对未来的朱高炽更是不利。若是留下宋子安,既可以让齐景快速返回京师,让徐妙锦能从这个招婿大典上脱身,又能给齐景创造一个更加棘手的对手,这样齐景和宋子安互相牵制,自己也好控制平衡。朱棣想的很好,但是他想了很多偏偏没有想到齐景的想法,说白了,朱棣还是不了解齐景,他一直以为,齐景是个纯粹的武将,向往着建功立业,保家卫国,但是他却不知道,齐景虽然杀人无数,但是却每次都是挣扎至极。建功立业,保家卫国,杀的都不是大明的子民,但是迄今为止,齐景手上沾满的全是大明子民的鲜血,为什么因为朱棣想当皇帝,所以齐景为他冲锋陷阵,为他双手沾满大明子民的鲜血,但是现在却被朱棣无情的算计。这样的背叛,高傲如齐景,怎么能忍受不能忍受的后果就是杀尽两万降俘,当年白起不过坑杀四万人,就惹的天怨人怨,为秦朝灭亡埋下祸根,而齐景在一个福州城就杀尽两万降俘,好狠的手。朱棣虽然深知自己做的不对,但是对齐景的报复,更加的愤怒。他强压怒气对徐妙云说道,“我都是为了高炽,我也不想解释什么,我知道我做的不对,但是,我不仅仅是个人,是你的丈夫,是高炽高煦的父亲,我更是大明的皇帝”“我的身不由己,你们谁懂”朱棣说完便拂袖而去。徐妙云听了朱棣的一席话,眼神震动了一下,又恢复了平静,朱棣的话虽然让她有些震动,但是她依旧不能原谅朱棣以任何理由的背叛。出了坤宁宫,朱棣发现自己居然无处可去,一阵风吹到他的身上,竟然吹得他汗毛直立,朱棣心中忽然有一股很是不好的预感,非常非常的不好。铁面公子轻叹着气,看着身边身材清秀穿着青龙会制服的人,秦绾兮的坚韧让铁面简直对她另眼相看,这些日子的训练队一个姑娘家来说简直就是折磨,但是她竟然都撑了下来,佩服之余,他内心也长叹不已,秦绾兮的坚韧全是因为齐景。铁面不禁想到,若是当年自己有勇气向父亲说出自己内心喜欢是秦绾兮而不是秦贝贝,现在的结局又该是个什么模样。秦绾兮的大半张脸全都被斗笠遮住,但是她听到了铁面的叹息,便问道,“干什么叹气”“我在想,若是齐景回来了,我会面对怎么样的风暴。”“为什么这样说”秦绾兮不解。铁面苦笑一声,“齐景对你疼到了骨子里,离断之所以活到现在,怕是因为齐景的大事还没有办完,等他闲下来,我们这些办事不力的人,怕是难逃罪责。”秦绾兮听到这些话,内心是既苦涩又甜蜜。甜蜜的是,齐景确实很疼自己,苦涩的是,自己还有什么理由留在他的身边。只要自己留在齐景身边一天,齐景就不会把自己正妻的位置取缔,那么也就意味着,齐景就算有了后人,也不是嫡长子,没有资格继承齐景的爵位和一切。自己留在他身边对他来说是累赘是阻碍,倒不如现在,还能为他做些事情,又不会离他太远。“报”只见一人飞身来报,双手捧着一物,铁面踮着脚一瞧,心下就凉了大半。铁面侧身迎上去,见来人手捧着一面箔金的红帖和一封书信,突然一撩衣袍,单膝拜下。秦绾兮一惊,也随着铁面跪了下来,偷偷抬头一瞧,只见那拜帖上写了烫金的三个大字,“青龙帖”铁面恭敬的接过青龙帖,手上微微颤抖,这个性质和朝阳堂的“血色朝阳令”差不多,代表这齐景最重要的命令,而且这样命令大多都会是血流成河。站起身,打开帖子,只见一个杀气腾腾的“杀”跃然纸上,铁面仔细辨认一番,确认是齐景的字体,便伸手拿过那封书信,打开不过看了几眼,铁面的眼神就满是怒气。齐景言简意赅的介绍了福州城发生的一切,也告诉了铁面伤亡多少,然后告诉铁面,杀谁,该怎么杀,他都不管,但是他回到京师之时,要是还不能让世人听到青龙会三个字退避三舍,齐景就杀了铁面。铁面公子胸膛在起伏,他不是生气齐景语气的不善,生气的是朱棣的背叛,和众兄弟的伤亡,青龙会也有伤亡,数千条己方人的性命,竟然毫无斩获,若是真是失误也就罢了,竟然是被自己人摆了一道。