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沈姝和飞羽齐齐怔住,愕然抬头看向熠王。直到这刻,楚熠才意识到,方才他好似插了不该插的话。他滚了滚喉咙,刚毅的面容绷得极紧,剑眉微蹙,凤眸也尽量显得古井无波。可是耳尖明显涌上的热烫,让他只能匆忙冷着嗓道:“我送你回去。”说完这话,他率先朝巷子口走去。巷子口停着一辆马车。楚熠步子迈得很大,走到马车前,撩开帘子便直接上了马车。这副模样,搭配上他方才那些话,看在沈姝和飞羽眼中,就只有一个念头:殿下生气了。沈姝虽不知道熠王为何突然生气。可是,她明白今日他特地赶到瑞王府,定是担心她像上次那样,在瑞王府惹上麻烦。归根结底,他是好心来帮她。也怪她没及时让楚湛给飞羽捎个信,平白让人误会,给人添了麻烦。沈姝理亏地咬了咬唇,走向马车。然而,当她走到马车前,却犹豫着不敢上前。只有这一辆马车。熠王说要送她回去,如今他既上了车——那是不是意味着……她也要上车?沈姝一想到,要与冷着脸明显在生气的熠王同乘,就觉得心慌,手心直往外冒汗。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因为其他……旁边的飞羽见状,适时催促道:“姑娘,请上车吧。”沈姝深吸一口气。再三权衡之下,她紧了紧手,直接爬上马车——坐在了车辕上。飞羽:……在飞羽注视下,沈姝煞有介事捋捋袍脚,正正衣冠。虽然占据了马夫半边的位置,两脚悬空,却坐得很是端正。不仅如此,她还指指身边的位置,朝飞羽使了个眼色,让他赶快上来驾车。飞羽可没那个胆与她坐在一块儿。他无奈地提醒道:“姑娘,瑞王府附近人多眼杂,这马车是殿下特地让小人准备的,为的是要避开窥探之人的耳目……”沈姝杏眸瞪着他。她清了清嗓,晃晃自己男装的袍袖,一本正经说道:“我一个大男人家的,怎好跟殿下同乘一车,若让人看见,岂不要被人误以为……殿下有龙阳之好?你速速来驾车便是。”大男人……飞羽闻言,后背瞬间冒出冷汗。都到这份上了,这姑娘可真敢说啊。他打量着沈姝这身男装扮相——看上去,顶多能算得上是个长得还不错的小倌。跟大男人,可半点都不沾边儿。飞羽动了动唇,正欲再劝——“进来!”马车里,登时传来楚熠的声音。威严、低沉,还……夹杂着薄怒。果然是生气了!沈姝和飞羽齐齐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都看见了几丝惧意。飞羽同情地朝沈姝做了个“请”的手势,丢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沈姝瑟了瑟肩膀。她知道这回怕是躲不掉……无奈之下,提起勇气匀了匀呼吸,手脚并用,硬着头皮,麻利钻进了车厢里。一进到车厢,沈姝立时感觉熠王锐利的目光,正压在她的头顶上。她登时怂成一团,不敢抬头,连呼吸都不敢很大声,默默坐在侍者惯常坐的角落里。这副小心翼翼受气包似的模样,看得楚熠额角的青筋直跳。就连方才在外头时,他耳尖涌上的那股热烫,也迅速冷却了下来。马车缓缓开动,偌大的车厢里,便只剩下车轱辘的响声。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楚熠见沈姝还维持着那样的姿势,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怕我?”沈姝闻言,刚想点头——可她一想到方才在马车外听见的那声“进来”,直觉让她觉得,这位殿下应该不喜欢别人“怕”他吧。沈姝立刻求生欲很强地摇了摇头。楚熠面容微霁。“既非是怕我,那你为何不敢进车里来?”他又问道。音调不觉间比之方才已经缓和许多。沈姝敏锐捕捉到他语调的变化,便知道方才自己蒙对了。可是随即,她又发了愁。“为何不敢进车”,这道送命题,可不好答。不能说“怕”,那就只能……“我、我心慌。”她赶忙答道。这是心里话,她确实心慌。从早上见他那面开始,到现在,她一见他就会没来由觉得心慌。就连此刻,他身上清冽的皂香,不断飘进她鼻尖,都让她的心跳不觉加快。楚熠蹙眉:“慌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然而,下一瞬——他似想到什么,凤眸微沉。“你为何会心慌,难不成你同楚湛之间在密谋什么,瞒着我?”他沉着嗓问。语调中,多了几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酸意。这话可把沈姝问懵了。她和楚湛“密谋”的事……既与“前世”有关,还牵扯到熠王的至亲,更有他皇祖父的寝陵……借她十个胆,她都不敢告诉熠王实情。既然不敢相告,若说是“瞒”,也确实是“瞒”。沈姝把头垂得更低,抿唇不语。她既不敢相告,又不想骗他,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楚熠见她并未否认,凤眸更沉。他想起方才在小院里听见的,沈姝同楚湛的对话。原本觉得没什么问题,许是有什么要事相商,可如今见她承认“有事相瞒”……楚熠的心底,顷刻间不受控制地冒出一阵酸意。“心慌……是因为你在心虚么?”他忍不住又问。心虚?沈姝看着马车油亮的地板,眨了眨眼。她只是同楚湛问些“前世”之事,既没偷鸡摸狗,又未伤天害理,心底自然半点都不虚。心慌就是心慌,跟心虚有什么关系。思及此,沈姝刚想摇头——冷不丁,她想起今早楚熠离开县主府时,曾嘱咐过她:“这两日,你且在府里呆着,莫要四处走动,飞云和影卫们会护你周全。“早上才交代过她,还没过几个时辰,她便跑出来……非但跑出来,还让飞羽误会,专程跑回熠王府,请他赶来“相救”。这道“送命题”的正确答案……应该是要心虚的……吧?沈姝重重地点了点头。对,她应该要主动承认是“心虚”,才能平安过关……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