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色的纤细长剑散发着莹莹的光芒,周遭都是纯净的能量,哪怕不知它的来历,也能看出它的宝贵。白月剑是天界神剑,专杀大魔。只要被它砍伤的魔人,少则成为废人,断送魔路,重则烟消云散。剑刃倒映着霍盛凌冰凉的眸子,他拿起来看了一眼,便扔回星涉的怀里,向着外面走去。“你可以开始解释了。”他说,“为何我与虞月凝会重生,还有你——从哪里找来的那把魔剑。”“您一点都不记得了,这有些难办。”星涉跟在霍盛凌的身后,他有点为难地说,“我只知道您和魔尊一同扭转了天运,拨回星辰,让一切回到最开始。可至于细节,我并不清楚。”霍盛凌脚步一停,他转过头,眉宇蹙得极紧。“你说什么?”他冷声道,“我怎么可能和殷无渊联合做这种事情,他明明被我关在无尽之狱。”“我也不太了解。”星涉看着他的表情,小心地说,“但有可能……是和虞小姐有关?”第36章 把人气哭了霍盛凌将殷无渊关在了无尽之狱, 而不是如外面流传的那样杀了他。殷无渊身负魔尊纯血,却也被血脉限制,天生体质阴寒, 无法离开魔界, 只有用仙族的血做的药引,才能缓解离开魔界的痛楚。霍盛凌没有杀他, 就是为了让他活着,让他被关押在天界, 受尽自己血脉的折磨。两千年里, 霍盛凌鲜少来这儿, 好像已经将这被各界惧怕的大魔头忘在脑后。但其实在无人知晓的时候, 他曾经出现在无尽之狱里。无尽之狱只为关押殷无渊。它在层层的封锁与结界的最深处,进入的道路十分凶险, 唯有霍盛凌一人能够打开。这里本该是仙气充沛而纯净的修炼圣地,却被霍盛凌改装成牢狱,只为了让殷无渊最大程度的感受到血脉的痛苦。魔尊血脉的阴寒在仙气的灼烧下会不断受伤又迅速愈合, 如此千年牢狱,殷无渊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 他的皮肤白得透明, 能看到皮下鼓动的血管。原本一个眼神就能让他人惧怕的魔尊, 如今被天链锁在这里, 动不能动, 只能慢慢忍受天界的一切带来的痛楚。霍盛凌来到这里, 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在锁链中闭目的殷无渊。他手指微动, 周遭的仙气感受到了众界之主,顿时活跃起来,殷无渊这才缓缓地抬起眼睛。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相对, 殷无渊的嗓间却露出森然的轻笑声。“这几百年,你来这里的频率高了许多。”殷无渊阴冷地笑道,“怎么,天帝的日子过得不痛快?”霍盛凌的一双金眸冰冷地注视着魔尊,他脸上没有表情,周遭却骤然充满戾气,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也顿时阴暗了起来。暴。乱狠戾的力量让结界中央无数连接着虚空的铁链哗啦作响,殷无渊的身体被割伤,鲜血顺着他苍白的皮肤流下。殷无渊仿若未察,他注视着霍盛凌,嘴角勾起冷戾的弧度。“霍盛凌,你快要抑制不住自己了。”殷无渊说,“不用几千年,世人都会发现高高在上的天界之主,才是那个应该在这里被锁住的疯狗。”他死死地注视着霍盛凌,阴冷地说,“就算你赢了又如何?最终你还是被我师徒二人毁了。”霍盛凌听到师徒二字,他顿时抬起头,眼中都是戾气和杀意。下一瞬间,他已经来到殷无渊的面前,手指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他想将殷无渊千刀万剐,看着他的命自己的手中流逝。可最后一丝理智告诉霍盛凌,他不该杀他,让殷无渊轻轻松松的死,才是对他的解脱。他就要这个魔头活着,永远痛苦地被折磨着,仿佛这样方能平复他心中一丝滔天的恨意。霍盛凌的手不断用力,理智却让他松开,二者僵持许久,他才松开了手,只是眸色可怖地凝视着眼前的男人。“别想激怒我。”过了半响,霍盛凌冰冷地说,“我不会让你解脱的。”殷无渊咳嗽着,他很快又笑了起来。“你不懂,霍盛凌。”他说,“我天生没有痛觉,不知恐惧。只有血统带来的痛楚才能让我有一二知觉,被束缚在这里,与我而言也不过是换一种体验而已。”他抬起眸子,又冷笑道,“而且,亲眼看着阿凝眼中最初的那个好男人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狼狈丑陋的样子,对我来说倒是十分有趣。”听到这个名字,霍盛凌刚刚平复下来的戾气顿时又大涨。“她都与你说过什么?”他咬牙问道。“看看你的样子,多可怜。”殷无渊嘲讽道,“堂堂天帝尊上,却像是个摇尾乞怜的流浪狗,就想从我口中听到一句好话?”他身体向前前倾,锁链哗啦哗啦直响。“阿凝一直都忠诚于我,她从未爱过你。”殷无渊阴冷地笑道,“她为我献上了你的血和骨头,你都忘记了吗?”