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她有些怀疑消息的价值了。不过迟疑了片刻,她还是很给面子地开口问道:“出什么事了?什么不敢相信?”“是顾大公子!”白鹭气儿都还没喘匀呢,就跑到了陆锦惜的身边,似乎是想要压低声音,可依旧按捺不住那种深藏的激动,拳头都握紧了,只道,“顾大公子,他竟然去了礼部!”“什么?”陆锦惜手里书都差点掉到地上去,在听见这句话的瞬间,两只眼皮都跳了起来:既跳财,也跳灾!有这么巧吗?也许是她的神态太过于怔忡,白鹭反而有些被吓住,都愣了一下,才讷讷地小心道:“夫、夫人,是哪里不对吗?”“不,没有。”半点看书的心情都没有了,陆锦惜摇了摇头,却是半点没想过自己竟然会从白鹭嘴里听说这个消息,眉头顿时拧了起来。“昨日不都还传,老太师阻挠,不举荐顾觉非做官吗?怎么今天就到礼部去了?”白鹭眼睛睁得圆圆的,虽然跟顾大公子不很熟,可她老觉得自家夫人与大公子不一般。所以见着顾大公子好,她也高兴。这时听陆锦惜问缘由,她连忙笑道:“奴婢正想说这个呢,您在家里,一定不知道。这一回,顾大公子能成功入职礼部,都靠陆老大人呢!”陆、陆九龄?!不听则已,一听陆锦惜觉得整个人都不大好了,隐隐竟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来,就像是被黑暗中的狼给盯上了。她抬手压了压自己跳得厉害的眼皮:“再具体点呢?”“哦,这还得从之前说起呢。”白鹭想了想,理清了一下思路,这才开了口。“大公子之前不是四处游历吗?往西也是去过边关,到过西域,还接触过那边的文字文化,可算是朝中少有的对西域了解的人。老大人原来管理礼部,议和前后就要处理跟匈奴和西域有关的事情,力不从心,所以私底下请教了大公子。这不,今日早朝,索性一本折子上了,向皇上要人,奏请将大公子从翰林院调任到礼部,专门管理对外的庶务。朝上吵了一上午,都在闹这事呢,听说还是老太师不同意。”“可最后还是成了?”不然方才白鹭也不会如此惊喜。陆锦惜问着,可心已经渐渐沉了下去,几乎有仰天一声长叹的冲动。白鹭对自家夫人突如其来的沮丧还半点没察觉,犹自高高兴兴地:“是呢。今日之事,是老大人据理力争,又向老太师要人,说什么不让大公子来,且在朝上找出一个懂这事还能用的。结果当然找不出来。所以下朝的时候,事情就定下来了。皇上开特例,在礼部多设了一名堂主事,就是给大公子的,称为‘理蕃堂’,专管与蛮夷往来之事。”理蕃堂……岂止一个划在礼部下的理蕃堂这么简单?以顾觉非的本事,只怕假以时日,就能搞出一个跟六部平起平坐的“理蕃院”来!陆锦惜真是气得连吃饭的心情都没了。她才刚往边贸这件事上动了点心思,都还没想要去找陆九龄打听打听呢,这才过了一下午,就说这些事划归礼部下属的理蕃堂管了。逼死人,当真是逼死人。风口上,就是一只猪都能飞。何况是顾觉非这种人精?他绝不是什么庸碌之辈,且不管是陆九龄要人,还是机缘巧合凑上了,或是他一番静心算计到了,得了这位置,他不可能不清楚自己面临着怎样巨大的机会!武将看战绩,文臣论政绩!放眼如今朝野,哪里还有比外交更容易出政绩的事?这一回,顾觉非怕真的是要上天。只恨这朝野上下,有长远目光,看得了大局的人实在不多。一番吵嚷,最终还是被他给占定了先机。蛰伏六年啊。如今终于有了一展自己才华的机会……就连陆锦惜想起来,都有一种为之战栗的冲动。一时间,她心里竟然复杂了许多。白鹭这时候才算是反应了过来,察言观色,觉得她的神情跟自己想的不一样,未免有些担心自己说错了话。“夫人,大公子可是老大人提拔的,还是哥儿的先生。他厉害,将来也有哥儿的好处,您怎么不高兴呢?”高兴得起来吗?易地而处,她是顾觉非她也高兴;即便她是陆锦惜,知道他在雪翠顶一隐六年,只怕有不少的内情,如今再回朝,都算是大器晚成了,平心而论也不能不为他高兴。可是……现在她是想接触边贸,或者间接地做点事情,只怕都要求到他顾觉非的手里。以他们两个如今这情况,还不往死里拿捏她?