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黑色轿车车门打开,从上面下来一个年轻男人。白衬衣,黑裤子,踩着炫色运动鞋,操着一身叛逆富二代的范儿。这人见到他俩,摘下墨镜,下意识伸手在额头挡了挡,似乎不适应刺眼的眼光。很有连夜泡吧的症状。他另一只手拿着墨镜,朝他们两个懒懒地挥挥手。束北年见他下车时,已朝这边走过来。“表哥,你瞧,这车多配你!我专门让我朋友开过来,送我们去五台山。”他外婆也就是束北年的奶奶,让他跟着表哥一起来这边还愿,老人信奉这个。不知早年老人上五台山许了什么愿,说该去还了,顺带让他去消消业障。说这话时,范明哲正坐在沙发上喝可乐,一口喷出来,喷了老远。束家在江北是大家族,下面的晚辈再混,对长辈都是言听计从。就很巧,谁让他这边有同学呢!他比束北年早到几天,自然是故意的,不然跟他这个老干部表哥一起,还怎么出去浪。此刻他表哥看他的眼神很像警察当场抓获小偷。束北年盯了他一会。上位者的审视带来的压迫感让范明哲眼皮一跳。他没迟到,昨天泡吧的时候也没抽烟,来机场之前专门洗了澡,换了身衣服。今早在镜子里,明明就是一个正常好青年啊。其实束北年站在这,也不过十几秒时间。黑色加长版轿车的车窗降下来,男女的调笑声随之传来。“表哥好!”“表哥好!”“表哥好帅啊!”车内有一男两女,女孩穿着像混夜场的风格,低胸吊带,齐p短裤加黑色长筒靴,妆容艳丽,自来熟的跟束北年打招呼。欧泉站在后面,抿着偷笑了一秒。范明哲回头,一个劲给他们使眼色。束北年面色淡淡,冲几个人微微点头,目光又落在范明哲身上,“奶奶说的对,你确实应该去五台山消消业障。”“哈哈哈哈!业障?明哲,你上辈子是在尼姑庵犯过什么事吗?我说你一大早要吵着上五台山!”一阵哄笑声。范明哲回头啐道:“滚!傻逼!”“范明哲!你不会去五台山出家吧?”一个女孩把脸伸出窗外,调侃道。“你才出家呢!你们懂什么?我佛慈悲,去五台山拜佛,这是信仰,一个个没文化的文盲。”范明哲骂骂咧咧,撞上束北年没有情绪却有威严的目光,咽了口唾沫。车内的几人并不在意,只笑着迎合,其中一个女孩下了车,恭敬地打开车门,直勾勾地盯着束北年,“表哥,上车,我们一道去,可不是只有范明哲有信仰,我们都是佛教徒。我姥姥每年过年都拉着我拜玉皇大帝。”女孩笑眯眯地撩了下头发,带着几分拘谨,对着眼前的男人似乎不敢太放浪。车里的男女一阵笑,一脸这你都说得出来的表情。随后,另一个女孩符合道:“我也是,我跟我妈一起拜王母娘娘,我们都是佛教徒。”这一侧的车窗全部打开,从里面弥漫过来的烟雾很快被风吹散,浓烈的烟味绕在鼻间。欧泉无奈地撇开眼,在街边寻找计程车。这下都安静下来,目光聚在束北年身上,希望他能赏光。明明是他们要搭车,现在变成车上三人求着眼前的男人坐。束北年微微笑了下,极具涵养,朝欧泉看了一眼。冷淡又不失礼貌地拒绝了。欧泉点头,走到路边拦了一辆计程车。坐在计程车上的范明哲一拍脑袋。他这几天泡吧泡傻了,他这个表哥平时身边都没有一个异性,连养的猫都是公的,怎么可能带着两个女的去五台山。他怎么一时没想到呢。何况来的路上,他忘记阻止这几个猪朋狗友抽烟了,车里一股子烟味,束北年肯定不会坐。理清思路以后,低着头沉默装乖。旁边的尊神双腿交叉端坐着,不时接几个公司电话。他是华盛集团的继承人,平时日理万机。清哑低沉的嗓音,不时吐出简短的几个字,更衬得车厢里雅雀无声。刚上车时司机师傅还跟欧泉聊几句,打听他们是哪人,听见身后人简短的回答,从后视镜瞥了束北年一眼,再没攀谈。*宋清舟到了五台山,即便不是节假日,游客也非常多。她无心观光,打听好路线,直接去观音洞找那位青衣僧人。他法号慧远,很快便打听到了。二十出头的年轻僧人怕她找不到,带着她去慧远禅修的院子。这里头大大小小的院子非常多,怪不得年轻僧人不费口舌要带她去,不然准会绕晕。越走越清静,一个游客也看不到了。年轻僧人走到一间院子门口,进去又出来,告诉她稍等片刻便走了。她站在院子门口,见旁边一颗桃树下面有个垃圾桶。她移步到桃树下,四顾周围,没有其他人,从衣兜里掏出香烟,点燃,轻轻吸了一口,抬头看着树枝上几朵浅粉的桃花,静谧绽着,耳边拂过幽远诵经声,心莫名地静下来。纤细的手指夹着一根细长的香烟,在垃圾桶边沿轻轻掸了掸烟灰,又吸了一口,微张着唇,让烟雾自由散出来。第2章 宋女士去世后,她开始吸烟……宋女士去世后,她开始吸烟。后来演变成,一个人的时候,喜欢吸两口。一个人的时候又偏多,所以…她抽的其实蛮凶。慧远从禅房走出来,是一个清瘦的中年僧人。他站在院门口,看了她三秒,淡淡地说:“进来吧。”宋清舟把香烟在垃圾桶上捻灭,丢进去。虽然人家没有阻止,她直觉上,僧人是不大喜欢的。她跟着他走进去,进了一间禅房。室内的光线暗一些,不知焚的什么香,很好闻。宋清舟窃喜,正好把她身上的烟味盖一盖。她被请到一张太师椅上坐下。室内简单的陈设透着朴雅的古典风,一如他本人。他知道今天有人找她,以前的香客打过招呼。他递给她一个本和一支笔,让她写下超度人的生辰八字、姓名和出生地,又写了她自己的姓名。然后递给他。慧远盯着纸上的生辰,皱着眉,不语。宋清舟不大清楚这些流程,想提醒一句,“我母亲是……”慧远没抬头,沉沉的声音道:“我知道。”过了半晌,慧远抬起目光,“今后,还有出国的打算吗?”宋清舟一怔,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这一顿,慧远以为她在迟疑,“留在国内发展比较好。”宋清舟微诧地点点头。她原本也没想再出去。他的眼神像是洞察了什么,带着一种了然的智慧,不过短短一瞬,很快恢复寻常。他能洞察什么呢?换做以前活泼心性,她会刨根问底,要他讲讲为什么在国内好。现在倒是无所谓,左右她不会再跑出去,毕竟死了想葬在宋女士旁边。*“我是不明白,姥姥干嘛非要我来这儿?阿年你看看,这些人不都是等着解签算命吗?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信这些?”范明哲指着墙根站着的女游客,好些人手里握着一根木签,不屑地吐槽。“阿年,你就是太听姥姥话了,老人家信这些,咱们没必要跟着也信吧。”“再说,我在国外去过教堂做礼拜,我再进这种佛门寺庙,这算不算是叛徒?”范明哲一只手把玩着墨镜,问得颇认真。他下了车,一直叨叨叨个没完。束北年把他的话当做噪音过滤掉了。好在观音洞到处能听见僧人诵经的声音,声音很小很幽远。见束北年不搭理他,也不在意,毕竟从下到大他都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