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军又捞了钱,还打了城,一举双得。不过他们今年运气不好,正好遇到一个识货的人,那腰牌一下就被沈斐识破,并且重视起来。他开始应该只是个想法,招来自己人一查,才发现确有其事,近来的确出现了大量丢失财物的现象,前两天刘大娘其实提醒过她,朝曦仗着自己有功夫,没怎么在意。现在想想天刚擦黑便敢过来偷东西,里头有人都不怕,根本不可能是普通小偷,打的本来就是被人发现就弄死那人的想法,沈斐就是个例子。朝曦来的再晚一些,这人也该中了招。可元军攻打大顺,跟他有什么关系?报官不就得了,为什么非要自己跑?他难道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官?少了他大顺会吃亏?朝曦想来想去,都不知道他什么想法,还是她对他当真了解太少,这人也忘恩负义,只管自己收拾了东西跑,根本不管她们的死活?朝曦捏着那腰牌,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就是这玩意儿,让她对沈斐产生了怀疑。沈斐上回说过要相信他,一定要相信他,不要怀疑他。原来朝曦确实很相信他,可这么个情况,让她怎么相信?腰牌出现在抽屉里本身就很古怪,是沈斐为了引她出去查腰牌搁的吧,如果所料不差,家里现在应该不止一个人,有沈斐,还有他的一群家属,在商量着什么时候走。朝曦被他几番折腾,已经看开,他想走,她还能将人打断腿不让走不成,迟早都要走,即便没有今天这事,下回说不定就是别的事,这人不属于村庄,他有一片更广阔的天空,刚来时朝曦便知道,现在更是清楚的瞧见差距,她与沈斐的差距。罢了罢了,全当是一场交易,她给这人治腿,这人陪她演一场过家家。朝曦想开了,倒没觉得那般难受,回去的路上一个人发了一会儿的呆,瞧见家里的灯亮着,便又等了一会儿,等里面的人聊完再进去。也不知等了多久,天都黑了,才终于有几道影子从窗台上跳出来,翻墙离开。朝曦拍了拍坐在台阶上弄脏的屁股,推开门进去,沈斐又在包饺子,他似乎以为朝曦喜欢吃,连续包了一天,肉馅不知道是自己弄的,还是刘大娘弄的,朝曦回来时已经包了满满一大桌,用油纸铺在桌子上,床头柜上也尽是。“你今天回来的很晚。”沈斐瞥了她一眼。朝曦有时候真的看不透他,都这个时候了还能装的跟没事人一样,演技真好。既然他演,那她也演,“有点事耽误了。”朝曦去厨房拿隔板,捡了小半的饺子煮,煮完俩人分吃,中间没怎么说过话,一反常态沈斐也没发现。他继续包饺子,想把盆里的肉馅用完,皮是外面买的,一看那个皮擀大小一样又均匀便知道,自己擀的没这么光滑。朝曦想了想,将上回没用完的布料拿出来,准备绣个荷包。沈斐说他们家乡成亲前男子会送女子定情信物,其实这边也有这样的习俗,女子送男子定情信物,只不过朝曦太急,没来得及准备。她总觉得无论自己准备什么,沈斐都不怎么需要,他什么都有,见过,用过,都能买到。总归要走了,送他一个念想,想她就留着,不想丢了便是,会不会想她是他的事,送不送是她的事。朝曦手工不行,胜在用心,想绣个鸳鸯,绣成了鸭子,好在用的色彩鲜艳,勉强还能看出是个鸳鸯,一天绣不完,她只绣了一半,希望明天还能继续绣。临睡前朝曦将荷包搁在桌子上,稍稍洗漱完上床,正打算吹灯睡觉,沈斐突然说话。“朝曦,我的病好了。”朝曦一愣。记得前几天她问这人什么时候补洞房花烛夜,这人说等他病好,现在病好了,是不是暗示着可以洞房?“等你腿好的时候吧。”他想,她又不想了,抱着一丝期望,希望真能等到他腿好。沈斐摇头,“来不及了。”他回头看朝曦,那双眼还是一如既往,黑潭似的,一眼望不到头,“那个腰牌你该知道了吧?”朝曦沉默片刻点头。“当今圣上七岁,尚不能明辨是非,明后善妒,我才离开不过两月,她便不断派人杀我,排除朝廷异己,不断安插自己的人,若真有本事倒也罢了,可惜这人空有野心,成事不足。”沈斐目光幽幽,“若我不回去,待元军攻来,明后不敢应战,一定会下令放弃京城,退守长安。”