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世安答应给崔莹莹每天一盅燕窝，姜秀芝既肉痛又难做。现在市面上最次等的燕窝，一斤就要五百两银子。崔莹莹每天吃一盅燕窝，一个月最少也要半斤。世家贵族有世家贵族的面子，崔家买的燕窝，自然不能买次等货，不说极品，也是上等品。要不然，前脚崔家的采买刚走，后脚京城就会有“崔家败落了”之类的谣言出现。姜秀芝在心中暗暗算了一下，光是崔世安答应提供给崔莹莹的燕窝，每个月就要多出四五百两银子的开销。而且，崔莹莹一个外嫁女有燕窝吃，崔家其他人要吃，姜秀芝给不给？不给的话，这些人势必会在背后说姜秀芝管家不公。若是给？一个月一万两银子，都不够那帮人给造的。崔十娘几年前就跟着姜秀芝学管家了。见母亲脸色不好看，崔十娘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自家爹爹心疼小姑的举动，让母亲为难了。“爹，我也想吃燕窝补补身子，您也给我每天一盅燕窝的份例好不好？”崔十娘拉着崔世安的袖子，撒了个娇。“好，想吃燕窝，就让你娘吩咐大厨房给你做去。”崔世安笑呵呵地说。崔世安只管在外面赚钱，根本不管赚回来的钱家里怎么用？够不够用？在崔世安想来，不够钱用，姜秀芝自然会出声。崔家是世家大族，家里有上万顷良田。可惜，崔家到了崔世安这一代。除了崔世安和二弟崔世原有点出息之外，其他全都是混吃等死之辈。崔世原在定北侯军中当参将，带着妻儿住在北燕府，几年都回不了一次家。崔世安有能耐，兄弟们除了躺着啃祖产之外，还真没赚过几个钱回家。这些年来，姜秀芝不忍心崔世安为难，从来没把自己的难处说给崔世安听过。可今天，姜秀芝忍不住了。不打消崔世安贴补崔莹莹的念头，姜秀芝就要把自己的嫁妆银子拿出来贴到公中用了。姜秀芝虽说大公无私，却还没无私到把自己的嫁妆拿出来给小姑子买燕窝吃的道理。“十娘，公中的银子不多了。你身体好好的，就不要吃燕窝了。”姜秀芝趁机“教训”了一下女儿。崔莹莹脸上的笑意一僵。崔莹莹不是听不出，姜秀芝有些不高兴。可是，崔莹莹不想放弃大哥给的这份殊荣。这不是一盅燕窝的问题，代表的是她崔莹莹在崔家的脸面呢！“夫人，公中没银子了么？”崔世安皱起了眉头。崔世安从来没想过，家里会有缺钱的一天。“夫君，昨天晚上盘的账，公中只剩下五千两现银了。今年年成不好，近京的几个大田庄都无租可交。”姜秀芝低着头，淡淡地说。“什么？账面上只有五千两银子了？”崔世安大惊。一般来说，崔家的库房存银，最少都有五万两。小门小户的人家，一百两银子就是天大的数字了。对于崔家来说，这五千两银子，还不够两个月开销的。崔家人多，每个月光是各房主子的份例和仆人的月例银子，就差不多要三千两了。每天还有几百张嘴要吃饭，买米面肉菜的钱，一个月也不是一笔小数目。遇上婚丧嫁娶之类的大事，银子更是“哗哗哗”地像是水一样往外流。举个例子来说吧！前年年底，崔老夫人去世。崔家办丧事，就花了一万两银子。去年，崔老相爷去世，又是一万两。而且，世家贵族的婚嫁之事，又马虎不得。崔家男儿的聘礼，嫡出的公中一个八千两，庶出的五千两。崔家女孩子的嫁妆，嫡出的公中一个五千两，庶出的三千两。崔世安八兄弟，儿子女儿加起来有三十几快四十个。孙子孙女就更多了，目前有六十多个。在姜秀芝手里，办了不下三十场婚事。这些婚事的开销，就花了不下二十万两银子。姜秀芝嫁到崔家三十来年了，眼睁睁地崔家那点产业，在三十年间逐渐地缩减了又缩减。如今成王武王叛乱，京城物价飞涨。姜秀芝恨不得一分钱能分成两分来花。“夫君，京郊田庄已经几年没出息了，江南那边，大掌柜······”姜秀芝说到这里，崔世安懂了。每年年底，江南那边的大掌柜，都会押解数万两银子进京。今年，因为成王和武王叛乱，崔世安特地让人通知江南那边的大掌柜，暂时不要来京城，等候他通知。万一大掌柜来京城的路上遇上了叛军，后果不堪设想。叛军们见到银子，可不管是谁的，绝对会抢了再说。“夫人，你辛苦了，我一会儿叫账房从外书房拨一万两银子给你用着先。”崔世安拉着姜秀芝的手，拍了拍。这些年来，天灾频发。江南那边田地肥沃，还能有些出息。靠近京城这边的田庄，佃户们连肚子都填不饱，哪儿来的粮食交租？崔家是良善人家，自然不可能不顾佃户们的死活，这样一来，光出不进，家里的银子自然是花的飞快。“夫君，你平时在外要应酬，外书房的钱给我们用了，你用什么？”姜秀芝弱弱地问道。外书房的钱，姜秀芝心里也有数。这一万两银子，应该把账面上差不多掏空了。崔世安在外面请同僚吃饭喝酒之类交际的钱，都是从外书房的账上走的。姜秀芝怕崔世安用钱的时候不称手。“夫人放心，我自有主张。”崔世安拍了拍姜秀芝的手，安慰着说。“娘，爹爹给你的，你就收着呗。”崔十娘劝说了一句。崔十娘知道，崔世安是个重诺之人，答应了崔莹莹的事，崔世安不会反口的。姜秀芝再说下去，只会惹了崔世安不快而已。“行，那妾身要去盘账，就先告退了。”姜秀芝福了福后，转身往花厅走去。转过身时，姜秀芝眼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滴了出来。姜秀芝知道，崔世安这是想以一己之力，来扛起全家人的生活呢！可是，再能干的人，也会累的呀！几百张嘴全都压在崔世安的肩膀上，姜秀芝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