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还未亮,云落跟江凌衍便带着知念回城了。怕引人注意,特意选了没有任何标志的马车,驾车的马夫也是士兵伪装的。先去了云落的府邸。“这药是王爷今晚赴宴前换的。”云落从一边拿出一个药包递过去给江凌衍,“这里煎服,解毒的。”江凌衍没伸手接,道,“府中并无医者,也无主母,这药该如何换?”云落明了他不过是变着法子让自己去王府,帮他换药罢了。因而便道,“王爷稍安勿躁,我回府后便会让人叫百灵的大夫登门换药。”“王爷看这样可好?”江凌衍语塞了,半晌后,才道,“不必如此麻烦。”云落微微一笑,掀开车帘子,先让府里的护卫将仍在昏迷的知念扶进去。自己才踩着梯子下了马车,“今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王爷保重,告辞。”“放心,我不会让云将军有事。”江凌衍的话给云落吃了一颗定心丸。今晚的夜宴,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是家宴。所以去参加的除了跟皇家有血脉关系,或是有姻亲关系的,便是被皇上御口封了侯的人。这些人里面,云海天作为刚封侯的人,赫然在列。云落不得不担心。从云海天封侯,到云家要掌管京中防务,就像被人推着在浪潮中行走。不知前方面临的是加官进爵的好事。还是满门抄斩的祸事。……酉时开始,陆陆续续有人进宫。江凌衍到的时候,云海天已经在大殿中坐下了。周围围着几个人,正在谈天。“我听闻陛下有意将京中防卫交给云将军,可有此事?”云海天像是听了笑话般笑道,“恭亲王这是哪里听得传言?下官已经年过半百,怎会担此大任?”恭亲王微微一笑,“将军不要妄自菲薄,云家不是还有几位少年将军吗?”云海天摆手,“恭亲王莫折煞下官了,几个顽皮小子,成不了大事。”“若是云家几位将军都成不了大事。”忽听礼亲王在几人身后开口,“这京中武将,怕是都要羞愧自己了。”云海天起身行礼,“下官见过礼亲王,礼亲王谬赞了。”礼亲王脸上带着笑意,只是不达眼底,“将军今夜应能听到不少好消息。”言毕,也不管几人作何反应,去了自己的位子上。“陛下驾到!”众人闻得此言,纷纷跪下行礼,“叩见陛下。”“免礼,平身。”皇上虚抬右手,“今日乃是家宴,不必拘礼,都赐座吧。”“谢陛下!”待众人都坐好后,夜宴便正式开始。跟往年也并无多大差别,歌舞升平,一片祥和的景象。可总有人不愿让此等景象维持太久。礼亲王起身,躬身对皇上道,“臣弟敬陛下一杯。”皇上端起面前的酒杯,却没往嘴边送,而是问道,“有何名目敬酒?”礼亲王道,“恭贺陛下已寻得接受京中防务的大将。”“哈哈哈。”皇上哈哈一笑,“你这老滑头,朕还未说今夜宣布,倒是叫你透露出来了。”江凌衍握着酒杯的手紧了一下。今夜不能平静了。礼亲王又道,“既是好事,自然说得。”皇上微微颔首,“不错。”下一瞬,他扬声道,“云海天上前听旨。”“臣在。”云海天自案几后面走到大殿中央跪下。皇上沉声道,“云家嫡长子云昭寒,敦厚忠良,即日起接手京中防务,年后上任。”“臣,叩谢陛下。”云海天没别的办法,只能接旨。心里却不住打鼓。在家宴上宣布此事,总觉得陛下在下一盘大棋。云海天起身后,参加夜宴的各皇亲国戚,都纷纷起身恭贺。水酒一杯一杯下肚,云海天很快便感觉到了醉意。便在这时,礼亲王道,“恭喜云将军,云家此后定可荫庇子孙,祐及后世了。”云海天心里一惊,察觉到礼亲王话里的不怀好意,酒醒了大半。礼亲王看似无意的恭维,却是在向在场的人明言。云家往后在京中便越发立足根基,这满朝的文武官员,竟都比不上了。这般险恶用心的话语,让云海天心里恼火不已。“礼亲王此话差矣,不过是替陛下办事,云家自然尽心尽力,便是后世子孙,也会对陛下感恩戴德。”“不敢有丝毫逾越。”“是吗?”礼亲王的话没达到想要的效果,心里不快。可还维持这最基本的面上的和谐,一口饮尽杯中酒,才坐了下去。这一切,江凌衍都看着眼里。自始至终,他都坐在位子上没动,一杯酒在手里已握的温热。也不曾饮下半口。忽然,坐在上位的皇上,开口了。“凌衍,朕看着你今日兴致不太好,可是不舒服?”江凌衍尽量让自己同平日里没多大差别,起身回话。“多谢陛下关心,臣并未不舒服。”“那便好。”皇上说完这话,状似无意间开口,“算着时间,凌衍同云家嫡女和离也许久了吧?”皇后在一旁附和道,“是,快半年了。”“半年了。”皇上又重复了一遍。江凌衍心里狠狠一抖,他没想到今晚竟还有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皇上此事说起和离之事,只有一个目的,为他重新指婚。果然,皇上放下手里的酒杯后,开口道,“也是该给你另寻一个王妃了。”“堂堂颍川王府的主母之位,怎能一直空悬着?”“陛下。”江凌衍态度恭谨,“臣眼下并无意于儿女私情。”“北姜朝局稳定,边疆和谐。”皇上淡淡的目光扫向江凌衍,“你又无大事可忧心,怎会无心于儿女私情?”他说着,不待江凌衍回话,看了下面的人一眼。恭亲王会意,起身劝道,“王爷正直大好年华,必然是要成亲,给皇家多留下血脉的。”有一个人附和,便会有第二个。宁国侯起身道,“臣觉得陛下所言甚是。”“诸位爱卿也都想想,朝中可有与凌衍相匹配的世家贵女?”皇上的问话,让下面开始了窃窃私语。都在暗中商议如何举荐自己属意的世家贵女。江凌衍的脸色如常,只是眼里已然不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