“这里的百姓怎么办?”“凤凰山谁来守?”风从窗外吹来,刮起沈斐额间的碎发,更显得人如冠玉,貌似潘安,露出的肌肤晶莹透亮,一看就是那种没吃过苦,没干过活的大少爷。偏偏他不是。朝曦突然觉得他有些陌生。不像她认识的那个知书达理、温润如玉的书生,也不像那个躺在床上,任她为所欲为,拿她没有办法的沈斐。原来以为他最多是个富贵公子,后来觉得他是权贵子孙,现在突然发现没那么简单。朝曦咽了咽口水,试探性的问,“你就是那个……权倾天下、独揽朝政的……”还是不敢说出口,朝曦及时止住。不可能,不可能,那个摄政王怎么可能是沈斐,听说那人极其霸道,跟沈斐完全两个性子,而且京城离这里不算太近,他是怎么跑来这里,还恰好掉崖的?“没错。”沈斐不给她怀疑的机会,“我就是那个摄政王。”风刮的更大,沈斐坐在窗口,衣袍猎猎,宛如欲飞的仙人似的。他居然就是师傅嘴里的摄政王?朝曦捂着额头,完全不敢置信,一定是没睡醒,躺一会儿试试。“朝曦。”沈斐跟着躺下,“用不了多久,最多半年,等我办完事就回来。”朝曦突然坐起来,“沈斐,我已经跟你见过师傅的故事,你还记得吗?”沈斐蹙眉,“记得。”“从前有个人找师傅求医,师傅看中那人的样貌,非要睡他一睡,那人身中蛊毒,除了师傅无人能解,没奈何只能同意,后来他的毒清出来,人没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师傅带走。”“我不知道是为了报复,还是想让师傅负责,总之将她带走了。”朝曦转身瞅他,“那人将师傅带走了。”沈斐没有反应。“真的带走了。”朝曦又重复了一遍。沈斐似乎听不懂似的,一直沉默。朝曦脸上有些挂不住,又强迫自己笑,“咱们俩和师傅的经历好像是不是?”第45章 来了来了“都一样看病。”“都一样被要挟。”“沈斐。”朝曦终于撕下面子, 直言道,“你也可以的。”可以把我带走, 半年而已,很快就能回来。沈斐摇头,“外面太危险了。”骗子, “你功夫都没有我高。”他的那些下属也打不过她, 第一次见面时她就知道了。朝曦还小的时候被师祖选中, 让她一边学习医术,一边练功,那时候朝曦不懂, 问师祖学医是为了救死扶伤,练功是为什么?师祖掀开衣摆,给她看空荡荡的裤筒,“我因为没打过别人,所以少了一双腿,你也想这样吗?”朝曦当然不想,至此非常努力的练功, 不小心练过头,发现师傅打不过她,师叔也打不过她, 谷里没人是她的对手。但是师傅嘴上硬撑, 说看她小, 让着她。那时候朝曦天真, 从来没怀疑过, 现在……不能再直视师傅。“你都可以活的好好的,我也可以。”朝曦坚持。沈斐还是摇头,“朝曦,在那里武力不是第一,要靠这里活着。”他指了指脑子。朝曦不服:“我也很聪明。”她试图找几个例子,“你晕迷时一直是我保护你。”“那是运气好。”“你一直跟你的下属有联系我都知道。”“我从来没瞒过。”“那腰牌的事你没说之前我就猜到了。”“是我引你查的。”沈斐不断火上浇油,朝曦气得肺都要炸了,“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我陪你还不好吗?”她拍拍胸膛,“我会医术,我还会武功,我可以保护你,也可以保护自己,用毒用蛊对我都不管用。”她只是不放心沈斐一个人而已,想陪着他一起闯过风风雨雨,为什么这么简单的要求都不肯满足她?“朝曦。”沈斐搂住她,“我不想让你冒险。”“当年我爹也是这么说的,后来他娶了权贵的女儿。”朝曦冷笑,“你也看不上我这种乡下女子吧?”“我跟他不一样。”沈斐手臂收紧,更用力的搂住她,悠闲似的,将下巴搁在朝曦肩上,“我不需要攀权势,也用不着图富贵,我就是权势,就是富贵。”他语气中带着莫大自信,与平时判若两人,这人在隐藏,将他的真实性格,真实身份隐藏,面对朝曦的全是假的,这个才是他。权倾天下,睥睨众生。“等我好不好?”声音还是那个声音,温润好听,人却似乎不是那个人。“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