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男人缓缓走到她面前,良久。弯腰抬起了她的下巴。“所以说,你不嫁就好了,为什么要嫁?”宋希月的视线被泪水和雨水模糊了,任凭她怎么看也看不清那人的脸,视线下移,那人玄铁衣上却依稀刻了一个字,宋希月拼了命的去辨认……“公主,公主。”她猛地睁开眼,大口呼吸。天色已蒙蒙亮,云雀和冰夏担忧的守在她的床前,神色焦急。“我又……梦魇了?”“您方才在梦里又哭又喊,把奴婢们吓坏了。”宋希月再次被人扶着坐起来,头痛欲裂,她巴掌大的秀气小脸上写满了不解。“若如约举行婚礼,当是后日没错吧?”云雀和冰夏对视一眼:“是后日。”这就怪了……“宫中近日可有异常?”“您是指?”“刺客,异动,等等。”冰夏摇头:“您说笑了,后日可是您的婚礼,怎么可能会有异常,要不是——”冰夏话说一半,戛然而止。“奴婢失言……”宋希月摇摇头,她想不通。昨日梦境里她已如约嫁了盛时安,盛时安负了她。可昨晚的梦里……为何是像她出嫁的日子有人在起兵?宋希月伸手,云雀立马扶她起来,她走到偌大的衣架旁,这上面,搭着她的嫁衣。金线团织,明珠镶嵌,一针一线都是礼部耗时半年完成。“多美的衣裳……”宋希月伸手慢慢去抚摸,宫里的人只当她是心里念着盛时安伤心,可下一瞬,宋希月忽然转身从衣架旁的绣篮里取出一把剪刀,撕拉一声。那嫁衣领口处,便多了一道尖锐的口子。“公主!”殿内所有的人全都跪了下去。云雀和冰夏都愣住了。梦里,那嫁衣此处就是被锋利的刀剑刺穿的。既然这样,还不如她亲自动手。宋希月扔了剪刀,平复了一下心情:“更衣,本公主要去丞相府。”……姜皇后听说月公主要去丞相府的事,缓缓一笑:“好啊,派人跟着,暗中保护公主,要是有哪起子不长眼的人,就地杀了。”“是。”盛荣此刻正与自己的夫人刘氏吵得不可开交。“我平日怎么跟你说的,我让你好好教导,好好教导,现在倒好,给我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你让我今日,怎么去跟皇上交代啊!!”刘氏却还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月公主那么喜欢时安,时安走之前跟我说了,会给月公主留信,婚礼暂缓二日,再说了,那鸾儿也是你的表侄女,她都病成那样了,你不心疼啊?”“心疼鸾儿是一回事!这又是另外一回事!后日就是大婚了,你可接到了婚约推迟的圣旨?!啊?!”刘氏一愣,的确,怎么今日,这圣旨还没有到呢……“公主驾到——”两人一愣,连忙迎了出去。宋希月的轿撵在丞相府门口停下,可她却迟迟未曾下轿。从前她也不是没有来过这里,当时盛时安怎么说来着?“月儿,我父母年事已高,我想,我们做小辈的,理应拜见他们,不过你是公主,不如你同我一起先进府邸,免了我父母相迎之礼就是,可好?”宋希月当时一口应下,哪里考虑过那么多。后来再来丞相府,那对儿夫妇当真就再也没有以本有的礼仪相迎了。很好,宋希月倒是想瞧瞧,今日,丞相府要怎么做。云雀和冰夏心下立刻明白,见盛荣和刘氏真的没有出府相迎的迹象时,连冰夏都要气笑了。“堂堂丞相府,连个懂规矩的人都没有了吗?”盛荣和刘氏当真站在府内正堂门口等候,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原本应该出府相迎的事——过去的几年里,但凡月公主上门,从来也都是免了这道礼。可冰夏话音刚落,盛荣便立马反应过来。拉着还迷迷糊糊的刘氏赶紧就大步出了府。“臣——恭迎公主。”刘氏到现在,才迷迷瞪瞪的跟着自己的相公一起给月公主行了大礼。也直到现在,轿帘才缓缓开了个口,伸出了一只雪白纤细的玉手,云雀立马扶着她,缓缓下了轿。“丞相莫不是年事已高,忘了规矩,竟让公主在府外好等。”冰夏搀扶着宋希月,进府前还不忘刺一句,盛荣汗如雨下。进了正殿,这两人竟不知一时该站着还是坐着了。从前自然都是坐着说话的。宋希月自然缓缓坐下,看了一眼二人:“大人和夫人倒不必紧张。”她一开口说话,刘氏就松了一口气。“月儿,我就知道,时安他——”“刘夫人,这是月公主。”冰夏提醒道。宋希月没说话,刘氏愣了愣,“月公主……”宋希月看了她一眼:“夫人不必多说,月儿心里都知道,今日来,就是想跟二位长辈说一声,婚礼,照常举行。”照常举行?盛荣和刘夫人都愣了愣。难道自己儿子已经给公主递了信,今日便会赶回来了?见宋希月面上没有其他的情绪,刘夫人便笃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宋希月眼中闪过一丝讽刺。只要这婚礼完成,就甚好是么。“月……”刘氏刚要唤她,突然想起冰夏刚才的话,忙不迭的改了口:“那公主今日前来……”“今日过来,是先看望下二老身体是否康健,另外,也是想了问问鸾儿妹妹,病可好了?”刘氏一听她竟然主动问起了林鸾,当下大喜:“鸾儿她从小体弱,这次是旧疾犯了。我记着,公主小时候应该与鸾儿见过对吧?今日江南愈发冷了,我们也在考虑要不要把鸾儿接到帝京来。”云雀十分同情的看了一眼这位丞相夫人。盛荣一个劲儿的给她使眼色,可刘氏压根没有看见,自顾自说的,眉飞色舞。宋希月端着茶杯挑挑眉:“是吗?”“挺好。”“既如此,本公主就放心了。”宋希月站起了身,环顾了一下四周。“丞相府,很好。想必鸾儿妹妹,住的会很安心。”刘氏还在笑,这倒也不能怪她,自从五年前赐婚的圣旨下来之后,帝京谁不给她几分薄面。这人呐,在高处呆的久了,自然心态也就不一样了。宋希月没有再在丞相府多待了。回宫的轿撵上,宋希月握着帕子苦笑一声,她从前,究竟是多么的荒唐啊。还有那梦……宋希月努力在轿撵之中回想,玄铁衣……依稀模糊的字。“哐——”轿撵剧烈的晃动了一下。“怎么回事!知道这轿撵上坐的谁吗?长没长眼睛?!”“属下该死!今日是玄铁兵奉旨出京剿匪,冒犯公主,属下有罪!”“冰夏。”宋希月在轿撵里唤了一声。“算了。”“谢公主!”宋希月缓了缓,轿撵重新起轿,她突然心念一动:“慢着。”轿夫立马又停了下来。玄铁兵?轿帘缓缓被掀起,宋希月往外瞧了一眼。眼神沉了沉。