秦绾兮见铁面反应不对,便拿过拜帖和书信看了一遍,这一看不要紧,眼泪却下来了,她在心疼齐景,她真的很难想象,齐景现在究竟有多么自责。第二百二十章 一夜白发这是这么多天以来,铁面第一次看见秦绾兮流眼泪,长叹口气,“我说,你还是回到齐景身边吧,他现在恐怕是一无所有了。”“一无所有”“唉,以齐景的性子,朱棣的背叛他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但是他和朱棣之间还要皇后,还有太子和汉王,无论如何这口气齐景都必须忍下来,但是齐景一定会放弃爵位,放弃一切殊荣,而且不会再为朱棣卖命。”铁面仰着头,心里也有怒火腾腾而起,这些日子以来,自己虽然以一个新的身份生活,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黄子澄的儿子,黄子澄是谁是敌人,是最大的敌人。而自己这个敌人的儿子,在这里竟然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刁难,他看的出来,所有人都真心把他当成兄弟,青龙会的兄弟唯他马首是瞻,朝阳堂的兄弟对他恭敬有加,同生共死的誓言铁面在自己心里也曾经许下过,而如今看着这信上两千多兄弟的无辜枉死,铁面如何能够平静。“回去吧,回到他身边吧,不要让这一切都让他一个人承受。”铁面的声音很轻,“齐景心里很累,很苦,如果再没有了你,我怕他真的承受不了。”与此同时,北平军工厂,吴有福和吴有才带着一干工匠向看守自己的锦衣卫交了辞呈,然后就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北平军工厂,他们什么都没有带走,这居然还让看守北平军工厂的锦衣卫千户乐得合不拢嘴,他以为这个军工厂最珍贵的是那些设备,真是可笑极了。吴有福回头看着北平军工厂的大门,诡异的笑了一下,又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约莫有四五百人的工匠,悄声对身边的吴有才说道,“都弄好了吗”吴有才闻言冲着吴有福挤挤眼睛,“放心吧哥,我和诸位兄弟把重要的部分都毁掉了,反正只要有咱们在,什么都能重来。”吴有福点点头,齐景在福州城的事情,自己等人都已经知道了,也知道该怎么做,当然是跟着齐景老大走了,难不成跟着朱棣那个过河拆桥的皇帝走除非是脑子被门钩子抽了。众人在军工厂门口站了一会儿,就看见一排长长的马车队靠了过来,有条不紊的上了马车,马夫们吆喝一声,车队就开始狂奔起来。北平军工厂的千户,看着车队走远,脸上阴狠和得意之色一闪而过,不过他也没有得意很久,入夜的时候,火光和叫喊声彻底惊醒了他,一场根本扑不灭的大火,彻底毁了这个北平军工厂。好不容易等火熄灭了,天色已经亮了,这个时候,才发现,北平军工厂外平铺这一百具整整齐齐的尸体,不多也不少,正好是千户派去截杀这帮工匠的人。大明铸币局。这个是朝廷户部管辖的部门,交上的辞呈需要批准同意才行,沈老带着沈若兰和沈虎在村口笑眯眯的看着前来巡查的太子朱高炽。朱高炽满脸都是复杂之色,心里满是愧疚。他递过户部同意的文书,艰难的咬牙说道,“沈老,高炽对不起你们啊”沈老闻言坚定的摇摇头,“这不怪你,齐景也不会怪太子你的,你要好好的当这个太子,不要辜负了齐景为你做的那些事情。”朱高炽闻言眼眶都湿了,突然举起右手,“我朱高炽对天发誓,若有一天登基为帝,我必为齐景平反,为你们平反”“太子,你不必这样”“沈老,你不必劝我,若是不这样做,我朱高炽良心难安,高煦也会看不起我。”