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茜茜?”她抬起头看着他,又摇摇头,想到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不需要回公司吗?”看得出他是刚从公司赶过来,她想茂岄现在一定乱成了一锅粥,舟季总部怕是今晚也无人能安睡。所有人都需要他坐镇。其实她也是。“需要。”十指相缠,紧紧牵住她的手扣在指间,“但带你回家更重要。”他没办法不担心。路上段伏城在想,看到向杭生他心情复杂的另一方面,是觉得幸好。幸好。至少她不是一个人面对。汤倪说她没有看到。说明向杭生在事发当时将她保护得很好。向杭生倾慕她,那么他想要保护汤倪的心是真的,是跟自己一样的。他竟然要在这一刻,感谢他是情敌。*汤倪这晚睡在了段伏城的房间。在警局做笔录没机会看到手机,她不知道现在事态进展到了哪一步。回来后吃饭、洗澡由男人一手安排得明明白白,也没寻到合适的机会详细询问。直到被段伏城搂着躺在床上,才开始慢慢消化白天所经历的一切。软软蜷伏在男人怀里,轻轻眨眼,睫毛末端绵密颤扫他的颈窝,隐蔽不休地昭示踌躇。气氛倾斜宁静。想问的信息太多,生命的话题又太沉重。她反倒一时不确定该从哪里提问,如何妥当地提问,于是在心里百般研磨字句。脖颈上传递的细微痒意,让段伏城轻易洞悉她,轻易顿悟。手掌摩挲在她后腰上,似拍非拍,似摸非摸,“喜欢什么样的车?”他收回主动权,化解她的踌躇。不够巧妙。但恰到好处的明确。汤倪不由轻笑了下,鼻尖蹭蹭他的锁骨,默契而自然地接答了三个字:“你的车。”段伏城挑挑眉,“虽然看上去熟悉,其实我对它的了解不深。”气氛的沉被浅浅挑起一角。汤倪顺沿他为自己铺展的迂回,终于得以将那个话题拎出来探索。“我见过周悦一次。”她虚声细语,目光游罩房间的天花板,“三年前在茂岄举办的中秋晚宴上,她作为刚入职的新人代表上台发言。”原来是她认识的故人。段伏城心口轻窒,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视线缓缓垂落,穿透黑暗端详汤倪此时的表情,他没有着急接话。“我瞧着小姑娘那时候挺爱笑的,还立志以后一定要当整个茂岄的‘财神’,好像浑身耗不完的热情劲儿。”默了一会儿,她问:“她死前是什么职位?”“财务部总账。”微顿,段伏城将回答补充完整:“她做到了。”都做到了。仍然选择死相最难看的一种死法。汤倪闭了闭眼,再掀眸,还是不能理解,“就这么绝望吗?”凝神听她说完,段伏城臂弯施力,下颌轻轻蹭抚她的发顶,吐字平稳晰彻:“我已经派了总部的人配合警方调查,很快会有结果,倘若是工作原因让她受委屈,我一定不会放任不理。”黑暗中,他的嗓音容承出独具纯质的辨听性,“舟季不会抛弃任何一名员工。”即使她的家人并不在意。“老板比家人还靠谱。”汤倪笑着调侃一句。语气却是自嘲。尽管这样太矫情,尽管周悦的怯懦永远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还是控制不了地在心底做出假想:‘其实我的父母也同样凉薄,如果哪天意外发生,他们会选择……’嗐,谁知道呢。“在想什么?”段伏城圈紧她的腰,心底总隐约浮绕几分不好的预感,尾音侵渗异样。仿佛山雨欲来前,晃人的平静。汤倪往他怀里钻了钻,“……困了。”那样荒唐的假想,她才说不出口。段伏城索性扣制她的手腕,反压在她身上。他唇抵得很近,呼吸敷缠,但眸眼里伏存的清光十分干净,未曾动染半点儿贪欲,澄澈分明。吻了吻她的眼睛,他请求的话擦去往日的清冷调,字字崩落,滑淌入她的耳蜗:“汤倪,让我真正拥有你,好不好?”他冷不防地这样讲,让汤倪略微怔滞。她听不太懂,但能有所感觉到段伏城今晚很反常,反常地黏人,反常地不安定。反常地慌。是因为看到了向杭生吗?“你怎么啦?”伸臂揽搂住男人的肩颈,指尖贴触他耳廓细细勾描,语气宠溺地哄他,“我已经毫无保留了呀。”“不够。”他声音低磁地虚哑,“还不够。”房间里没有光,但汤倪可以毫不费力地看清他。他说的“不够”是指什么。她飞快地思考了一下,手心微微泛潮,脑子里还飘着迷茫,身体却渐渐委顿在他的气息下。可能…是要她主动的意思吗?心腔在此刻如同一只谜巢,无限疯涨起黏腻的丝线,丝线牵离着体内所有的感官神经,诚实反馈给大脑之后。引而不发地幻化为孟浪。她摸索到男人的衣角,开始脱他的衣服。段伏城愣住,然后迅速捉住她的手,“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不是单指身体与爱情的交付。他还要另一个她。可汤倪更加不懂了。“我不明白。”她坦荡荡,软声软气地要求他,“你可以教我吗?”段伏城终是轻哑地笑了声。“以后,难过就是难过,委屈就是委屈,不要有压抑,不要不宣泄。”他用最强硬的态度说最柔软的话,甘愿低卑,“你已经有我了。”段伏城生长在幸福和谐的家庭,所有人都爱他。他得到的爱太富余。所以他给她的爱炙热又顽勇。他确定他的爱足够包容和坚固,他言行合一,他情愿整颗心都被她紧栓。他要的是最最不懂事的另一个她。“咚”地一声,肋骨仿若被他精准敲中,心也跟着猛烈摇晃了下。汤倪直勾勾地回望他,万千情绪一秒涌到嘴边儿,最终只眨了眨眼,涩甜地凝成一个字:“好。”------------------------早上六点,段伏城被傅铎的一个电话叫醒。“段总,出事了。”那一瞬的直觉告诉他与汤倪有关。赶到总部时,傅铎和曾部长正面色肃沉地在等他。整个公关部门甚至比昨晚喧碌更甚,职员相互奔走,电话响铃一个接一个持续不断,场面夸张。段伏城眉骨皱压,“怎么回事?”“今早凌晨三点一刻,一个名叫‘六月未至’的爆料号突然在网上发博,自称茂岄内部职员,还是周悦的同部门同事。”曾部长投屏微博界面,一篇洋洋洒洒的小作文被挂在众人面前:『大家好,首先我很抱歉以这种懦弱的方式为我的朋友周悦伸冤。小悦生前是一个很好的姑娘,但只有我知道她承受着怎样的心理压力和不公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