霍盛凌捏紧拳头,他的胸口起伏着。他能够感觉得到,殷无渊在等,等着他被仇恨淹没崩溃的那一天。“你将我关在这里,根本不算什么。”殷无渊看着霍盛凌,他叹息道,“可怜我的阿凝,如今在阿鼻地狱受苦。”“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霍盛凌冷冷地说,“是你命令她做了那些事情,她若是进了无间地狱,也是因为你!”他俯下身,靠近殷无渊,一字一句地说,“别想激将我,我绝对不会去救她的。就让你的徒弟,为了你而承受所有的痛苦吧!”殷无渊的脸色终于变了,他咬牙道,“好啊,我且等着你抗不下去崩溃的那一天!”霍盛凌冷笑一声,他拂袖离去。离开结界的最后一刻,他听到殷无渊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霍盛凌,我被锁在这里受难,而你又被关在何处?”…霍盛凌坐在自己的寝宫之中,他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象。他的面前是一块石镜,黑色的镜面里有一团淡淡发光的白色,犹如水母般被封印在镜面中。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星涉走了进来。他扫过那石镜一眼便立刻低下头。“尊上,鬼王的请柬书又到了。”星涉低声道,“他说虞小姐的魂魄束缚太多因果,与寻常魂魄不同,必须在鬼界宣判,或许还要由天道清算……他无法担当丢失魂魄之责,他恳请您归还,不然……他愿卸职以示决心。”霍盛凌睫毛都不抬,他淡淡地说,“那就卸职吧。”“尊上!”星涉不由开口劝阻道,“若是鬼王卸任,这件事情一定会被天下所知,若是各界知道了此事,恐对您声望不利……”霍盛凌缓缓地抬起眼睛,星涉一抖,顿时跪了下去。“……属下遵命。”他低声道。“星涉。”星涉刚要退离,就听到霍盛凌的声音淡然响起。“尊上还有什么吩咐?”星涉抬起头,就看到独自坐在床榻上那俊美冰冷的男人,他垂着空灵的金色眸子,注视着自己的手掌。“你觉得我变了吗?”霍盛凌垂眸,他缓缓地问。星涉心中一顿。作为掌管命运,也是最强大的星君,他比任何人都更早地在数亿生灵中注意到霍盛凌。想到最初从命镜中看到的那个阳光善良,将天下苍生看作己任的青年,再到如今众人恐惧敬畏,铁血冷酷的帝王……他喉结微动,而后艰难地笑道,“每个人都会变,尊上。”……霍盛凌垂着眸子,想起这些过去,他不由得捏紧了拳头。苏醒至今已经数日了,他仍然留在妖界。这几天的夜晚,他总是时不时地陷进过去的记忆里。想起过去总总,心中的戾气似乎便总是被翻涌起来。可尽管如此,他仍然没有想到自己为何最终会同意与殷无渊联手,逆转拨回一切到最开始。这牵扯到数不清的因果与道路,若是一步走错,整个世界未来都会万劫不复。而且,这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他和魔尊联手就能做到的事情。可到底为何会如此呢。为什么会回到最开始?霍盛凌不由得想起虞月凝,他的心顿时揪痛了起来。两千年,他对她滔天的恨意和想念,似乎从未结束过。她成了他的梦魇与心魔,每一日都折磨着他。或许正如殷无渊所言,他被血脉折磨而痛苦,可霍盛凌也一样被折磨了两千年。如今,她又活过来了,不再是梦魇里杀了他或者被他杀时那个虚无的景象,她就活生生地在妖界里。甚至……霍盛凌不由得闭上眼睛,他的睫毛微颤着。这几个月来的记忆不断涌上心扉,他不得不承受虞月凝对他所做的一切。那些对他的温柔,呢喃的话语,盈盈的笑意,还有她温软的拥抱……霍盛凌闷哼一声,他抓住自己胸前的衣襟,手指不断地用力,将自己的胸口抓出了血淋淋的伤痕。还有,还有年轻的他对她毫无遮拦、汹涌的爱意与依赖,都不断地在他心中作祟,和过去的仇恨死死的交缠在一起,让他几乎喘不过气。心魔适时地出现,犹如藤蔓一样缠绕住他的四肢,像是想将溺水的人拉进黑暗的更深处。霍盛凌的胸膛起伏着,他的金眸闪动着红光,是要入魔的前兆。就在这时,他的手腕上,看似普普通通的手镯散发出光芒,霍盛凌顿时仿佛被刺痛惊醒,心魔悄然退下。他的发梢都被冷汗所浸湿,霍盛凌闭上眼睛,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睫毛轻轻颤动着。星涉悄无声息地出现,看着霍盛凌的样子,他的眼底遮盖不住的担忧。“尊上……”他低声道,“为何不去和虞小姐见面呢?我看她对你很好,并非无情。若是能开诚布公地谈一谈……”霍盛凌睁开眼睛。“不可能。”他说,“我们见面,只会吵架。”“那您就要一个人熬下去吗?”星涉蹙眉道,“她如今还活着,魔尊也活着,属下怕……”提到这一点,霍盛凌最终还是被说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