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都戴了帽子,一顶比一顶宽边,怕晒伤,也怕中暑。一路上阿姑聊了许多日常,几乎没歇过嘴,还不时轻抚大侄女的脑袋。程心东张西望,要么垂脸,总之不直视这位长辈,闲话时所展现的关心与体贴也有别扭的生硬与刻意,简直隔靴搔痒,挺尴尬。上辈子她未曾主动联系过阿姑,这辈子也没有。仿佛这位亲人从她的亲人列表里被剔除了。假若她是阿姑,一定不甘心不眼闭,昔日待如亲生女儿,照顾了两年的人,到头来生疏成这般,好比良心喂了狗,谁咽得下那口气?幸好,她才12岁,没有成年人会与一个孩子计较。大约半小时后,阿姑家的轮廓渐渐清晰,程心举目遥望,望着望着,猛地拾起些封尘已久的记忆。例如,一只半生熟的禽兽。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无话说。第25章 第 25 章 后加阿姑从程家搬走后,大约三年就结婚了,跟随做老师的姑丈住到南涌。印象中她很少回程家,但有接侄女去南涌玩,偶尔还过夜。年纪小的孩子很快就能跟新结识的同龄人打成一片,无分男女,嘻嘻哈哈追逐撒欢,热闹了整条街,大人看着也高兴。新结识的玩伴里,除了阿姑家的邻居,还有一个比他们年长好几岁的哥哥,他是姑丈的侄子,经常去姑丈家补习。有一次,这班化骨龙在街市附近玩捉迷藏,那哥哥拉着程心躲到公厕里。程心一阵激动。这公厕脏乱差仅属其次,主要是平日很少人用,有如荒弃,程心一个人打死都不敢进去,不过有哥哥陪着就是不一样,能躲进去玩捉迷藏肯定大获全胜。公厕是最简易的茅坑,坑与坑之间用矮墙隔开,没有门。灰黑色的墙身挖了几个砖块大的洞口,权当窗户。阳光一束束照进来,其中一束横在程心与哥哥的中间。哥哥轻声说:“我们就躲在这里不出去,他们来找,你也别出声。”程心用力点头。“这么乖,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听上去就像奖励,女孩当然叫好。大男孩低低地笑,然后是裤链拉开的声音。“你看看。”他拿眼神示意往下看,女孩顺从地低下头,看到他双手扶着一个异物。他哄着:“你摸一下。”程心皱起眉,脑袋歪到一侧,自言自语:“这是什么?”哥哥又笑,“你猜猜。”程心不懂,抬头看他。“别看我,看它。帮我摸一下。”“为什么啊?”“哥哥难受,你摸一摸就好了。”程心再次看向那异物,它忽地昂了昂头,她连鼻子都皱起来了。“快点呀!”哥哥语气有些促,甚至握着异物往前怼了怼,吓得女孩往后躲。“乖,乖,别怕。”他迅速安抚,“你摸一下,就一下,哥哥请你吃糖。”程心眨眨眼,呆了半息,再慢慢抬起手臂。感叹声:“真乖……”公厕里安静得与世隔绝,连呼吸的节奏声都一清二楚,明明一墙之外就是人来人往的嘈杂街市。十几岁的男孩靠墙站立,急切又颤抖地渴望着,心越跳越狂。九岁的女孩犹如活在慢镜头里,一丝一毫的动作拖拉得折磨他的寿命。那双细嫩的小手即将触碰到,男孩几乎屏着呼吸时,女孩突然转身就跑,冲出公厕,捉都捉不住,还啦啦啦叫:“才不要!最讨厌吃糖了!”一阵痛觉唤回程心的思绪,转过神,原来是走路没注意,受伤的膝盖撞到门框上了。她痛得脸色青白,倚着门不动,阿姑急问:“无事吧?我背你进去。”程心发怔般望着地面摇头。阿姑又问:“你这伤到底是怎样惹的?不肯告诉阿爸阿妈,那可以告诉阿姑吧?”程心干笑,“就是不小心摔的。”阿姑无法,只好推着单车招呼三个侄女进屋。屋内好静,从天井到客厅,没一个人影,姑丈去帮人补习了。“过来坐,我给你们斟茶。”阿姑拍拍客厅的沙发就去了厨房。沙发上堆了好些没有叠的衣服,散落一角,饭桌上中午的剩饭剩菜静物油画般摊放着,上面绕着几只苍蝇,茶几的烟灰缸盛满烟灰……偌大的客厅,程心找不到地方安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