朱高炽深吸了口气,“我没有让高煦来,我怕他控制不住,又去皇宫闹事。”沈老点点头,接过户部的文书,问道,“太子,你跟陛下请求接手户部,然后私自放了我们,不会有什么事吧。”朱高炽闻言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丝古怪的自信,“我的父皇已经失去了齐景,他不会容许再失去我和高煦的,沈老你们放心,一会儿铁面就会让人来接你们,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因为万一有一天我和高煦落难了,还要靠你们救我们。”沈老心中一惊,旋即也不再说话,点点头,算是默认了。沈虎挣脱沈若兰的手,跑到朱高炽的身前,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道,“太子,我沈虎一定会救你的”朱高炽摸摸沈虎的脑袋,“好,高炽哥哥相信你。”福州城前两天刚刚烧了好几天的尸体,这些日子又开始烧了。不过这次的仪式就隆重了很多,甚至隆重的过分。齐景一身戎装,面无表情的看着两千多具死去弟兄的尸体从他眼前抬过,然后用柴火烧成灰烬。福州城全城缟素,朝阳堂的弟兄只回去了一部分,做为后面的安排,剩下的人,都留了下来,他们的眼中满是悲伤,但是心中全是怒火。朱棣的背叛,不仅是刻在齐景心上的,也是刻在他们心上的,昨天还把酒言欢的兄弟手足,今日竟然要化成一捧灰色骨灰,这样的悲痛,哪个男儿能受的了。齐景就已经快受不了了,他眼看着骨灰坛子越来越多,身体也开始颤抖了起来。终于,两千多个骨灰坛子,摆好了。仪式结束了,齐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没有出来,第二天一早,齐景的房门开了。离断,华千落,左七,蓝天,朱能,高江,陈云,所有人都担心的看过去,然后所有人都惊呼的看着齐景。只见齐景的双鬓竟然全部斑白了,一夜白发,说得便是如此吧。第二百二十一章 有功还是有过齐景看见众人的表情,扯着嘴角,笑了笑,他看到了铜镜之中的自己,但是齐景没有觉得不妥,兄弟们付出了生命,自己只不过是白了几根头发,值得很。“离断,安排一下,咱们进京。”“好”离断干脆利落的答道,他也豁出去了,虽然他没有齐景那么深刻的感触,但是看着那些年轻的面庞蒙上白布的那一刹那,他的心确实被震撼到了。三天之后,朱棣终于知道了自己心中为什么会有不好的预感。昨天,宋子安进京了,朱棣知道齐景在京师的势力,于是为了保证宋子安不会出事情,便调了两队御林军日夜保护。但是让朱棣惊奇的是,居然没有人来打扰宋子安,这让朱棣松了口气,就在他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六扇门的五星加急就送到了他的手上。朱棣定睛一看,脸色都青了,只见上面写着,“福州城之战始末。天下尽知。”这个消息,让朱棣一夜没睡。第二日早朝,朱棣就收到了各地守将传来的奏疏。都是同样的内容,不知道什么原因,所有的士卒都知道了福州城之战,军心动摇,来问问朱棣到底是怎么回事。杨荣面无表情的念着各地守将写来的奏疏,武将们肚子里面的墨水很少,咬文嚼字的不多,但是语气还算好,尽管每个人都能听出来他们文字中或多或少的不满意。杨士奇抬眼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朱棣,然后又低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