简直像是孙猴子犯在了如来佛手里。陆锦惜觉得头很痛。她没回答,抬手就把那一本《南北游记》给扔了出去,只叹了一口气道:“罢了,也别管了,还是去张罗吃的吧。另外问问青雀,问问明日要出门的车驾张罗好了没有。”“咦,要出门?”白鹭有些惊讶。陆锦惜想起了宋知言,只垂了眼帘,淡淡道:“要出门,就明日,去明月楼听一场戏。”☆、第97章 第097章 再见宋知言与顾觉非有关的这件事,几乎立刻就传遍了京城。谁不为他这两日内的起落而慨叹?头天还被自己的父亲, 也就是老太师给压着。旁人的举荐都过了, 没一个比顾觉非强的, 可偏偏死活不让自己亲儿子过。那架势,俨然是不想让他入仕!可谁能想, 隔天老太师的好朋友陆九龄就把人给提拔上来了。当着皇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怼自己好友不说, 还险些因为在此事上相左的意见撕破了脸。千辛万苦,总算是让顾觉非入职了礼部。平心而论,这理蕃堂主事的官职不高,也不过就是个正六品, 比起顾觉非原来待清贵翰林院时候的从六品,其实只高了半品。可胜在有权啊。理蕃堂这事, 有人觉得是肥差,也有人觉得是苦差。总的来说, 看起来很不上不下。很多人是想不出来,这位置上能干出点什么来。旁人的议论,只出于无知。像是陆锦惜这种一眼就能看出深浅, 更知道顾觉非底细的,早已经聪明地闭上了嘴。这一日, 从朝上传来的消息,其实还不少。除了顾觉非这一桩之外,方少行忽然获赐这件事也很值得人深思。事情还要从下朝之后, 皇上去围场打猎说起, 听说是遇到了一点危险, 结果被随侍的方少行给挡住了。于是就这么平白地,忽然落了个“救驾之功”,于是摇身一变直接成了一等侍卫,特赐兵部行走,还赏了一堆的真金白银。前些日子辛辛苦苦把方少行参下去的老头子们,鼻子都气歪了。这不仅是在打他们的脸,也是在打匈奴使臣的脸啊。要知道,昨儿这家伙才在宫门口闹过事,皇帝当场罚了他俸禄,说什么“小惩大诫”,结果转天就给了更丰厚的赏赐,还给封了官。连兵部行走都特赐了,摆明了有让方少行将来入主兵部的意思。听说,兵部尚书黎梁在接到旨意的时候,一张脸是全都黑了,半句话都说不出来。等传旨的小公公走了,立刻就摔了茶盏。可也没用啊。皇帝的主意,谁能改得动?满朝文武,那叫一个“打碎了牙和着血往肚子里吞”,一时是连议和这件事前后本身都懒得去理会了,专心致志地开始挑方少行的刺。这下萧彻就能轻松一阵了。陆锦惜是晚上躺下来的时候才听白鹭说这事的,只觉得自己当初的预感很准,永宁长公主的判断更准。除此之外,倒也没别的什么感受了。她盖了锦被睡下,没一会儿就进入了黑甜乡。次日天刚亮,她便起了身。将府里的一应琐碎都料理妥当,又看了潘全儿跑腿列上来的先生名单,圈了几个靠谱的起来,要潘全儿准备上几份礼物和请帖,请他们明日来府上一趟。之后,才收拾停当,掐着时辰出了门。明月楼在琉璃厂附近,是在内城的外侧。那边基本都是文人雅士聚集的地方,所以戏楼挺受欢迎,加之正对着的内城里面就有不少达官贵人的府邸,所以有身份的人也常来。久而久之,便成了京中一处繁华富贵地。以往陆锦惜的车驾曾经过此处,都没有很在意,一晃就过去了。今天,才算是她第一次到了此地,真真切切地看了个清楚。楼外的柱子上都刷成了一片红。地面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穿戴整齐的侍女行走其间,也有添茶水的小二热情地招待客人。这个时辰,人还不算很多。陆锦惜带着人一来,门口伺候的人立刻就看见了。即便不认得她,可看这穿戴打扮,还有带的这几个丫鬟仆役的气派,就知道不是什么普通人。所以那态度放得很恭敬:“下午的戏场子正要上呢,给您备个雅间?”都不问是不是坐大堂,开口就是“雅间”,挺上道啊。陆锦惜一笑,道:“昨儿让人来定下的黄字二号,前面引路吧。”“哎哟,原来是将军府的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